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什么?”林佑安冷笑,语气带着质问时的刻薄,“突发善心,回来拯救一下一直在被父母折磨的弟弟,还是发现虞知恒消失三个月不爱自己了,想回来寻求安慰了?”
心口像被针扎了一样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林殊尽可能保持理智地对他说:“不是的佑安,我只是想回来陪你过生日,没想到会这样。我本意不想惹你生气,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这丝毫没有浇灭他弟弟的怒火,林佑安跟他呛声:“没想到会看到自己的父亲狠狠扇了弟弟一巴掌?可我已经习以为常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哪次你在场?”
明明林殊离开之前,他父亲还没有对他弟弟动过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林殊听到自己耳膜里咚咚咚地响:“佑安,你冷静点。我可以带你走,我会和父亲交代清楚。”
“不需要。”林佑安看着他,直白地拒绝。
“林佑安!”林殊有点生气,他并不喜欢他们现在的交流方式,爆发争吵好过这样的阴阳怪气,于是他率先激起对方的怒火。
“你要么别这么窝囊,自己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要么就交给我来。现在这样朝我乱发脾气一点用也没有。”
“是,我就是在乱发脾气怎么了?”林幼安果然爆发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将这些年积攒的怨气倾倒出来,“虞知恒不爱你,却能因为天生精神力契合不得不回到你身边。我也不爱你,但你仗着自己天生基因缺陷,逼得父母不得不让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来替你担负责任。”
林佑安说得红了眼,情绪难以抑制般愈发激动:“你是不是以为全世界都可以围着你转?那我告诉你,虞知恒迟早会和我一样,恨不得永远都不要再看到你这种人。”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凭什么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而我连拥有属于我自己的名字都不配。凭什么你能离开,我就只能被丢在原地。”委屈的哭腔挤占掉了怨怼,这些话更像是在嘲笑自己。
父母给他取了个很可笑的名字。
佑安,为了保佑他哥哥平安。
那他自己呢?
从小到大,什么都没有。
喜欢的所有东西都排在哥哥之后,他哥哥干什么都是最重要的。
但即便如此,最让他难过的还是他哥哥的离开。
林殊站在原地,脑子里全是他的小安歇斯底里的模样。
他颤着下巴张了张嘴,声音堵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话。
他想说不是的,他从来都没有这样想。
佑安,佑安,保佑他的弟弟平安。
是林殊在妈妈怀孕的时候,亲自为他弟弟挑选的名字。
小小的林殊不懂什么是好寓意,他只知道他的弟弟一定不要和他一样,一生下来就是残疾。
他希望弟弟能够平平安安,快乐地长大。
没想到到了最后,反倒成为了他痛苦的源泉。
佑安藏了这么多年没能说出口的话,如今终于一刀刀地扎在了他心上。
他什么都不知道,还自诩了解他。
林殊的泪水不断涌出来,记忆里弟弟稚嫩的,满脸笑容的脸变得一片模糊。
原来他的小安这些年,过得这么辛苦啊。
他竟然从来都没有好好地保护他。
这些所谓的帮助,落在他弟弟眼里,不过是居高临下地施舍。
林佑安终于发泄完了情绪,脸上满是泪渍。
他顾不上擦,静静地等待着哥哥的回应。
但对方迟迟没有说话,林佑安抬起头看到对方的表情,缓缓瞪大双眼。
他终于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多伤人。
不是的,他原本想说的不是这些。
林幼安急忙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
中途不小心撞到了桌子,林殊送的多肉盆原本放在桌子边沿。
这么一撞,多肉盆直接砸落到地上,碎得不成样子。
“哥......”
快说出来啊。
让他不要难过。
林殊身体一僵,因为没有看到发生的状况,目光落到地面的碎片时,他下意识地认为是他的弟弟把礼物给砸碎了。
碎片溅到他脚边,有一块是那只狗狗耳朵的形状。他之前还跟虞知恒说,这对耳朵最像他们之前养的那只小狗的耳朵。
圆圆的,很可爱。
心脏皱皱巴巴地一阵绞痛,他颤抖地呼出一口气,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白的笑,轻轻说道:“生日快乐,小安。”
眼泪还是顺着眼眶争先恐后地涌出来,他再也难掩崩溃的情绪,无措地跟他弟弟道歉:“对不起小安,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哥哥错了。”
说完根本不给林佑安开口的机会,他擦着流不完的眼泪和他告别,说会等整理好情绪再回来看他。
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小安了,他的弟弟因为他吃了太多苦。
林殊落荒而逃般推门出去,一路寻找着虞知恒的身影。
缺氧的窒息感淹没了他,他急促地呼吸着,愈发感觉到痛苦。
手脚不知道什么时候麻得失去了知觉,身体也不听使唤地靠着墙一点点滑落。在模糊的视线里,他期盼着寻找到爱人的身影。
一只手横到林殊胸前,将他迅速揽进怀里。
虞知恒抬起另一只手捂住林殊的口鼻,在触及他脸上的冰凉时眉心紧皱:“慢慢吸气,林殊,放松。”
数不清重复了多少次这样的话,呼吸声逐渐平缓,接着又被低低地啜泣声取代。
怀里的人逐渐跟随着他的节奏放松下来,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他紧紧攥着虞知恒的手,浑身颤抖。
不用想也知道是刚才发生了什么让他难过的事情。
“宝宝,不哭了。”虞知恒心疼地低头轻吻着他的脸颊,语气克制着怒意:“我们回家。”
“嗯。”林殊闭上眼,顺应着对方的动作,像是抓住了拯救自己的浮木。
回到车上,虞知恒帮他把副座的座椅往后调到底,又替他系好安全带。
“先在车上等我,我去和爸妈说一声。”虞知恒用指腹替他抹去泪痕。
今晚的饭肯定是吃不成了。
林殊眼眸微阖,脑子里的思绪一片紊乱,只能哑着声音说:“快点回来。”
“好。”虞知恒轻轻关上车门,抬步往回走去。
漆黑的瞳孔被银色竖瞳取代,他缓缓抬起手活动了一下指关节,拳头被捏得咯吱响。
这还是他回来后头一次这么生气。
林佑安心里怎么想的,虞知恒不想管也不在乎。
但把他老婆欺负成这副样子就是他的不对了。
第10章 平复
结果虞知恒隔了好久才回来。
林殊这时候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但还是不太想说话。他的睫毛仍沾了些湿意,鼻尖泛着可怜的红。
车里暖气被打得很足,雾气不知何时爬满了车窗,把世界彻底隔绝在外面。
林殊摩挲着虞知恒的手,情绪终于有了些起伏:“什么时候受伤的?”
他的手背上有些细长的伤口,看起来就像被什么碎片划伤了一样。
虞知恒表现得毫不在意,单手握着方向盘回答道:“没注意,可能蹭到哪了。”
林殊迟钝地低嗯一声,随后又露出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车子的转向灯响起提示音,虞知恒把车靠边停下来,而后扯开安全带探身过去。
两人鼻尖相抵,呼吸交缠。
林殊在跟他对视的那一刻眼泪就落了下来。
他不想因为刚才的事情把情绪波及到对方身上,但显然他做得并不好。
那双深邃的眼睛无声地安抚着他的沉默。
林殊眼睛湿漉漉地喊虞知恒的名字,情绪开关被一下子打开。
“我不应该就那样走掉的,怎么办?他说了那么多,结果我把他扔在那逃走了。”
“宝宝,我相信没人会责备你。”虞知恒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先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
伴随着他动作而来的还有他身上的沉木香,爱人的安慰和熟悉的气息在这时候无疑为他营造出充足的安全感。
林殊把刚才两人的对话复述给他,随后像是为了强调:“我弟弟说你会像他一样离开我。”
“你听他放屁。”虞知恒面无表情,他平时鲜少会说这种粗俗的话。以至于现在一开口,莫名给人一种奇妙的反差感。
林殊的家教不允许他对这种情况视而不见。
“不许说脏话。”林殊发出警告。
虞知恒顺势吻了吻他的指尖:“这和我们精神力契合有什么关——”
随后说话的声音一顿,林殊跟他对视。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三个月前的那次吵架。
那一次是林殊喝醉了酒,他心里因为强迫虞知恒跟他结婚的事情非常愧疚,所以一直在跟他道歉,那时候虞知恒也跟他说了类似这样的话。
“你不许再跟我生气了。”林殊这时候也顾不上考虑他弟弟的事情,拉住他的衣袖语气严肃认真地像在谈论一件大事。
虞知恒无奈地说:“不会的宝宝,本来也没有多生气。”
吵架的理由其实很神奇。
林殊当时醉醺醺地非要拽着虞知恒说自己耽误了他,他以前的性格不是这个样子之类的话。
虞知恒听了以后当场就冷下脸。
第二天林殊清醒过来,两人就“你到底爱的是过去的我还是现在的我”这个问题大吵了一架。
那是自两人认识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吵架。
吵得很凶,却没有吵出任何结果。
不过好在他最后还是吵出了一些心得,那就是一定要跟虞知恒说实话。
什么过去的你也是你的情话套路对方一点都不爱听。
于是他就干脆承认了自己只喜欢过他的小鱼这个事实。
路口的绿灯跳黄,车子慢慢停了下来。
朦胧的灯光照亮半边脸,林殊缓缓从思绪中回过神。
他无意识蹂躏着自己的毛衣衣摆,微蹙着眉头思索他弟弟的事情该如何解决。
“他说明天早上要过来。”虞知恒握着方向盘,看了眼手侧跳出的消息提示。
“谁?”林殊的眼睛亮起希冀的光。
“你弟弟。”骨节分明的大掌横过来用力揉了揉林殊发软的脑袋:“他要是再乱来,我就把他扔出去。”
虞知恒平淡地吐露内心的想法,语气不容置疑。
“别这样,是我对不起他。”林殊把他黏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掰开放回到方向盘上。
黑漆漆的眸色看不清情绪,虞知恒将视线移走,一脚踩到油门上。
外面淅淅沥沥落下雨,水珠聚成一团飞速向后滑落,在车窗上留下无数虚线般间绽开的水迹。
经过灯光昏暗的路段时,男人半个身子完全落在黑暗里。
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指尖以规律而缓慢的节奏轻敲着方向盘。
林殊透过车窗的反射注视着身旁开车的人,因为离得远,虞知恒的身影有些模糊,只隐约能看到对方冷硬的轮廓。
车子驶入隧道,灯光一刹那明亮,雨声也瞬间消失了。
车窗倒影里,虞知恒目光温柔地看向自己,不知道是不是笑了一下,而后熟悉低沉的嗓音响起:“我只会在乎你,林殊。”
这一幕稍纵即逝,却被现实里的林殊刻进了脑海。
心脏快从胸膛里跳出来,耳根的热度也越来越烫。他快被对方撩迷糊了,光顾着晕晕乎乎点头。
又突然意识到对方在开车看不到,于是只能飞快地嗯了一声。
他怀疑虞知恒在哄自己开心这件事上已经颇有心得别的暂且不谈,光这些技巧对方就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
可惜作为当事人的另一方,他还是没能修炼出对抗他的本事。
情绪在这一天大起大落,孱弱的身体已经撑不住等到他们回家。
林殊昏昏沉沉地倚在靠背上,身上披着虞知恒深咖色的毛呢大衣。
平稳的车速和温暖熟悉的味道哄着他入睡,闭上眼前,他喊了声虞知恒的名字,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遗憾的是,梦境远比现实糟糕可怕。
林家发生的事一遍又一遍在他梦里重演,他父亲斥责的怒吼,他母亲冷漠的神情,以及他弟弟抗拒厌恶的眼神,所有的一切都在眼前反反复复出现,如同电影般一帧帧地定格,甚至还会出现他们小时候的场景。
只是这么多场景里,唯独没有他的小鱼。
他旁观着梦里的自己被折磨得一点点支离破碎,心如刀割般泛着疼,同时也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倘若没有他的爱人,或许现实里的自己也将崩溃。
睡梦里的人传来压抑地哭泣声,他蜷缩着身体紧紧抱着怀里的大衣,有时会委委屈屈地喊虞知恒,有时又含糊不清地叫着林佑安。
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虞知恒将这个爱哭鬼搂进怀里,顺着他的脊背安抚他。
林殊被他喊醒过来,心有余悸地埋进他怀里,闭着眼缓和呼吸。
“我明天肯定要生病了。”他小声撒娇,眼底氤氲着一层雾气,说完被对方轻打了下屁股。
“我让阿姨走之前给你温了中药。”虞知恒将风衣严严实实地盖到他身上,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刚从噩梦里醒过来的林殊心里残留着不安和委屈,他凑上去,在对方俊美的脸颊上留下一道突兀的牙印,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迁怒于他:“为什么刚才不来我梦里帮我。”
“还在忙着哄哭得一塌糊涂的老婆。”地下车库亮着灯却还是有些阴冷,虞知恒怕怀里的人冻着,加快步伐走进电梯,“或者明天等你弟弟来了,把他再揍一顿?”
“再?”晕乎乎的脑袋倏地警铃大作,他仰起头,敏锐地捕捉到了虞知恒的言外之意。
“已经揍过了。”虞知恒目不斜视主动坦白,语气里丝毫没有忏悔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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