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啊。”时静深淡淡地说,语调轻微上扬。
“谢谢。”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
“他是你的sub,还是只是男朋友?”
“目前还只是男朋友。”
“那你有打算把他变成…”时静深斟酌了一下用词,换了个更得体的说法,“你觉得他有意愿做你的sub吗?”
“我们…还没有谈到过这个话题。”许蔺的声音中有些担忧。
时静深有些意外,当年他们就是因为这件事突然分手,按照他的逻辑,两个人都已经复合了,怎么样这个问题也已经有一个结果了。
知道他的疑惑,许蔺继续说:“是我追他没错,但是复合是他提出来的,条件九十不提过去的事,我答应了。”
时静深皱眉,默了几秒还是开口:“这件事终归要解决的,不说明白你们的关系也走不长远。”
“我当然知道,但是我等了他太久了,这件事…暂时放一放吧。”
时静深不再说了,虽然他认识的人不多,陷入爱河的就更少,但许蔺的专情即使放在更大的基数上看怕是也少之又少。那一晚他们对坐,他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听完了许蔺将近六年的生活——由工作、想念夏今、尝试一段新恋情构成的生活。
六年是很长的,突然结束的一段关系当然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但是时间会让汹涌的浪潮一样的痛苦变成汩汩流淌的河流,却日复一日侵蚀着心脏做的河床。熬过了最初的心如刀割,然而接下来更加折磨,漫长的钝痛把遗憾、难过、失落变成了面目可憎的近乎于恨。
许蔺是个温和的人。
所以这些无限接近于恨的情感被他顽强地消化了,滋长出对于夏今的巨量的想念。他没有删掉手机里关于两个人的一切,两个人的所有共同记忆他都好好地保留。但人要往前看,那时的许蔺觉得他是可以放下这些的,只是要花多少时间他自己也不知道,所以当满溢出来的思念也逐渐淡去之后,他和另一个男生开始了新的关系。
但是许蔺渐渐发现,夏今的不告而别带走了一部分的他,他不能像过去一样付出他的爱了,却要在再次爱上别人时才能得知这残酷的事实,要他用一份残缺的爱去爱别人,他觉得愧疚。但他无法因此对那个男生说分手,因为这样同样对他不公平,所以他总是在那段感情里让步。
幸运的是许蔺的包容为这段感情的结束推波助澜了。某一天,他们吵架了,准确来说,是那个男生单方面对他发脾气,一晚上都对他冷冰冰。第二天许蔺约他出来请他吃饭赔罪的时候,那个男生提出了分手。
他说:“许蔺,你应该是一个很好的恋人,你很温柔,虽然我们交往的时间不长,但是你也没有对我发过脾气。我一开始觉得,我会很喜欢你这样温柔包容我的人,我难过的时候你安慰我,我发脾气的时候你哄着我,即使我是在无理取闹。我想了想,好像我每一次不开心的时候你都在我身边,你的出现总是很及时,大部分那样的时刻我都会想,‘这个世界真的有你这样的人,我真的很喜欢你’。可是后来,我发现只有你一直在陪我,哄我,让我开心,比起来我对你的付出简直微乎其微,这种感觉太不好了,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不高兴,会沮丧难过,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需要我。我很想表达‘我喜欢你’,但是我找不到这样一个情绪的出口,我没有办法给你提供情绪的支撑,因为总是只有我说我难过,只有我对你生气,我觉得很不安。就比如昨天晚上,明明就是我无理取闹,结果还是你来哄我。”
他顿了顿,继续说:“对不起,许蔺,我知道这有些不识好歹,但我想我们还是分手吧。你会找到更适合你的人的。”
许蔺安静地听完,点头,说:“好。但是我想纠正一点——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我也有错。祝你也找到一个更好的人。”
他们付了账单,最后一次共同在路边等车,车来了,那个男生对他笑了笑,说:“你是个很好的人,但是你应该试着向别人表达你的情绪,你的要求的,再见。”然后钻进了车里,自己拉上了车门。
第二辆车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来,许蔺站在路边出神,夏今的身影,再一次在他脑海中鲜明起来。
之后许蔺再也没谈过恋爱,他不能再做出这样对他人不公平的事情,他决心要等到夏今回来,在他身上找回自己缺失的一部分。
第32章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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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到第二段恋爱的时间里许蔺没再碰过鞭子,他原来以为自己很长时间都不会再拿起它了,但这是他的欲望,甚至是他的症结,无法被消除,只能短暂地掩盖,终有一天要浮出水面,重见天光。
手上握鞭握出的茧摸起来薄了很多,他被欲望轻轻一推,推进了付明朝酒吧的二楼,在那里遇见了时静深。
交谈得知,时静深在这方面是张完完全全的白纸,能接受的范围也仅限于鞭打、捆绑之类的基础技巧和训练,两个人彼此提了要求,都答应了。这段维持两年的关系就此开始。
一段时间的约调下来,许蔺发现时静深在调教中好像并不能得到很明显的快感,起码从肉体快感来说是这样的。他的表情总是一成不变,痛得厉害、忍得难受了也就是皱眉、抿唇。新人sub在最开始教规矩的时期里常常出现的喊叫、乱动、叫停等等,时静深都没有出现过。
偶尔,许蔺会有一种这样的感觉:时静深跪在那里,就像在受刑,在进行某种不为人知的自我惩罚。
“这个糖挺好吃的,也不是很甜,你试试。”夏今跑回许蔺面前,手里多了一袋包装精致的手工糖果,一颗剥好的糖拿手指捻着,送到许蔺嘴边。
夏今好像是专门来送糖的,见许蔺吃了,转个身又进了一家DIY作坊。
两个人跟在他身后也进了店,许蔺在夏今旁边坐下,时静自己坐在临街的布艺沙发上,透过玻璃窗看街上的行人。
夏今手巧,在几块造型奇异的鹅卵石上用丙烯颜料勾了一组抽象图案,和许蔺咬耳朵说放在家里当摆件。
付过钱,走出去没多远就是商业街的出口。夜渐深了,三个人叫了车,站在一块儿等。
夏今兴致勃勃地把石头拿出来看,想着要把它放在那个地方,许蔺一只手揽着他的肩膀,帮他挡开几乎要擦肩而过的行人,扭头对时静深说:“今晚本来是我约你出来,现在看倒像是你陪我们逛了一晚上,不好意思啊。”
“我就当出来透气了,偶尔在这种人多的地方走一走,感觉也不坏。”时静深耸耸肩。
许蔺听得有些好笑,“你还真是,非必要不出门啊。”
“差不多吧。”时静深含糊应道,又开了个玩笑,“能让我出门的人,你算一个。”
“那现在呢,有另一个能让你出门的人吗?”许蔺却顺着问道。
“应该是吧。”时静深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派轻松地笑了笑。
商业街出口往前走再左拐是停车场,萧随一手拿着好几个购物袋,另一只手手臂被萧意松松握着,在人群里往出口走。
没想到在出口看见了时静深。他旁边还站着两个男人,姿态亲密。时静深和中间那个男人侧头聊着天,两个人说着说着,还对着对方笑。时静深也才真心实意地对他笑过那么一次。
萧随倒没有因此生出什么激烈的情绪,但是好奇和一点不爽肯定是有的,看上去时静深和中间那个男人挺熟,要是换了他站在那里,以他们现在的关系,都不一定会是这个样子。
时静深一如既往的白衬衫和休闲风西装裤,那个穿卡通衣服,戴五彩手串的时静深只是昙花一现。旁边那男人比他高一点,三个厘米的样子,扎染的短袖和军绿色工装裤,整个人盘靓条顺。
要不是中间那男人摆明了和左边那个银白头发的男生是一对,时静深单独和那个男人站在一起的话,也挺登对。
萧随加快了些步速,走到他们身后时叫了一句:“时静深?”
时静深转过身来,许蔺也跟着转身,萧随先介绍了一句:“这么巧,你也来逛街?这是我妹妹,萧意。”
两个人彼此点了下头当打招呼。
“这是萧随。”时静深给两个人介绍,又往旁边平举起手,“这是许蔺和夏今,来G市玩两天。”
许蔺?那个时静深跟了两年的dom许蔺?
萧随脑子里好像有个人在疯狂敲钟,对许蔺的印象一下子跌破零分:他还来找时静深干什么,难不成还想玩多奴?
另一个疑惑紧接着浮起:按当时付明朝的说法,就算两个人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应该也从此彼此是路人了,怎么会像现在这样,站在一起和和气气有说有笑?
这时,三个人的车先后到了,许蔺先让夏今进去,自己再坐进车里,接着拉车门对时静深比了个口型:“另一个人?”
时静深没回应他,顺手帮着关上了车门。
然后转身对萧随说:“挺晚了,我回家了,路上开车小心,回见。”
萧意还站在他旁边,萧随只能看着出租车开走,什么都给堵在喉咙口,一把火在心里烧。偏偏他最清楚,就算今天真的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偶遇了时静深一行人,知道了他和许蔺还有联系,并且两个人关系甚至比他和时静深还要好,他也无法揪着这个问题问时静深一个清楚明白,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不能。
他只能像时静深给他介绍那样,认为他们三个就是住在不同城市的普通朋友,时静深只是在尽地主之谊,仅此而已。
因为他不过堪堪站在时静深的世界的边缘上。
想到这,萧随不得不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地平复情绪。
萧意站在身边看那位长发美人坐车走了她哥就像被定身一样面无表情地站着,居然还做起深呼吸来了,觉得真是稀奇。
她很好奇,本来想直接问是不是男朋友来着,想了想是男朋友的话,按他哥的性格,应该早知道对方要干什么去的,何至于碰上的时候这种表情,大概还在追人家?于是她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哥,你很重要的朋友啊?”
“是。”萧随干脆承认了,深呼吸三次之后胸中浊气勉强出来了,才拉着萧意走,“行了,我把你送回去,今晚上我不在家睡,你和爸妈说一声。”
萧意想莫不是要直接追到人家家里?面上却很平淡地回了:“嗯。”
萧随倒不是要追去时静深家,这么冒犯的事情他不会做。陪萧意逛街时他接到秘书的信息,说有一个要交付的项目出了点问题,要尽快处理,但资料都在平时住的公寓里,他也只能跑回去加班。
等到把工作处理完已经过了十二点了,萧随简单冲了个澡出来,临睡前最后查一遍手机消息,才看到一个多小时前时静深给他发的信息:到家了吗?
现在回复显然已经不合适,萧随看了那短短四个字许久,最终截图保存下来。
第33章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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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阳光炽烈,照得人睁不开眼,屋内开着空调,时静深坐在沙发上,腿上搭着一块薄毯。电视上的电影播到中途开始放广告,他拿过一旁的手机,半小时前萧随给他发了几条信息。
萧随:【图片】
萧随:星期六有空吗,一起去看展?
时静深点开图片看了看,这段时间G市的艺术展尤其多,各大展厅几乎没有一日空闲的时候,排完一场接着一场。萧随邀他去看的展是一个装置艺术巡回展,今天开展,展出半个月,那位装置艺术家这段时间在国际上可谓是声名鹊起。
时静深思索了一下,回复:好。
萧随立刻回了:行,那星期六早上十一点我到你家楼下接你?
萧随算得好好的,十一点他去接时静深,开车到艺术馆要四十分钟左右,堵车的话一个小时也有可能,刚好艺术馆周边有一个小商圈,可以顺便一起吃个午饭,
吃完午饭差不多是下午开馆的时间,要是逛得久就更好了,晚饭也能一起吃。这样想着,时静深回复了。
“好。”
星期六是个阴天,但依旧闷热,时静深打着伞出来时,萧随的车已经停在小区门口了。他走进,敲了敲副驾的车窗。
萧随扭头看了一眼,开了锁,时静深坐进副驾,和萧随打了声招呼。
然后萧随发现,时静深穿的居然不是平时那两件套。暗门襟的立领衬衫,还是白色,最上面的三颗扣子都散开,从脖子处延伸出一个流畅有型的V,衬衫的左边是一片刺绣,向日葵的枝条从他扎进去的衣服褶皱里生出来,一路向上,在左胸处有一个开出花来。西装裤也不是黑色的,而是墨绿的,同色的皮带扣紧,显出一把瘦腰。头发全部扎起来,绑了个不算长的高马尾,尾端垂在衬衫领子下面一点,正面来看一张脸完整地露出来,没了碎发的遮挡,比平时更多了些生人勿近的凌厉。
看得萧随很想给他脖子上扣个什么。
车子开起来,萧随操作几下车前的显示屏,问:“放点音乐,你喜欢听什么?”
“都行。”时静深正在收伞,伞叶一片一片地被按照褶皱折起来,最后完美地拢在一起。
萧随放了一首舒缓的交响乐。
车子驶上主干道,星期六又临近中午,出来玩的人多,道路不可避免地有些不顺畅。
“我们到那儿可能要快十二点了,先吃个午饭吧。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都可以,别是辣的就行。”
“行。上星期见到的你那两个朋友回去了吗?”
“回了,星期一就回去了。对了,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在车上遇到的那个和我讲了一路油画大师的朋友的朋友吗?就是那个银白头发的男生。”
“哦。他们专门过来看你?”
“当然不是,他们两个过来玩,顺便把我叫出去吃个饭而已。
“那片确实有两三家餐馆做的不错。”
“你还真是高要求啊,商业街里这么多餐馆也就两三家‘做的不错’。”时静深调侃道。
“因为我只吃过那两三家。”
时静深在一旁笑出了声。
“这个装置艺术家最近在国际上名气不小啊。”时静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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