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随一点都不意外这个答案,拒绝别人最统一的理由不过就是一个“不合适。
“行,那你说说,哪儿不合适?”
“哪儿都不合适,萧随,我们不是一类人。”
“你了解我多少呢,怎么就知道我们不是一类人?而且你知不知道有一个理论叫,不同性格的人在亲密关系里可能走得更长远?”
“少偷换概念,那叫性格互补的人在亲密关系里走得更长远。”
“那你就武断地论定我们不是性格互补的人?我们才互相了解多少,你拒绝别人时也是那么蛮横不讲道理?”
“别人在听到我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难而退了,哪会这么胡搅蛮缠咄咄逼人。”言外之意,蛮横不讲道理的人是你。
“所以我才有机会和你更进一步。”萧随面上不显,心里却不那么淡定。即使他习惯了揣摩对方的想法,对他而言时静深也难以捉摸。他不能确定时静深对他人容忍程度的阈值在哪,或许下一秒时静深就会为他不断踩过界的行为翻脸。
时静深叹了口气,一字一句地说:“萧随,我不了解你,但我了解我自己。坦白来说,维持之前的关系对我们两个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但你偏偏不,你说出要结束这段关系时就应该做好准备。”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连朋友也不能做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时静深沉默了。
扪心自问,萧随在他心里确实是不太一样的存在,似乎从他把自己的乘车信息发给他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有了微妙的变化。他不愿意正视这种变化,他们两个的关系也不适用于迭声的感激。所以这些感激埋在心里,又恰好掩盖了那点微妙的变化,他不刻意去想,就无事发生。
但现在话已经说破了,他不得不认真思考萧随对于他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
时至今日,他终于回过味来当时那个行为的背后对他来说到底代表着什么。从他将车票发给萧随那一秒起,他就默认了:萧随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可靠的人。
而他们不过认识三四个月。
“萧随,我不想伤害你,但是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或者说,你这样做不值得。”
“值不值得的决定权在付出的一方,你说了不算。”
时静深还想说点什么,萧随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你告诉我,你讨厌我吗?如果不讨厌的话,给我个机会?”
萧随叉了块香瓜,递到时静深嘴边。
时静深心有戚戚,既有疑虑却又不能说不雀跃。那块香瓜在他嘴边,不过一臂的距离之外就是一个对他心生情愫的人。
他张嘴吃掉了香瓜。
第36章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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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互相道过晚安,时静深起身往自己的帐篷走,路上和付明朝错身而过,两人彼此点头。
付明朝走到观景台,在时静深坐过的地方坐下,用手拿了颗葡萄扔进嘴里,啧啧道:“挺甜。又是搬风扇又是洗水果的,成没成啊?”
“你少来,上学的时候你蹭过我多少顿饭你自己没数?”
“那是成没成啊?”
“一半吧。”
“你们在这玩真心话?”付明朝摆弄下骰盅,“他真肯和你玩儿啊?”
“等价交换而已。我总要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头雾水拿什么追人。”
“那你看,我有没有这个机会随你俩的份子?”
“难说。你呢?这个点还出来找我,又被人赶出来了?”
“他赶我出来也就是我乐意,他现在盼着我回去呢。”付明朝促狭一笑,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愉悦。
“行了,我回了。你慢慢玩,这风扇记得等会儿还回服务部。”
“知道了。”付明朝看着手机,在屏幕上戳戳点点。
时静深躺在充气床垫上辗转反侧,一闭上眼脑子里全是萧随的脸。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旁边萧随的帐篷拉上拉链的声音。
他回来了,时静深想。
他再次翻了个身,方才他们的对话依旧在脑海中反复上演,让他难以平静。
他有些焦躁地又翻身平躺着,深呼吸了几次,在第无数次酝酿睡意失败之后妥协似的睁开眼睛。
在黑暗中摸索到手机,屏幕的亮光照亮一小块空间,他给萧随打了个电话。
那边几乎是立刻接起。
“怎么了?”
“我可以去你的帐篷里吗?”
“行,你过来吧。”
时静深坐起,囫囵穿了鞋子,几步之外就是萧随的帐篷,他拉开了拉链,倚坐在一旁等他。
“睡不着吗?”
萧随把他让进帐篷,轻声问。
“有点。所以过来和你聊聊天。”
“好啊,想聊什么?”
帐篷里可以说是一片漆黑,萧随举起手就要按开挂在帐篷顶的灯泡,时静深抢先说:“不要开灯。”
“好。”
“你能躺下吗?”时静深的声音从帐篷的顶头传来,他已经躺下了。
“这是个单人帐篷,我要是躺下的话,就只能抱着你了。”萧随笑着说。
时静深却很快就接上话,“你抱吧。”
萧随愣了愣,但他很快就依言侧身躺下,手臂从上环过时静深的腰腹,把他抱进了怀里。
时静深的背贴着萧随的腹部,两个人头朝一个方向,时静深能感觉到萧随的呼吸洒在他的侧颈。
“能再和我讲讲你的初恋吗?我要听完整版。”
“好。我们我在国外念大学本科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我十八岁,在读大一。他是个混血儿,比我高一届,读的是语言学。我们俩第一次见面是在学生会的面试上,他和其他两个理事一起面试我。我顺利进了学生会,在他管理的部门做事,一来二去就熟悉起来。他长得很可爱,性格活泼会来事,能力出色,挺招人喜欢的。有一次我撞见一个男生和他表白,那时候我恰好走过他们俩在的地方。当时他们两个站在一棵树下边,那片树不多,基本都是草坪,我赶着去上晚课,就直接从草坪上斜线穿过去,也没怎么注意到他们俩。刚经过他们俩就被他叫住了,生拉硬拽地被拽过去,然后就听见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就是我。和他表白那个男生见没戏了就走了,他结结巴巴地和我道歉,说抱歉拿我做幌子,脸红透了。我当时都要迟到了,那个教授特别严格,哪管得了这么多,敷衍几句就开始狂奔。”
萧随慢慢地说:“其实我当时没想太多,也没什么感觉,不会往他借着打幌子来试探我这方面去想。大二的时候我选了文学院开的一门公选课,他也选了。那门课结课要求是交一份研究报告,可以单人做也可以组队做。他主动来找我组队。为了作业我们俩个一起单独出去过很多次,慢慢也互相了解了。在这个过程中我喜欢上他,借着调研的借口约他出去看爱情电影,然后表白,我们就在一起了。”
“恋爱谈了一年多吧,有一天晚上我们约完会,我把他送回宿舍之后就回了租的公寓。结果洗完澡出来发现他坐在沙发上,脸很红,靠近闻还能闻到酒味。那晚我们上床了。”
“我们上了床几次之后,我发现我自己在床上好像不怎么温柔,有点控制不住地要粗暴对待他,甚至有一次我想掐住他的脖子,类似行为还有愈演愈烈的倾向。我挺害怕的,怀疑自己有性暴力倾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点好笑,我在网上搜索了很多次,甚至差点约了心理医生。结果不小心给付明朝看见我在预约心理咨询,我不得不和他说了这件事,然后就知道了BDSM。”
萧随说的有些口干,停了一下,继续道:“确定了自己是个dom之后,我向他坦白了,这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当时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所以其实我并没有太多别的情绪,但是说不没有一点生气难过肯定是假的,当天晚上我还失眠了。”
萧随声音放轻了,时静深背对着他,一直没有动作,呼吸听着平静悠长,在他以为他已经睡着时,时静深说:
“对不起。”
“没关系。”萧随无声地笑了一下,眼神抚摸过时静深的头发,“几天之后他来找我道歉了,说是那天语言太过激,但是他确实无法接受我这个癖好,所以我们从此就是陌生人了。”
“在他说分手同一天我决定了要去纹身,本来我想纹个很显眼的地方,最好天天都能看到。但是后来他找我道歉之后,我冷静下来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纹在右肩的后面。纹的时间久了,平时看不到,慢慢就忘了,要不是你那次咬在这里,我都想不起来那里还有一个纹身。”
“为什么要纹在那里?”
“我回答你之后你能不能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嗯?你已经听了我的一个故事,介意交点听故事费吗?”
“我考虑考虑。”时静深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
“纹在那里,一是因为想给这件事留个标记,提醒自己;而是我想了想,每天能看到的话,再过几年我估计要后悔纹了他,所以就挑了一个平时一般不会看到的地方。”
“为什么觉得自己会后悔?”
“当时毕竟心里受了伤,又年轻,总有点冲动,强烈地想要记住这件事,留下点能存在一辈子的记忆。但是我又想,他凭什么呢?分手了我还给自己留个纹身,说不定几个月之后我就想为这个决定揍我自己。然后他道歉之后,我确定了我想留个纹身,但不是全是为这件事,最好是我纹了纹身,但我又能忘掉它,才纹在那里。”
“我的故事讲完了,现在我能问你了吗?”
时静深心里忐忑,不出声。
“睡着了?”萧随在他耳边问。
时静深还是不出声,把呼吸放得缓慢。
“好吧,晚安。”萧随抬头,在他耳后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
亲得时静深后颈一阵酥麻。
第二天很早萧随就醒了。时静深早不在他的怀抱之内,正缩在帐篷一侧,面对着他,后背整个贴上帐篷布,薄被只有一角搭在腹部。
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帐篷,洗漱完没多久付明朝也从帐篷里出来了。他刚做好一个三明治,付明朝一点不客气地拿起来就吃。
“你起这么早?这才六点多。”
“醒了就起了,你不也是。”
“我本来想着起来做个早饭的,结果你已经干了。”
“那你来?”萧随连盘子带刀推到付明朝面前。
“不了,你做的比我做的好吃,不吃白不吃。”付明朝买了瓶矿泉水,“吃了早饭就下山?”
“嗯。”
“欸,认认真真,你和他现在是什么关系?”
“我在追他。”
“我知道你在追他,但是你们连Dom和sub的关系也没保持吗?你以前的男朋友可都是从sub发展来的,但是这回你已经个把月没来俱乐部了。”
“我和他是纯粹的追求关系。”
“怎么就不做dom和sub呢,近水楼台,多好啊。我看你们没了这层关系,你要约他出来都费劲,他看上去活脱脱一朵高岭之花。你是不知道,你俩第一次在俱乐部见到那回,我下午快六点去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坐在那了,也不知道几点来的,一直坐着没动过。也有人上去搭讪,通通被他一张冷脸顶回去了。”
萧随想到时静深熟手一般朝他举杯那一幕,笑了笑,“所以你当时和我说,被我截胡是假的,是你自己看人家不好接近才对。”
“还是活泼的好,我可温暖不了冷脸美人,只可远观。”
“少操心我了,多操心你自己吧。”
“我这省心,他可听我话了。”
“嗯,他可听你话了,你还给人赶出来。”
“这事在你这过不去了是吧?”
“谁让情场浪子也有这么一天。”
“嘁。”付明朝往不远处一瞥,“不和你计较这个,我宝贝起了。”说完起身走了。
时静深的是被热醒的,挂在吊杆上的小风扇吹出来的风被他身上的被子挡了个严实,一翻身就能觉出后背一层薄汗。
眼睛酸涩,打了个哈欠才好一点。萧随已经不在帐篷里,他走出帐篷,一转头就看到萧随坐在不远处的娱乐帐里,拿着刀给吐司抹酱。
他挥挥手当是问早,会自己帐篷里拿洗漱用品。
不巧被付明朝看到了。
“行啊你,直接住一个帐篷里了,还是单人的!”付明朝火速又坐到他旁边,戏谑地拍了拍他的肩。
萧随斜他一眼,“你收敛点,装什么都没看见就行了。”
“喏。”萧随递给他一盘三明治,“和你的宝贝一边吃去。”
“行,吃你嘴短拿你手软,我什么都没看见。”付明朝麻溜走了。
“早啊,来吃早餐。”
“早。”
“睡得还行么?”
“挺好的,有空调会更好。你起的好早。”时静深在萧随旁边坐下。
“习惯了。”
“做老板也要天天六点起床么。”
“以身作则嘛。”
“那我要夸你吗,有良心的资本家?”
“要抹什么酱?”萧随拿着刀,转头问。
“我自己来吧。”时静深从萧随手中拿过刀,在吐司上抹了薄薄一层蛋黄酱。
切成两半的吐司夹着生菜、番茄片和煎培根。番茄的汁水和新鲜的生菜味道在嘴里漫开,配上咸香的煎培根和蛋黄酱。微焦的培根边缘有种细碎的脆,蔬果的生冷和肉类的油脂互相中和,滋味美妙。
这可比时静深日常的速食类早餐精致多了。
时静深手里拿着一个吃,萧随在旁边继续煎培根。黄油融化了,在平底锅上滋啦滋啦冒着泡。他拿一双筷子给边缘已经有些翘起的培根翻面,往上撒了点海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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