“不需要很久,两个月足以。”
王佳旭冷眼看了程琉青片刻,从鼻子里哼了两声,“好,就两个月。”
“一言为定。”程琉青站起来身来,看着王佳旭诚恳地说道,“多谢你。”
王佳旭看着程琉青的模样,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那…我今晚要留下来吗?”
程琉青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你明日辰时在满荣客栈等我,我来找你。”
“行。”
王佳旭说完便往翻过来的窗走过去,临走了又看了程琉青一眼,踌躇了半晌说:“你…还是…换身衣服。”
程琉青愣了一瞬,转头看向王佳旭笑了笑,眼里竟然有些酸涩,连忙说道:“多谢多谢。”
不知道是不是听出来程琉青的不对劲,王佳旭忙不迭地翻窗走了。王佳旭走后,程琉青吹熄了蜡烛,摸黑换了身衣裳,拖着疲乏的身子躺上了床。
临入睡前想起早辰傅宴存说的话,他说几日便会回来,程琉青迷迷糊糊地想如今这是第几日呢?
第55章
次日一早程琉青便带着王佳旭去见了聂舒,聂舒听完程琉青说的来龙去脉虽然惊讶却也没说什么,只说先让王佳旭留在蒋府不要声张,随后又写封信发给了傅宴存。
只是五日后的早晨,傅宴存带着傅玥一同回到了邑城。
程琉青早上起得早,跟月喜去院子逛了一圈才一路说笑着往膳厅走去。还未落座便见了席上的兄妹二人,登时吓得倒退两步,捏在手里的手串不留神就滚了下去,砸在地上清脆的一声。
傅宴存坐得端正,闭眼假寐,听见响动后才缓缓睁开眼,一见是程琉青便不自觉松了一口气,见他许久没动作才开口说道:“快过来坐下。”
只是他这么说着却又站起身来朝程琉青走了过去,走到程琉青跟前便俯身将地上的手串拾了起来,摸了摸珠子上的裂缝,一面看着程琉青的神色一面低声说道:“用了早膳上街去补补。”
二人站得很近,傅宴存的声音也比平日里更低沉些,说话时连尾音的气息都落入耳中。
或许是久未相见,又或许是傅玥在此坐着,程琉青眼睛根本不敢乱看,只抿唇点了点头,便准备伸手去拿傅宴存手里的手串,哪知他握得紧,程琉青抓着穗子根本没拽出来。
膳厅站着坐着估摸有七八人,程琉青带着月喜一出现时众人皆盯着他看,如今傅宴存走了过来更是惹人注目。
程琉青就这么跟傅宴存站着膳厅内,心里顿时紧张不已,连忙抬头瞪了傅宴存了一眼,眼神催促着他快些松手,傅宴存见着他着急慌乱的模样闷声笑了笑,这才松了手说道:“今日怎么起得这样早。”
“醒得早罢了……”
程琉青敷衍地说完便忙不迭地接过手串,手串紧紧地握在手里才有了一种如释负重的感觉,只觉好不容易舒了一口气,片刻后便转头示意月喜跟着他往里走。
见席上只坐了两人,挑位置的时候程琉青又特意选了离他兄妹二人最远的座位,傅宴存见状只挑了挑眉没说话,只是脸上少了些热切的神色,咳了一声后却也没什么动作。
程琉青被傅宴存咳这一声引去了注意,心里担心他是不是路上奔波着了凉,可又不好在傅玥面前显得过分殷切,只得装作低头把玩手串的模样悄悄摸摸朝他看了一眼。
听陆子禾说过从硐城赶到邑城怎么也得两个日夜,可即使奔波傅宴存的背也依旧笔挺,呼吸沉稳,只有方才初见才察觉出一丝疲态。
程琉青生怕被傅玥察觉,看了一眼便又飞快地低头,手指用力地摩擦过手串上的裂痕,压抑的思绪顺着豁开的裂缝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甫一抬头便撞上了傅宴存的眼神,二人的视线只轻轻的相触便像落入了璀璨而汹涌的银汉,在眼中迫切又缠绵地交织,顺着丝丝点点的亮光蔓延出久违的眷念。
“哥哥。”
像是河里被猛地投进了石子,陡然激荡起的水波让程琉青仓皇地坐直了身子,垂了双眼僵硬地坐着。
傅玥绞着手帕,轻声说:“哥哥派人去瞧瞧思若吧,我担心她疼得厉害。”
“嗯。”
许是真的受了风寒,傅宴存这一声应得有些含糊不清。
等到傅宴存喊的人出了膳厅,屋内又重新安静下来,屋外洒扫的声音程琉青听得清楚,窸窸窣窣的交谈声让他忍不住向外看去,见是聂舒与林贡并肩走了进来,便低声问了好。
聂舒朝傅宴存拱手说道:“指挥,昨日的消息说子禾已经过了郦城,想来再过几日便能抵达京城了。”
傅宴存点头应了一声,说道:“这几日辛苦你了,掌司可有回信?”
“有,掌司的信是昨日早上发到联络点的。”聂舒说完立刻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了傅宴存。
傅宴存接过信并没有拆开,只是让他二人坐下,转头又看着傅玥说道:“饿了便先用膳,思若那边我差人给她送去。”
闻言傅玥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神色淡然地扫了程琉青一眼,说道:“再等等吧。”说完便低下头了头。
傅宴存一向宠溺傅玥,这几日更不好逆着她的心思,见她这样说便只好将传菜的话收了回去。
众人又干坐着等了许久才看见侍女扶着林思若缓缓走了过来,傅玥一见她便快步朝她走去,一面搀扶着她一面又连忙吩咐众人给林思若让出座位来。
傅玥将林思若扶到身边坐下,热切地问道:“思若你还痛着吗?”
林思若笑着摇了摇头,无奈地看了傅玥一眼,说道:“不过是手臂擦伤了,阿玥不必如此紧张,也平白惹得大家担心。”
没得傅玥回答,程琉青就听见了傅宴存微冷的声音,“阿玥也是担心你。”
听见这话程琉青抬头看了她一眼,这样极简短的一句话,却隔着空气让林思若的脸色变得有些僵硬。
林思若蹙眉看着傅宴存,欲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
傅玥也察觉出林思若的不自在,不赞许地看了傅宴存一眼,转头对着一旁的侍女说道:“传膳吧。”说完便又挨着林思若亲亲热热地说起话来。
用膳时众人皆一言不发,林思若坐在程琉青的对面,二人总是不经意地看向对方,程琉青因为王佳旭的话有些膈应,只是短暂地接触便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可林思若像是不依不饶,搁了筷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片刻后慢条斯理地开口说:“许久没见程公子,看起来气色倒是好了许多。”
程琉青夹菜的动作顿了顿,不甚在意地看了她一眼,平静地说道:“林小姐也是。”
“程公子?你便是程琉青?”
平白冒出了傅玥的声音,程琉青诧异的同时也不大敢见她, 只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在下。”
傅玥听后歪头打量了程琉青片刻,粲然一笑,说道:“原来是你。”说罢端起茶盏尝了一口,说话时眼睛直直盯着程琉青道说,“思若同我说起你,我起先还不大信。”
这话说得奇怪,程琉青不动声色地瞥了林思若一眼,想着她说了什么,傅玥又不信什么。
这么想着程琉青一时有些慌,只是在低头的前一秒碰触到了傅宴存的目光,他的眼神像是无声的抚慰,沉静如水,这样倒让程琉青有些安心,便也没急着回话只是安静地放了筷子等着她的下文。
倒是傅宴存没再沉默,出言打断了傅玥的话,“阿玥,用好了吗?”
“既然用好了你便去好好歇着,若觉得烦闷就带着人在园子里走走。”傅宴存没理会傅玥责怪的眼神,指了两个人跟着她身后,又说,“你不想待在府内就让他们陪着出去,整日无所事事更容易胡思乱想。”
傅玥见状还想说些什么,只是还未开口就见傅宴存说着话又站起身来,垂眸看着林思若沉声道:“劳烦你前几日一直陪在阿玥身边,既然如今闲下来了,你便好好养伤,不必再时时陪着她,若你带着伤回去我也不好向都统大人交代。”
听着傅宴存搬出了骁骑营都统来傅玥和林思若也不再说什么,一来林思若身上的确是有伤尚未痊愈,二来当初林思若是跟着傅玥出来的,若带着伤口回到了京城,傅宴存定是要被林都统骂得脱一层皮。
但这话内里的意思程琉青也听明白了,无非就是不想让她们二人再整日待在一起,这样一想倒让程琉青以为傅宴存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事情。
见傅宴存语气强硬,傅玥也不好再纠缠,默默了片刻又换了话题问道:“哥哥,我们何时启程回京城?”
傅宴存正朝程琉青走去,闻言住了脚步,转身说道:“只再过三四日便走。”说完又转头对月喜说,“你去取件披风来。”
闻言程琉青跟着站了起来,靠近傅宴存小声地说:“我跟着她一起去吧,正好我也去拿些东西。”
其实不是要拿些什么东西,程琉青只是不想再待在这里,虽然不知道林思若知道多少,可若是林思若将自己与傅宴存的事都说给了傅玥听,那待会跟着傅宴存一同出去,程琉青便更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了。
应当也是看出了程琉青的为难,傅宴存也不再挽留,只嘱咐他在院子里等着自己来找他。
程琉青点了头,同另外二人略一点头便带着月喜快步离开了膳厅。
一走了出来,月喜便呼了一口气,小跑到程琉青身边低声嘀咕说:“可算是出来了……”
程琉青也放松了不少,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也被吓着了?”
月喜连忙点头,挨着程琉青小声地说:“小姐她…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撇了撇嘴又说,“比从前更难琢磨些。”
“嗯?这话怎么说?”程琉青提醒月喜注意脚下的台阶,随口又问,“你这般说…那从前又是什么模样?”
从前程琉青也问过月喜有关傅玥的事情,那时月喜并不怎么害怕傅玥,只是说了解不深,怎么偏今日傅玥并没做些什么却让月喜吓得不轻。
“公子你也知道从前我从未接触过小姐,所以什么感觉我大抵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有些许的怪异罢了。”
见月喜说得含糊,想着待会可以问问傅宴存,程琉青便也不再追问,只是说:“既然说不清便罢了。”说完便一心一意往小院赶去。
回到小院程琉青却又没让月喜拿披风,只支着手坐在院中,扳着手指等着傅宴存的到来。
“天这样冷,怎么愣坐在在这里。”
不过眨眼的功夫傅宴存便出现在了小院门口。
程琉青撑着头朝他看去,说话的语气像是彼此在一起过了许多年一般熟稔,“不是说让我等你吗?”
傅宴存走过来挡住程琉青的视线,伸手覆上他支着的手,握着轻轻地摩挲,垂眸看了程琉青许久才说道:“走吧,上街补手串去。”
“好。”
月喜见状连忙说道:“我也要陪着公子去。”
傅宴存闻言看着月喜挑了挑眉,说道:“怎么我跟着你也不放心吗?”
许是傅宴存的语气有些生硬,吓得月喜一怔,连连摇摇头说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公子……”
“你吓她做什么?”
程琉青一把拉着傅宴存的手,又小声地安慰月喜说:“你不必理会他,且在屋内好生歇着,我们很快便回来。”说完怕傅宴存又说什么话便赶忙拉着他走了。
一出院子程琉青就松开了手,还同傅宴存隔了好远的距离。
“生气了?”傅宴存紧紧跟着程琉青,压低了声音说话,弄得程琉青耳朵有些痒痒的。
程琉青躲开傅宴存的气息,只走得更快,“没有的事,快走吧。”
傅宴存跟在程琉青身后,看着他的身影嘴角又浮现出笑意。
第56章
程琉青侧身避开挑着扁担的小贩,仰头问傅宴存道:“你怎么回来也不同我说一声?”
傅宴存见状便将他拉到身边来,把手攥着背在身后,这才解释说:“可不是为了防着蒋栩,自然也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
听见这话程琉青却自动忽略了后一句话,不解地问:“防着蒋栩是要做什么,要打他个措手不及?”
“猜的不错。”傅宴存点了头,却又停下脚步转头认真地看着程琉青说道:“你这几日应当没有同他有过多接触吧。”
这几日蒋栩早出晚归,程琉青极少遇见他,因此听见傅宴存这个问题程琉青便立刻想摇头,却又突然想起傅宴存离开的早辰自己在园林里同他攀谈过几句。
“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傅宴存见程琉青一时间僵硬了没动作,便连忙拉他到人少的街边站着,放轻了声音问道。
程琉青看着傅宴存紧张的神色欲言又止,须臾后开口说道:“你走的那日我在园子遇见过他,还同他说了你去硐城的事情。”说话时程琉青时不时看向傅宴存,生怕他会因为自己的举动生气恼火。
其实傅宴存去硐城也并不全是为了查看傅玥的情况,实则是蒋栩此人总需要证据来料理,且不光是蒋栩一人,西南这些地方官员都需要大换血,只是这些事情都不是他一个指挥使能做到,所以他得前去找万文松协商处理,顺便还要请示掌司有关奸细的事宜。
所以他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告诉给蒋栩,便是为了不打草惊蛇,若蒋栩真的同盐帮赵家有勾结,那么如今后者皆倒台,他不相信蒋栩不会趁机做些什么事。再者,盐帮如今失了首领自然群龙无首,不见得不会视蒋栩为首领,赵家亦是如此。从前跟着盐帮混得风生水起,虽是依旧有赵闵行撑着,但长此以往总会不如从前威风,既然如此到还不如卖个好,将些行商的关窍同蒋栩挂上关系,这样倒也不必时时忧心了。
若是真如此,那朝廷的心腹大患——盐帮便蒋栩捏在手里,这会成为傅宴存不敢轻易动他的原因。
而听程琉青这样说傅宴存便也懂了为何万文松说许多线断了,许是蒋栩从程琉青这里知晓了,猜测出了傅宴存的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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