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过来时我的眼睛好半天都不能对焦,过了好半天我才发现我头顶的这张脸是谢储的。
谢储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醒了?”
我想说话说不出,想点头,刚动一下就又晕头转向。谢储这才拦我:“你喉咙脑袋都有伤,不要乱动。”
我:……那你不早说!
然而我只能用眼神表达愤怒,结果眼睛瞪太用劲就头晕,我干脆用一个死鱼翻白眼的表情对着他以示不满。
谢储却忽然笑了,笑得十分好看,特别像我娘……然而我一点也不高兴,尼玛看我受罪倒高兴了是吧!
这时忽然有人推门进来。我动不了,看向谢储时见他扫了来人一眼便不再看:“你哥。”
……不公平啊!他惹的麻烦,我这躺着动不了,他倒是处溜达了?
我听见齐文初的脚步明显一顿,半晌才开口:“谢编修,此事是我的过错,我就是来赔礼道歉的,你不必如此讽刺我。”转头又朝我说道:“齐文裕,这次……是我欠你的!”说完转身便走。
我原本不想动,听到这句挣扎着想起来。
齐文初!我不用你欠我的!你以后别烦我就行了!让你妈也别烦我!
后来回宫之后,齐文初在宫里好一通折腾,又请了好几个武师傅,天不亮就起来练武,没事就和陆云暮对练,一开始天天挨打,愁得皇贵妃天天找皇帝老爹哭,后面渐渐还能有小胜。
想不到齐文初虽然脑子蠢了点,倒是个练武的材料。
所以后来他只带了亲随便去找鞑子借兵时我也没觉得他是靠美色,当然他美色的确扎眼,但我估摸就算是什么草原第一勇士,那也指不定谁上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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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新年快乐~
第12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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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我和齐文初打架走丢那件事到后来也没闹出点什么,不知道是皇帝老爹网开一面还是齐文初觉得丢人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反正我是坐着去躺着回,等我能下地到处转悠了,热门早就变成了齐文初练武把自己干晕了,皇贵妃还吓得哭了好几场。
其实这事我原本是不知道的。毕竟我在宫里没什么亲信,那个小卧底就别提了,偶尔谢储找关系进来看我也不会聊这个,齐文初更不会来跟我说这个。我自己一躺小半个月连吃带睡,是怎么知道的这个事的呢?
因为我刚能下地,就被一位宫装丽人找上了门。
我:“……额,皇贵妃娘娘,请问有什么事吗?”
不是我叫得疏远,一是我和齐文初他娘本来就不熟,二是这位大美女来者不善,脸阴沉得可以,我说话要不注意点那估计就得被逮住了然后输出加倍加加倍。
果然皇贵妃也没和我客套,矜贵地走到我身边,也不进门,而是抬高脖子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遍,而后转过身望了望我左右花坛边新辟了做菜地的空荡院子,轻笑了一声。
“初儿长大了,懂得知恩图报, 友爱兄弟,本宫十分欣慰。却也请二皇子行事妥帖些,莫要毁了这难得的情谊。”
我:???
皇贵妃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一串就摇曳生姿地走了,我站在原地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哪儿又得罪她了,倒是平白受这么一番打量让我越想越气,转身回屋叫了小卧底问话:“有行,你老实告诉我,这两天宫里又传了什么关于我的事?”
有行慢吞吞地开口:“这,小的也不是很清楚……”
我气得一拍桌子:“糊弄谁呢!我娘姓谢,谢相认我这个外孙,谢储认我这个外甥!你是谢家派给我的,我的话你听是不听?”
有行面色明显地难看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正常:“大皇子近日发奋练武,练得晕了过去。躺在床上却还眉头紧皱,嘴里念着个名字……有人说是……齐文裕三个字。”
我:???
有行抬眼看了看我,继续道:“有人说二皇子您……断袖之名在外,大皇子定是被您蛊惑了,一时晕头,若不予制止,怕是酿成大祸……”
谣言!
胡说八道!
什么东西!
讲讲道理,我可是齐文初的救命恩人,没我在他就得早夭了,好家伙的不感谢我就算了还造谣我?康康我脑袋上的两个小揪揪好吗,我还是儿!童!舞勺之年!蛊惑个西瓜啊!
还有这个齐文初,啊我真是,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这别扭青少年敢情就得用这种招治他啊?就是这转变也太大了吧,我怎么就不信呢,我俩这恩怨,怎么想也得是齐文初恨我抢他风头恨到了晕了还叫我名字骂我吧?可千万别是,特么一个陆云暮就够我发愁的了,再来个齐文初,当我这是问题少年收容所吗?
但实际上是怎么回事我也没地方问了,因为我回书房上课之后,齐文初就干脆不理我了。往常他左哼一声右冷笑一下,虽然不算什么有效沟通,但好歹我还有点存在感,现在他是直接无视我,我坐在他旁边,倒像是浑然无物了。一开始我还有点郁闷,但再想想发现这也不算坏事,就由他去了。倒是几个岁数小的弟弟和伴读战战兢兢,我安慰了他们几回,也算勉强维持个面上的平静吧。
唉,欧豆豆们呦,快点支棱起来吧!哥哥我想早点领盒饭啊!
四十二
转年春末齐文初的王府建好了,皇帝老爹赐号为“秦”,历史上最有名的秦王是哪位大家都懂哈,还是那个意思吧。
秦王搬家那天浩浩荡荡,皇贵妃驾御辇走在最前头,带着行李的车有二十几辆,这还是大半王府已经布置好了的情况,足见秦王在皇帝老爹面前有多受重视。
建秦王府在京城算是大事一件,这之外,还有这么三件事:一是户部侍郎贪污一案,先是因为建秦王府的预算被查出来数目不对,而后又翻出来此人掺和了许多省地卖官鬻爵之事,皇帝老爹震怒,户部连带吏部、工部整个被大理寺犁了好几遍,而震中之中的户部,向来默认是谢相一派。虽然查到最后也只到户部侍郎,案件的大头其实在吏部,真正在朝堂上和谢相一唱一和的户部尚书清白得跟根葱似的,却也有风闻,说皇帝老爹要对谢氏下手。
第二件事和第一件颇为相关,是中部、南部冬旱春汛连在一块儿了,一冬连个雪毛毛都没有,结果一立春就连天的瓢泼大雨,长江泛滥,九江、永安两地大坝接连溃塌,百姓苦不堪言。经查,两地堤坝所用材料均与工部报备出入颇大,存在严重的偷工减料问题,府衙玩忽职守,致百亩良田被毁,再查却发现两地府衙资质存疑,由此牵连出了卖官鬻爵的大案。
所以这些事放在一块说皇帝老爹针对谢氏是有点牵强:毕竟春汛是能预测,谁能想到这坝还能给塌了,坝塌了吧怎么又能正好发现府衙的官来得不正不顺,这不正不顺的官,怎么正好又是经过了户部买。
哎,反正我是看不懂。
然后第三件事,就是……我十五周岁了。
哈哈哈哈哈哈抬咖了抬咖了。
相比齐文初的十五岁生日,我的就寒酸多了,皇帝老爹显然也没有让我提前加冠出宫建府的那个心思,所以我也没有齐文初的小金冠,只送来给我一条镶了宝石的锦带和一些小玩意,但两个小揪揪好歹扎在一块束了起来,这就算是束发了。
虽然没有春猎或者什么大派对来庆贺,但我还是有了一天生日假,谢储便约我到谢家吃饭,说谢相要给我庆生。
我听了吧……心里还挺复杂的。
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十五岁在古代也算是个重要生日,齐文裕却只有外公和舅舅想着庆祝。但理智上讲,我也知道和谢家在感情上牵扯过多是非常不利于我之后摆脱主线的计划,因为我也算是想把谢家卖了……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算了,就先及时行乐吧,有人请客还不吃吗,听说谢相家的厨子水平一绝,比望海楼的水平也不遑多让,我还真挺想尝尝的。
于是傍晚我到了相府吃饭,坐在一块的人不多,只有谢相和谢储两个人。谢相似乎很忙,和我对饮了几杯酒,送了我一封红包就匆匆出去,便只剩我和谢储对着一桌菜无言相顾。
谢储看得出挺烦躁,谢相在的时候还压着,人一出去就握着酒壶一杯接一杯地倒,看见我盯着他,摇了摇酒壶:“老头子藏的好酒,平日喝不到,你还要吗?”
我赶紧摇头。我又不傻,他攥把手攥得那么紧,哪舍得分给我,反正我也欣赏不来这种东西,还是啤酒比较适合我,说起来,我有好几年没喝上啤酒了……
我一想就出神,隐约听见谢储说了什么,我随声应和了几声,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要外放?”
任谁来看谢储选择这时候外放都不会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前阵子六部一派动荡,蹲在翰林院修书的谢储倒是躲开了大祸,要是按正常提拔谢储这时肯定是在户部的,且得吃一番苦不说,前途还受影响。这会儿有脑子的就想明白了,要说皇帝老爹是要趁机搞谢氏,焉知谢氏是不是借着皇帝老爹的手给自己打扫屋子。现在房子打扫干净了,地方也空出来了,正好让自己人搬进来。
可这时候谢储却说,他要外放?
谢储喝得眼睛湿润,眼神却清明:“对,外放去九江。”
九江?九江……
所以这第三件事,其实应该是谢储外放。
谢储在翰林院多待了两年,本身是三元及第,做事利索又好,早早升了教习,现下手里有十好几位编修庶吉士,这时出来,刚刚好填补户部侍郎的空缺。这么一位肉眼可见的“小谢相”,早就重得了他从前京城第一公子的风光,名声甚至更显,却在这时说自己放弃了康庄大道,要去过一座破破烂烂的独木桥?还是九江这么个……敏感的地方。
“他们都说九江永安是谢氏之过,大理寺办不了是谢党狡诈,谢氏早晚,必得报应。”谢储把“报应”两个字咬得很重,“既然如此,那我这个姓谢的,就去担这份‘报应’吧。”
我看了看他,一时却不知道说什么。
说谢氏如何清白无暇我觉得没人信,所谓君子不党,谢党的名声都叫出去了,也没必要硬拗什么君子的人设。可谢储,他明明亦是个工于心计的谢家人,却又能不带半点虚情假意,自己往人人避之不及的烂摊子上撞,说的却是他谢氏的“大义”。我实在想不通这个谢氏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大约还是人言可畏,我看到的知道的,并不足以代表所有。
但或许更重要的原因是,无论在权力上有怎么样的野心图谋,他们人生抱负中的家国天下,先天下之忧而忧,是没能从开始时就作为齐文裕的我所不能理解的。
四十三
可惜的是,当时我没能理解的,后来也不再需要我理解。
只怪天不假年,物非人非。
第13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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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不管怎么说,谢储要走,我怎么着也得送送他。
谢储这个人十分的脑子好用,虽然嘴毒,但做事向来不是以理服人就是力挽狂澜,虽然他不怎么当回事,但钦佩他的人不少,而他此去又是放弃大好前程为国为民,反正最后送行的人乌泱乌泱的一大群,要不是我占着一个亲外甥的名头,还是当朝二皇子,估计早就不知道被挤到哪儿去了。就算这样,人家文人雅士国之栋梁在一块畅谈治理之事,我也插不上半句话,只得坐在一边跟着听,不知哪位老兄说到情之深处,竟然泪流满面,我听着听着,也跟着难受了起来。
眼见着这就要哭成一片,谢储连忙起身告别,我随着众人起身,同他作揖而别。谢储下了长亭,正要上马车,忽然有马蹄声步步临近,还有那几声高呼“谢容玉!”
我回头望去,看见一匹靓丽白马朝长亭奔来,马上坐了个穿朱红衣的人,被颠得襟袖飞起,临近了我才看出,来人竟然是那位长相异常扎眼的江南冯解元。
冯解元,后来的冯探花,现在应当称为冯侍郎。谢储这一科进士里升得最快的便是他,他没有谢储背后这样一大家子人压着,从翰林院出来便进了刑部,接连破了几个尘封要案,名噪一时,近来牵连吏部、户部的卖官案也是他协同大理寺一手侦破的。这人不一直和谢储犯怵吗,这时候来干什么?
等他下马走上长亭,我才发现他穿的朱红衣是锦绣的官服,乌纱还戴在头上,像是有公务在身,却临时起意骑马来此。
这人穿成这样是想干啥?来秀他的三品大员官服好看吗?
只见这姓冯的一步步朝谢储走去,也不朝旁边看,眼睛只望着谢储:“谢容玉,是你技高一筹,我冯知璧服你。”
啥情况,这俩人还打赌了是怎么的?
我:捧起瓜来.jpg
谢储站在马车前看着冯知璧把一番姿态做足,看他没有说话的意思,这才淡淡颔首:“在下不懂冯大人在说什么。”
我看得疑惑,便听见旁边有人小声说话:“谢大人何时与冯大人有这般交情了?”
“我看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他们自诩清流一派的哪个不对世家虎视眈眈,这次谢大人自请外放,可不是打了他们的脸?你看谢大人的表情,哪里把他当一回事?”
“如此一来……”
我听得似懂非懂,那边,冯知璧满不在乎地一笑:“谢公子自然不会在意我这种草民,可草民我却不能不在意。”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道:“永安的调令已经下来了。谢大人,治水乃是国之大事,之后,还请多多关照了。”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登时哗然。
搞什么搞,两个京城最有前途的翰林学士都自请外调了?谢储也稀罕地微微收敛了表情:“冯大人,此事非儿戏,切莫因你我个人恩怨妄下决断,耽误了大事。”
冯知璧还是微笑:“谢大人多虑了,我势必不会拿国家大事和自己的前程开玩笑。只望谢大人不会因旧日过节为难在下,毕竟,永安治水,还要多靠九江同僚多多帮扶。”
谢储闻言便又变成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此事定当鼎力相助。”
冯知璧笑容更甚:“如此最好。”
我:……
错觉吗,我怎么觉得这个场景有点不太对劲?
但看周围的人莫不是称赞两人少年意气,再不然就是有此人杰乃天下之幸云云,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我也只能默默看着,再伺机选个合适的时候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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