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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吧。他们从小没什么时间管我，我上小学之后他们才没那么忙，那时候刚好又怀上我妹妹，总之就是他们顾了我大哥顾了我妹妹，就是没怎么顾我。”萧随低头，一边朝时静深伸出手，一边打量他的神情，“灯罩给我。”
“但是没听起来那么惨，他们就算很忙也会抽空关心我，我说要去游乐园动物园也陪我去了，只是这种时候不多，两三个月有一次吧，对小孩来说这时间还挺长的。怀我妹妹的时候就是心有余力不足了，毕竟她很能闹腾，生下来之后也是这样，一哭能把我都吵醒。所以虽然我爸妈尽量一视同仁了，我还是比较亲我大哥。”
萧随想顺势打探一下时静深的家庭状况，以后好投其所好，于是又说：“你呢，是家里唯一一个小孩吗？”
时静深不说话。
萧随心想不会又说错话了吧，连忙拧紧最后一个螺丝，跳下来，装作不在意那个话题的样子，伸手开灯，“弄好了，现在应该不暗了。”
“我妈把我丢掉了。”
时静深的尾音掩在开关的声响中。
新换的灯泡的确很亮，亮得几乎贴着时静深站的萧随有种无地自容的窘迫，他难免慌张地看向时静深，一眼望进了他古井无波的眼里。
萧随试图寻找一丝愤怒，一丝难过，一丝随便是什么的负面情绪，都没有，时静深只是在很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萧随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他就不该问！
“他有了新欢，不要我妈了，我妈看我不能挽回他，不要我了。”
时静深慢慢地说：“我五岁就是个孤儿了。”
萧随一时无言，补救的话在脑子里反复演练，还没说出口就被自己以无力为由频频否决。萧随几乎是手足无措地把手从开关上移开，另一个猜测浮上脑海，翻涌的不安里掺杂了一丝不合时宜的酸涩的喜悦，他看着时静深的目光里带上一些不可思议：时静深居然没有扭头就走，也没有赶他出门！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拳，时静深微仰头迎着他的目光，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他的嘴唇已经微微张开了，却仿佛只是为了呼吸，一瞬又闭得紧紧的。吞咽的动作同样细微，喉结缓慢地上下滚了滚。
萧随觉得他没说出口的话是在索要一个拥抱，于是他抬起手臂，轻轻地环住了时静深的腰背。
就这样待了一会，萧随试探着要进一步抱紧时，时静深率先前倾了身体，靠在了他胸膛上。
“我今晚可以留下来吗？”心中的喜悦不受控制地滋长，几乎压倒了怜惜，萧随深呼吸一口，轻声问。
“嗯。”
“那我以后每个周末也能来吗？”
“再说吧。”
时静深抱他抱得更紧了点，声音闷在两人中间，又轻又含混，模糊得难以分辨。
但萧随听清楚了。
“好。”
“小鸿，你站着这里等妈妈，哪里都不要去，妈妈去给你买糖葫芦。你要是动了妈妈就找不到你了，知道吗？”女人在孩童面前半蹲下身，两只手紧抓着孩童的手肘，把羽绒外套都抓得凹陷到底。
“好。”男孩认真地应声。
接着女人又不放心似的把男孩往旁边的门前推了推，直起身走出去十多米，回头看了一眼，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巷口，于是那里只剩下路灯的冷光。
男孩等了很久，久到月亮都移到头顶上了，今晚的星星不多，但每颗都很亮。其实男孩已经很困了，但是妈妈还没有回来，他要在妈妈出现的一瞬间就跑过去喊她，因为这里有点黑，巷口的一盏灯不够妈妈一眼就看到他。
他又打了一个哈欠，眼里都是生理泪水，他眨眨眼，开始数星星。他陪妈妈数过好几次星星，但是每次他都没有数到最后，数着数着他就睡着了。
一颗、两颗、三颗……一共有一百一十三颗。天上的星星有点乱，他从左边数到右边，又从右边数到左边，没错，就是一百一十三颗星星。这是他第一次把星星数完。
男孩再次打了个哈欠，他实在是太困了，感觉眼睛都睁不开了。于是他把自己缩起来，坐在墙根下。两步之外就是一道门，门上面有一盏小灯，刚好能照到他那里，这样妈妈应该能看到他吧。
男孩被溅到脚上的雨水弄醒了。
地面积了一层温热的水，滂沱的雨落在上面，浮出大大小小的泡泡。旁边有人为他撑着伞，男孩转过头去看，一位穿着浅色连衣裙，面容姣好的年轻女性正看着他温柔地微笑。
男孩觉得自己应该是第一次见这个姐姐，记忆中却隐约浮现起和这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知道这个人叫时暖雨，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出生在夏天的一个雨夜，就像这个夜晚一样——雨是温热的。
“下雨了，快和我回去吧。”
她牵起男孩的手。
男孩不想回去，他要在这里等妈妈，却好像有一双手穿过他的腋下把他托起来，又轻轻把他往女生的方向推了一把，他回头从快要关闭的两扇门中间望出去，什么都没看见。
“小傻子。”时静深看着男孩的脸消失在关上的门后，低声说。
轻音乐把时静深从睡眠中拖拽出来，他伸出手把闹钟按掉，脑子还混沌得很，眼睛也睁不开。
五分钟之后闹钟第二次响起，他长叹了一口气，掀开被子。
他昨晚不出意料地失眠了，身边的呼吸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萧随正和他同床共枕。两个人都睡得规矩，中间隔了小半米。时静深闭眼平躺着，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他听着萧随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稳绵长，才小幅度地翻了个身。
他想他大概一两点才睡着。
合上的大门仿佛还在他眼前，多年不做的梦再次上演。时静深从床上坐起，身旁的床位自然空着，毛毯被简单叠成长条放在床边。
他洗漱完出了房间，措不及防地看见神色自然地坐在沙发上的萧随，像在他自己家。
“起了？早啊。”萧随听到动静，抬头笑着说。
时静深怔愣在原地。
“我买了早餐，放在锅里了。你起的比我想象得早，应该还没凉。”
“你不用上班吗？”
“没关系，我一早上不去公司也耽误不了什么。”
萧随看着时静深欲言又止的表情，耸耸肩道：“我说真的，而且我没有你家钥匙，怎么去上班？除非把你锁在屋里。”
时静深总算反应过来了。他拿了钥匙，边走到门边，边说：“现在你可以去上班了。”
“好吧，那我走了。”
“再见。谢谢你的早餐。”
时静深看着萧随进了天电梯，挥了挥手，关上门转身进了厨房。锅里放着一块包好的三明治，摸上去是温热的，旁边的桌面上是一盒早餐奶，外表已经结了不少水珠。
时静深总要在萧随的言行举止中找些逢场作戏玩弄感情的蛛丝马迹，但萧随直白而绅士，坦率又体贴，大胆而热烈的情感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连偶有的越界挑逗也不过为他平添魅力。如今的萧随锋锐成熟，没有被打磨过后的圆滑，只是锋芒上套了一层糖衣，年少时的顽劣叛逆藏在里头，经年的收敛没有让它消失在成熟的熔炉中，不够完美，但很迷人。
天平的一端是这样一个人，是这样一个人给出的喜欢，假以时日或许会变成爱。时静深总用诸如虚情假意抑或是理所应当强行将天平拨正，但他之所见总是驳倒自身，萧随的真心像光又像水，耀眼，温柔，于是无论如何，天平最终都向萧随倾斜。
第44章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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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时静深把手机放在耳边，萧随的声音公放出来：
“在干嘛呢？”
“睡觉。”时静深是被萧随的电话叫醒的，他勉强睁了眼又闭上，瞄到了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多了。
“这个点还在睡觉啊。”
“找我干嘛？”
“出来吃晚饭么，亭华这边在搞美食节，今天下午听到办公室的小姑娘说还挺好玩的。”
“下了一天雨，地都湿了。”时静深坐起来，拨开窗帘，窗玻璃上凌乱挂着雨珠，但没在下雨了，天阴阴的。
“这边就三点多下了场太阳雨，地干了，要是湿的我背你走。”
“你想被围观我不想。”
“去吗？”
“美食节人肯定很多。”
“人多证明好吃啊。”
“正经吃饭不好吗，你这种总裁不正经吃饭最容易得胃病。”
“那我们可以先去吃个晚饭，然后去那边逛逛。”
“有什么好逛的，所有美食节不都是一样。”
“那你就是答应和我出来吃完饭了？”
时静深颇有些无语，因为才醒过来，语气听着比平时软，“你本来就想着这个吧。”
“真不是，但是你说不想去，我就退而求其次了。”
“你这语气听不出来一点退而求其次。”
“那你答应吗，吃晚饭还是逛美食节？”
“不答应，都不去。”
“为什么？”
“没为什么，懒得出门。”
“那你晚饭吃什么？”
“随便下个面。”
“你刚刚还说我要正经吃饭，怎么到你自己就是随便下个面了，这可不行。”
“我下的面有肉有菜，怎么不行。”
“出来吧，带你吃点丰富的。”
“不出，没胃口。”
“那你能下来一下么，我在你小区门口。”
这下时静深真是无话可说了。
“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你要干嘛？”
“我来给你做饭啊。”
“……你跟着别人进来不就行了吗。”
“那你会给我开门吗？”
“开，我给你开还不行吗。我真服了你了萧随，你想来我家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吗？”
“要啊，你的心思好难猜，我怕一猜错了你直接把门摔我脸上。”
“那要是我不给你开门呢？”
“那我就先走了，明天我再来敲敲门。”
“我要是一直不开，你总不能天天来。”
“那我隔天来。做多几个准备，总能撞到你喜欢的。不过现在来看，这门我还是敲开了。”
“下次这招就没用了，你还能有多少新招。”
“只要你吃了我做的饭这招就会有用。”
时静深那边静了一会儿，萧随想着时静深说不出话的表情，不由勾起一抹笑。
“好了，我挂了，正好有个人要进小区，我敲门你要给我开门啊。”
他正要挂了电话，时静深却突然出声：
“萧随。”
“嗯？”
“给我买点糖吧。”
“想吃糖了？行啊，我找萧意问一下，今晚就问，给你买最好吃的。”
“我现在就要，十分钟之内你不给我买到我就不给你开门。”
“这么急着吃啊，你头晕吗？”萧随怀疑时静深是不是有点低血糖了，听着声音又不像。
“没有，现在你只剩九分半钟了。”
“那你要什么糖，棒棒糖还是波板糖，硬糖还是软糖？”
“要甜的。”
时静深说完就挂了电话，留下一串忙音。
小区楼下便利店不少，买糖是件很容易的事，只是时静深给的要求模糊不清，萧随有点怀疑这是时静深给他的考验。
那边时静深挂了电话，深呼吸了一口。
给我买点糖，我就和你回家。
他曾经在一部音乐电影上听到一首歌，这是里面的歌词。时静深觉得现在这场景有点像：给我买点糖，我就给你开门。
那部电影有另一首歌，里面讲到爱的起源，那首歌说最初的最初，人长有四臂四腿，头上两张脸。一共有三种性别，一种是太阳之子，他们的形态像两个男人背靠背；一种是大地之女，像两个女人背靠背；一种是月之子，想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背靠背。直到有一天，天神把他们劈开，从此他们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另一半，被分离时的切心之痛，称为爱。
这首歌触动了时静深，后来他了解到，这首歌里讲的内容，出自一位古G国先贤。
那时候他想他大概是最初的最初的时候的一个异类，一个没有和别人背靠背的异类，所以天神劈开众人的时候，他不会痛，因此感觉不到爱。
现在他想，萧随会是他的那个另一半吗？或许他也只是一个错误的另一半，很多人找到的都是错误的另一半，而他从来不幸运。
但是此刻他愿意试一试。
萧随出了电梯，一手提着食材，一手拿着糖，心里还有点忐忑，便利店糖的种类不多，他凭直觉买了一包。但他也想好了，他已经站在门前，怎么样也要进去。
他空出手敲门，只敲了第一下防盗门后面的木门就打开了，时静深的身影显出来，手上没拿钥匙，握着门把就把防盗门打开。
萧随有些惊讶，迅速把糖递出去，“
这种糖……”
剩下的话被一个吻打断了。
时静深吻着萧随，把他拽进了门里，反锁上防盗门，又急匆匆地合上木门，压着萧随在木门上亲吻。
时静深的吻不熟练，说得上是生涩。一开始只是贴着嘴唇厮磨，几个来回之后试探地舔了舔萧随的唇缝，舌尖探进去，往上勾着唇瓣从上到下地扫，做了个吸吮的动作。
时静深的吻只到这里，舌尖已经退出萧随的口腔，他要起身，被萧随一把按住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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