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说不出的焦躁,因为他分明可以不理萧随,随他发什么过来一律不回,要是觉得烦了直接拉黑就是。可是萧随也没做什么,顶多就是给他发些花啊云的,也不频繁,远算不上骚扰。他有什么理由拉黑人家呢?平心而论他并不厌烦,只是他清楚地明白萧随对他抱着什么心思,所以他看什么都觉得萧随目的不纯——萧随真的目的不纯吗?他的目的已经摆在明面上。
萧随在追求他,他明明应该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个,萧随反而变成了游刃有余的人,他像是被萧随牵着走,随着他的动作做出反应。
时静深讨厌这种感觉,更讨厌萧随知道这种感觉,他直觉萧随知道他有这种感觉,所以才乐此不疲地来逗弄他。
时静深生气了,他拉黑了萧随。
第42章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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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时静深下了公交,往小区大门走,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很像萧随的男人站在小区门口旁边,他急促地往前走了几米,眯起眼睛盯着看了几秒。
就是萧随。
他条件反射似的迅速转身走出几步,又想起来自己干嘛这么躲着他,那是他家,他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萧随的事。
于是他几乎有点恨恨地转回身,挺直了腰背往门口走。
萧随也远远的就看见他,看到时静深转身就走的时候拔腿就要上去追,没想到几秒后时静深又转回来了,看样子还想装作不认识他。
萧随盯着时静深,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
昨晚上他想给时静深发个晚安,结果消息前面带了个红色感叹号——他被时静深拉黑了!
他立刻就觉得恼火,不声不响地把他拉黑了算怎么回事?就因为他问了他两句什么时候回来要拉黑他?萧随百思不得其解,之前也没这样,硬要比较他也已经收敛了,怎么着现在套完话,听到了他的初恋史,知道他为什么纹身,打发着和他聊了十来天,终于对他没兴趣了随便拉黑了事?
这算什么,在他身上找乐子看笑话吗?
被戏耍了的不爽直直地冲上脑子。被别人当着面说恶心,已经是他人生中很难堪的时刻;后来交往过的男朋友,收过的sub,虽然不全是他提出的分开,也都是平和的,不过就是互相说一声,从此消失在对方的列表里;更何况萧随创业那段时间,摸爬滚打四个字他也只占了最后一个。
他明白自己不是个完美的人,之前撩拨的行为有时确是有些轻浮,可时静深也不遑多让,真要计较起来还是时静深对他举的杯子。况且他前后对他做出的邀请,时静深真正拒绝的又有几次?他自认最过分的就是他趁时静深醉酒说要和他上床,可最后他也什么都没做,反倒是时静深自己又来引诱他。
萧随深呼吸几口,冷静下来,还是觉得时静深不是那样的人,他表现出来的冷淡疏离不是假的,那个在酒吧里对别人举起酒杯的时静深才更像一张面具。他连玩真心话都要一遮再掩,哪怕拿真的不能再真的话来交换,也只勉强敲开一条肉眼难见的缝隙。时静深这样的性子不会戏耍别人,萧随肯定地想,大概又是什么大冒险吧。
但是当看到时静深掉头就走时,他确定了:时静深就是故意拉黑他的。
他一把抓住了时静深,低声质问:“为什么把我拉黑?”
时静深咬了咬牙,“放开。”
“你告诉我真话我就放开。”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终究不太体面,萧随握着时静深手腕的手紧了紧,又说:“到我的车上说和在你家说,你挑一个,总之今天你必须说清楚。”
时静深轻皱了下眉,扭着手挣开萧随的钳制,妥协一样低声说:“到我家吧。”
进了门,时静深把背包往沙发边上一放,自己先喝了口水,回头看萧随靠在实木门上,看着他。
“为什么无缘无故拉黑我?”
“不想联系了。”
“不想联系了你不能好好说,你怕我纠缠你?”
“就是不想联系了,没什么理由,你已经知道了,可以走了吧。”
“我不信,时静深,我怎么你了你一声不吭就拉黑我?因为我几次三番说要来接你,还是厌烦我要你的电话?有或者是你真的觉得我很见不得人,被我喜欢是一件很拿不出手的事,嗯?你回答我。”
萧随并不给他回答的时间,嗤了一声,“我说中了吗?你可以随便拿一个来应付我,但是我哪一个都不会相信。时静深,你被要电话要联系方式的时候也不少吧,我们最开始见面的时候,你朝我举酒杯的动作就是这么告诉我的。现在你要说你因为被我追求,被我要电话,被我三番五次给你发信息骚扰的不胜其烦,你听听,傻子才会信。”
时静深默默听完,笑了一下,毫不收敛地盯着萧随,一字一句地说:“你怎么我了?萧随,逗我好玩吗?”
“你怎么我了,你自己还不清楚吗?萧随,你是不是觉得戏弄我很好玩很有趣,因为你打着追求我的旗号,所以我就应该心甘情愿地被你耍吗?”
萧随皱眉。
“你说要来接我我就一定要答应?你来要我电话我就一定要给?不管你说什么对我提出什么邀请要求,但凡在‘你喜欢我’这个期限内,我都一定要答应。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要你接是欲擒故纵,不给你电话也是装模作样,就是为了让你再问一遍两遍?萧随,你说我觉得拿不出手,是不是以为多这样来几次就能拿捏我,让我答应你,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没那么好骗。”
“既然你找上门来了,那我告诉你,拉黑你代表我不想再见到你了,你的游戏我不奉陪了。现在请你离开我家。”
萧随没动。
“行,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萧随,你是不是觉得很恼火,被一个你自以为很好上手的目标一声不吭地拉黑?说实话我现在很后悔让你送我回来的每一次,要不然我应该可以不用再见到你了。被我拉黑你觉得很难堪是吗?你以往的战绩是不是战无不胜?从来都是你腻了厌烦了把人甩了,被我这样对待还是头一次?那这样,我把你加回来,你拉黑我,你觉得不行可以来多几次,以后说出去也是你甩了我,也不丢脸。再怎么说,我也被你上过几次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吧,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再说一遍,请你离开我家。”
萧随听着时静朝他撒火,来时的恼火竟然一点一点地平息下来。他想,时静深大概没有对着别人有这么情绪化的时候,起码对着那个前dom没有。先前他总怕提多了惹人厌烦,他以为的点到即止的绅士在时静深那反倒被曲解成恶劣的挑逗,重复确认的贴心被当成轻浮的戏弄。那现在他明白了,时静深就是这样,要逼着才说真话,退无可退了才能从缝隙里瞥见一点真实,什么慢慢来对时静深来说一点用都没有,倒让他胡思乱想到不知道哪里去。
时静深总算说完了,心里却又涌上一阵心虚。他真是被萧随气得语无伦次了,不管什么,只要是觉得能伤害到他,让他远离自己的通通都往外说,但他本意不是这样的,他只想和平地结束这段奇怪的关系,归根结底他不应该拉黑萧随,或许换一种方式会更好,他懊恼地想。
萧随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说完了?那到我了。”
时静深正要开口赶人,萧随认真地直视着时静深,抢先说:“你真的很讨厌我重复问你要不要去接你,还是你认为我把这个当做戏弄你的手段?”
只这一个问题就让时静深沉默了。
“你觉得我一次要你电话不成,一定会找你要第二次,直到要到为止?”
“你觉得我每次找你搭话,或者大部分时候找你搭话,都抱着目的,这个目的要不就是再把你约出来一次,要不就是要在你身上得到什么好处,诸如电话号码之类的?”
萧随试探着问,看到时静深神色躲闪,低下眼去,心里肯定了一大半。
“时静深,我虽然没有很正人君子,但是也没有那么你想的那么死皮赖脸。是,我是喜欢你,但也不代表我可以对你的拒绝视而不见。你把我想成什么了,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偏执狂还是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泡到你的流氓?”
“那次露营我说我喜欢你,让你给我一个机会,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既然你现在厌烦了我隔三差五找你搭话,那你给我解释一下,那天你为什么不拒绝我?”萧随似乎是要给他狡辩的机会,然而并不是,他说下去,“好,我就当你需要时间好好思考怎么干净地拒绝我,而刚好,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你没想好也要想好了,所以你说出这种话想和我撇清关系,最好一刀两断从此再也不要见到对吗?”
“就当我这么想是对的,那这些天为什么几乎每次我找你,你都会回应我?以我对你的了解,搭理一个流氓偏执狂不是你的作风。”
萧随动了动身,把重心换到另一条腿上,倚在门板上的姿态像极了一个在看戏的胜利者。
时静深面沉如水,想反驳却无从下手,只能无力地讥讽:“以你对我的了解,你以为你对我的了解有多少?”
“我认为还是有一点的,毕竟我也创业好些年,察言观色知己知彼对商人来说很重要。”
时静深从鼻腔中发出哼声。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么多天你有很多机会可以拒绝我,为什么不呢?别和我说你还没想好或者是拒绝我也没用,这种答案敷衍不了我,只会让我觉得你是欲拒还迎。”萧随冲他露出一个玩味的笑。
时静深偏头,先前倒的温水已经凉透,他抿紧了嘴,手指摩挲着凉凉的杯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很久没有和人有过这样的冲突,和人吵架这件事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在他的生活中上演了。
这意味着萧随能够牵动他的情绪,意味着与别人相比萧随对他的不同,意味着他不能自欺欺人地搪塞说萧随只是一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这些意义让他不安,让他始终不能正视萧随说出的喜欢。他始终不能摆脱用恶意揣测萧随,因为他害怕哪怕万分之一的萧随真的是在欺骗他的可能性。
要真是那样的话,萧随的戏演得太到位了,他自嘲地想。
“时静深,你看着我。”萧随走过来,双手撑在靠墙的小餐桌上,微微倾身,“我在追求你,要是不和你说话,不在手机上和你搭话,那我要怎么追求你,进你的梦里吗?我没骗你,就算你觉得我没一句真话,你总要相信纹身是真的吧,我总不至于为了骗你跑去纹身对不对?”
时静深垂在背后的手虚握一下,敛了眼,小声说:“对不起。”
第43章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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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来吃个饭吗?”
萧随知道这就是时静深的示弱了,那么这回专门来找人的目的勉强达到,于是他直起身,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好啊。”
“我出门两天家里没留什么菜,只能下一个餐蛋面。”
“也挺好的。”
时静深瞥萧随一眼,越过他走到冰箱前,把冰箱门开得很大,萧随的目光追着时静深,自然也看到几乎空空如也的冰箱。
夏天的G市没那么早日落,客厅还是明亮的,但厨房已经有些昏暗。时静深右手拿着一罐午餐肉,左手去开灯,开关被按下,圆形灯亮起,但光线并不充足,灯罩的边缘一圈是暗的。
时静深洗了手在案板上切午餐肉,萧随跟进去,长方形的厨房比较狭窄,左边放了张桌子,右边是灶台,中间空出来的地方并肩站下两个成年人都很勉强。
萧随抬头看了一眼,说:“我下去买个东西,能把你家钥匙给我用一下么?”
“电视旁边的柜子上,你自己拿吧。”
餐蛋面容易做,做好的时候萧随正好开门进屋,他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门边的鞋柜上,餐桌上已经摆了两碗面了。
“闻起来挺香。”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沉默地吃面。萧随突然说:“等会儿帮你把厨房的灯泡换了吧,都暗了。”
“不用,我做饭早。”
“要换,你那个灯泡我看用不了几天就彻底罢工了,早换晚换都要换。我帮你换还省一笔人工费,我灯泡螺丝刀都买好了。”
时静深闷闷地说:“好,那谢谢了。”
吃完面,时静深洗了碗,搬了把高的胶凳放在厨房中间。萧随踩着凳子仰头作业,时静深站在下面接着拧下来的螺丝。
太阳落了山,天空残存柔和的亮光,照不进客厅也照不进厨房。时静深把客厅的大灯打开,又打开手机给萧随照明,看着他还算熟练地卸下了灯罩。
今天是星期天,所以萧随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时静深看着他,莫名在脑子里给萧随套上了西装,画面颇有些好笑。
“你还会修灯泡吗?”
“上大学的时候公寓的电灯坏过几次,国外的人工费很贵,这些家用电灯结构都比较简单,我找朋友问了一下,就学着自己修。”
“再贵对你来说也不贵吧。”
“我公寓的灯第一次坏是在大二,早些时候我和家里出了柜,我爸妈停了我的卡,生活费要自己解决。那个时候我刚和我的初恋在一起,约会也要钱,所以过的还挺省吃俭用的吧。”萧随笑了一下。
“不过停了卡这件事也不算什么,毕竟学费这个大头已经交了,再怎么样还有付明朝接济我。”
“那你找他接济了吗?”
“差点就要找他了。我本来想的是大二结束回国的时候和家里出柜的,但是既然谈恋爱了,就找了个周末和他们视频出柜了。当时他们看起还挺生气的,一句话没说就把电挂了,转天我就发现卡冻结了。要不是我赶紧找了几份兼职,月底都差一点交不上房租。”
“那后来呢?”
“他们停我的卡无非就是觉得我走了歪路想把我拧过来呗,毕竟我人在国外,他们也不太管得了我,除了停卡也没别的什么办法。我大哥还来问过我几回是不是认真的,回回都在旁敲侧击我分手没有,我当时还挺得意的,想着停我的卡也没用。结果我大哥问了几回之后,我的卡就解冻了,前后也没多久。”
“我后来想想,他们应该也不算是反对我是同性恋这件事,就是想考验考验我是不是对人家真心的,要不然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就那样轻轻揭过。”
“那你爸妈还挺开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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