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时静深做不到。
但转念一想,萧随和许蔺好像也没太多的不一样。这两个人他都曾经做过他的dom,只是一个和他上了床,一个和他说了自己难堪结局的初恋,两者无外乎是肉体和情感的区别。只是他无法忽视萧随时而落在自己身上的探究眼神,许蔺没有对他露出过这样的眼神,也没有在雨天送过他回家。
萧随还是在他们还不是朋友之前,在情境之外,在他的生活中留下了一些痕迹的。
而许蔺,时静深觉得他们也不能被称作是普通的朋友,只是许蔺对着他揭开了自己的伤疤,而他们的关系也因为这道伤疤而被限定在不能再安全的范围之内,所以当许蔺还算平静地向他倾诉那段过去时,时静深感受到被信任,然后他想:好吧,我们以后是朋友了。
他并不介意接受来自他人的好的坏的情绪或一些乱七八糟不着边际的想法,他是一个作家,这些东西是他的养料,不一定会催生出作品,但他的心本来也需要这些东西,因为他的心也是由这些东西做成的。
时静深的思绪转了一圈,最后下了结论:或许他和萧随真能做成朋友呢?
第30章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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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蹦蹦跳跳地穿过走廊,两边的墙上画满了树,蓝色的树,画的很生动,微微摇摆的枝叶似乎在表示拂过的风。我不自觉地一直跟在男孩身后,跟着他走出大门,走上街道。街道两边的景象飞速而自然地扭曲变化,男孩也不停地穿过一道道门,他的身体在这过程中长高,变成一个青年男子,然后他手里凝聚出一个男孩,和之前的一模一样,他们紧紧牵着手。
他们继续朝前直走,又走到那座孤儿院的大门前,男人松开男孩,把他送进孤儿院。
我不能自控地跟着男孩进去,见他熟门熟路地和其他小孩玩耍。天色暗得很快,太阳没有留下晚霞,转眼天幕一片昏黑。男孩奔跑着,我想被牵引一样也跟着快速跑起来。他扑到等候在大门前的男人怀里,抱怨:“你今天来得好晚。”
男人顺势抱起他,“对不起,今天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走,我们回家。”
这样的场景重复了很多次,直到有一天。
男人和男孩吃完晚饭,男孩回到自己的房间,而男人则是再次穿好围裙收拾餐具。碗碟不多,男人几乎是瞬间就做完了这部分工作。然后他走进男孩的房间。这个房间的墙上刷了蓝黑色的油漆,地上七零八落地散着积木。男人一一把积木收好放进箱子里,然后低头站在男孩的床前。
从始至终我都看不清他们俩的脸,就像是被一团浓雾挡住了一样。现在也是,我只能看到歪头熟睡的男孩和男人低着头的背影——男人在凝视着男孩。我注意到房间里的墙漆原本是天蓝色的。
这种场景应该是温馨的。父亲看着熟睡的儿子——我猜测——下一秒应该是父亲摆正儿子的姿势,为他盖上被子。
然而房间里蓝黑色的墙漆浓重得近乎纯黑色,父亲的黑西装从头到脚,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几乎变成了一座黑雕塑。站在铺着蓝色床单和躺着穿蓝衣服的男孩的床的旁边,刺眼得让人恐慌。
不止这样多久,男人突然扑到了男孩身上,电光石火之间伸出手扼住男孩的脖子。男孩一瞬间睁大了双眼,迷雾之中一双发亮的蓝色眼睛,然后他嘴巴的位置传出一阵阵尖锐刺耳的吼叫,针一样扎进四面八方。我几乎是痛苦地捂住双耳,那声音依旧见缝插针地从手指的缝隙间刺进来。我越捂越紧,发狠抓住耳朵。
他挥着双手双脚,表现出无法自由呼吸的不会有的大力气。可是相比起来杯水车薪,男人几乎整个压在他身上,浓黑的液体从天花板上波浪般顺着墙流下来。
男孩挣扎地愈发剧烈,对男人拳打脚踢,那些浓黑的液体几乎流到了墙根,盖住了仅存一点的蓝。男孩心脏的位置跃动出蓝色光点,快得全是残影。然后他手脚突然全往下坠,不动了。蓝色光点炸开来,逸散到墙上,回光返照一样组成一片连起来的树状图案,只一瞬,就熄灭了。
仿佛在一片浓黑中无休无止地下坠了很久,猛地,我惊醒过来。意识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急剧的心跳就已经告诉我做梦的事实。
其实我很少做梦,可是一旦做梦,十有八九就是这些奇异又带着些惊悚色彩的梦,向上次跳进海里自杀,像这次父亲掐死儿子。
眼睛的干涩感缓解过来,我摸过床头的手机,暗色的屏幕亮起,显示现在是半夜三点十五分,明天早上有早课,我大概还能睡三个小时多一点。
我闭上眼睛,再次睡去。
盛夏的天空亮得很早,闹钟响起之前我就被阳光唤醒。闹钟响起时我刚好洗漱完毕。昨晚睡前设定好的电饭煲程序此时已经煮好了小米粥,几分钟之后,鲜肉包也蒸好了。
我很少自己在家做早餐,一人份的东西做起来总有些难以把握分量,收拾厨具也不是一个让人愉悦的活计,早课的存在更是让我几乎只能下班再处理这些。但是我也总是混着吃早餐店和自己做的早餐,虽然在样式和口味上都差别不大,这其中也能有一些微妙的情绪价值。
我到教室时离上课还有十分钟,学生已经来齐,坐在底下看着自己的电子设备。我不爱提早上课,也很少拖堂。特别是今天这门课主讲是史诗文学中的一个杰出作家的代表作品分析,每次课的作家都是随机变化,毕竟史诗文学中杰出的作家有不少,可以做到好几届学生上的都不一样。这种课在学生中一向不怎么受欢迎,一是冗长,二是沉闷。如果作家知名度很高,那么这门课就远远超出了索然无味的范畴,达到了强人所难的地步——研究生们总是被要求创新,要在已有许多注脚的页面上加上自己的令人信服的新的补充,并且还要为此再做一篇字数不少的解读。
这门课在我读研究生时就已经设立,不过它的开设还能追溯得更久远。*基本上在史诗文学独立作为一个文学体系而不是从属于革命文学开设研究生专业时 这门课程就伴随着设立,到现在也有半个多世纪的时间了。
在课程设立的最开始,作为课程教授案例的作家是非常多的。据我的老师说,他读研究生时这门课已经开设了20年有余。经过最初几年对于史诗文学中几位泰斗级人物近乎疯狂的研究,史诗文学的研究进入了一个相对平缓且多元的阶段。稍有名气的作品都会被拿来比较和研读。可以说那个阶段书史诗文学研究最为多样化的一个时期,如果要查找一些所谓“籍籍无名”的作品或者作家的相关文献,那么找到的多半是那个时期留下来的研究资料。
这段时期相当长,在我导师读研时依旧处在非常繁荣的阶段。他告诉我:那个时候这门课的讲授内容的并不是一个作家,而是一种题材。他们在这个题材之内了解不同作家对他的诠释和创作,上至文豪,下至佚名者。凡是涉及该题材的文字,都有可能出现在他们的课堂上。
作为研究生一年级的必修课程,这门课在当时将导师对史诗文学的兴趣又提升了一个层次,也隐隐指明了他的研究方向。
即使这门课已经有了诸多改变,但有一点是一直不变的——大作业都是为一位作家的作品留下自己的解读。
虽然那个时期的史诗文学并不算是一个热门专业,甚至可以说有点冷门,但是领域内的研究却是一派欣欣向荣。对先前作品的各类解读与文学批评非常丰富,且史诗文学本身也在向前发展,它并没有随着国家政治的稳定而成为过去式,它依旧是文学领域内的一颗明星。
建国之后国内的政治秩序和社会环境稳定下来,整个国家都洋溢着一种蓬勃的生命力。建国初期,靠着两次经济改革,国内的经济实力实现一个大跃升;而经过重组的政体使得吏治清明,领导阶级做出的决策也很符合国家的发展状况。总之,那段时期的国家确是一派和平繁荣的景象。
那同样是史诗文学壮大起来的时期,尤其是在两次经济改革期间。那时候涌现出许多有魄力、有远见、有冲劲而不鲁莽的人才。正是这批人把握着国家经济的舵乘风破浪,实现经济的高速发展。
这批杰出人才的事迹被记录下来,革命文学的浪潮已经平息,史诗文学由此踏上新的台阶。
到我读研究生时,以题材为线索的授课方式已经很少见了。原因无他,真要算起来,史诗文学从最开始到那时候已经快一个世纪的历史,经过这么多年,一种题材的演绎方式发展出了非常多样,涉及到的内容庞杂,以此为授课线索的方式太浮于表面,在有限的课时内难以深入。所以才更改为以作家为授课线索。
而一个作家的作品数量是可数的,并且作品的主题与意义有一定的连贯性和相关性,也很有可能涉及多个时段多种题材,是一个相对较优的选择。但也只是如此罢了,一个学期的时间并不充裕,这门课程只能作为一门史诗文学研究方法与相关作家结合起来的概括性课程,无论换成什么授课方式,都很难讲得深入精细。
做学生时我讨厌这门课程,为了追求创新的大作业绞尽脑汁。而可预见的是做这门课的讲师也一样难熬,因为基本没有什么学生在听——大多数时间能讲到的内容在他们本科阶段就已经有不少了解,并且由于现在大多选取大家的作品作为上课内容,或许不能说家喻户晓,但在这个领域内也是跺一跺脚地板震三震的人物。他们的作品早就被权威们翻来覆去地研究过了,哪还能讲出什么,写出什么新东西来?所以这门课绝大多数多时候都是枯燥沉闷,学生不爱听,老师不想讲。偶尔的抬头,大概也只是低头久了脖子酸痛吧。
不过我对着一教室的头顶心倒也没什么意见,虽然讲这门课带不来丝毫的成就感,但总是个轻松活不是?除去早课这一点,坐两节课念一成不变的讲稿,没有比这更不耗体力的事情了。
第31章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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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今计划在G市待半个月,前三天他几乎是泡在那位已故油画名家的画展里,细细地欣赏了个够。G市的展很丰富,各个派别的都有,所以这半个月他本来是打算都用来看展的。结果星期五晚上,他洗完澡躺在床上和许蔺视频时,看到的背景却是G市的一个车站。
前置摄像头拍不到太多东西,屏幕上只看到他的脸、脖子和像是油彩被泼上去的领口。夏今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给许蔺买的短袖T恤,因为许蔺很少穿这样色彩鲜艳的衣服,上班时是正装自然不用多说,平时在家或者出门也就是款式设计都偏简约的衣物。
夏今在看到许蔺的衣橱之后,自作主张给他买了一件扎眼的撞色短袖。高饱和度和高明度的两道色彩带在白底上碰撞,交叉成一个X的形状。好不好看暂且放在一边,总之许蔺拿到手时表情确实有些为难。
但是夏今硬是半软半硬地给他套上了衣服,还说让他把衣服留下来,理由他觉得许蔺穿这样的衣服很帅,让他在约会的时候穿。
夏今有些惊讶他会穿这件衣服,虽然最后许蔺听了他的话把衣服留下了,但他以为这件衣服从此只能在衣橱里吃灰。毕竟许蔺看上去的确对这样的衣服不感冒也不怎么喜欢,而他也不会真的强制让许蔺为了他做什么违背他本人意愿的事。
“你在那家酒店?”视频那头的许蔺问道。
夏今报了酒店名,让他赶快过来,没说几句就挂了。
他躺在床上,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站在大堂等。左张右望地,终于看到个人背着包挺拔地走近。
夏今小跑过去抱住他,一路抱着他的手进了电梯。许蔺环了环他的腰,向上摸到蓬松的头发,揉了一把。
“你怎么过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你那黑心老板临时让你加班?”电梯门合上,夏今更加肆无忌惮,双手挂着他的脖子,说。
不过不消问他也知道不是这个原因,前些天许蔺不能陪他来他装模做样地发了一通脾气,就料到这周末许蔺一定会来。
“是啊,黑心老板让我加班。”许蔺拦着他腰的手发了力,让夏今几乎整个人都贴在自己身上,逗他说。
“那你辞职啊,来服务我,我给你发工资。”夏今把嘴唇送上去,亲了一口许蔺的侧脸。
于是许蔺的手从他的腰上挪开,轻轻地扣住夏今的后脖子,浅浅接了个吻。
吻毕,两个人几乎鼻尖抵着鼻尖,许蔺又碰了下夏今的嘴唇,说:“那可不行,这班我加得心甘情愿,要是辞职了我就没有男朋友了。”
夏今反应过来了,环住脖子的双手吓唬似的收紧,有些恶狠狠道:“我黑心吗?”
“我刚下班就跑过来找你,连一个周五晚的假都不让我放,你不黑心谁黑心?”许蔺的手掌转了转,把夏今后脑的头发揉得一团乱。
“好吧,那我给你发三倍加班费。”夏今看着许蔺笑,靠近许蔺的耳朵说,“我亲自给你发。”
话音落,电梯门开了,夏今一秒从许蔺身上下来,走出电梯,回头看,“快跟上。”
许蔺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夏今把卡插进卡槽取电之后在转身时他刚好到门口。脚一蹬关上门,背包往过户的小长桌上一放。他们拥吻在一起。
许蔺冲了澡出来,夏今正趴在床上看手机,潮湿的头发一缕缕的,擦头的毛巾还搭在肩膀上。
许蔺开了吹风机就往夏今头上吹。他站在另一侧的床边,吹风机的暖风把夏今的黑发吹出一个小凹陷,“过来吹头发。”
夏今打个滚过去,坐起来,背对着许蔺。
“明天想去哪儿玩?”许蔺一边拨着他的发丝,一边说。
““你之前和我说在这里有个对你来说很特别的朋友,不去见他一面吗?我和你一起啊。”
许蔺轻声笑了笑,说:“我要是去见了,你怕是又不高兴了。”
“为什么?前男友啊!”夏今作势要转过身来。
许蔺使了点力把他按在原地,说:“不是,是那天你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长头发男生。”
夏今没声了。
给夏今吹完了,许蔺给自己吹。夏今顺利转过来面对着许蔺,盯了他好一会儿,才说:“对艺术的看法不同也是很正常的,我才没有很不高兴。”但是还是有点不高兴。
许蔺听出了他的话外音,哄着说:“陪我去见见他吧,你不会说话不算数的,对吧?”
夏今闷闷地“嗯”了一声。许蔺觉得好笑,伸出手把他还没梳的头发揉得更乱。
夜晚的气温降下来些,街道好像比白天更热闹。时静深一行三人吃过晚饭从餐厅出来。餐厅在一条商业街上,沿街开了不少店铺,衣食娱乐应有尽有,很是热闹。
夏今挣脱了许蔺的手,穿梭在人群中,这里看看那里拍拍,许蔺抓了几次他的手,都被兴奋起来的夏今甩开了,只好和时静深并排走在后面,视线一刻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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