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们在说派谁去作荆州刺史,荆州大败刺史不力,故贬班刺史为知府。”荣宓想打人。
“那事还在议。”郑瑜打岔,“长乐宫那边未决。”
荣宪若有所思,然后问了全场所有男人可能都想问但没问的问题,而这个问题一言难尽,十分气人。
她问,“所以,玉箫漂亮吗?”
荣宜被这个走向噎了一口气在胸口,没好气的说,“姿容绝代,艳冠南朝,沉鱼落雁当是也。”
“跟没说一样。”荣宪怼了她半句。
“漂亮就是漂亮,哪里那么好形容出来,青松,白雪,明月都漂亮,但一池一景一风一雪,一静一动,四时景致不同,顷刻骤变,好比红梅傲雪凌霜,是为艳,但绿梅立于白雪之上,便是雅,就如人一样,是动起来的,不同衣服,不同首饰,不同场景,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你让我怎么跟你形容?”荣宜闷声说。“行了,跟你说大白话吧,世卿世禄之家只撑过三代没有衰落,就没有长得挫的。”
作者有话要说:
平菇真的很像豆皮……
4、玉箫
待湖阳等人走后,郑瑜与萧珂稍留片刻,侍女上前换了一个新席面,又布了八道菜,上了三盏雪顶含翠。
这个院子不常来,结果茶杯跟盘子不成套,只好用酒杯。
“荆州与益州那边我已派阿邓跟阿简留防。暂时南朝没有什么动作,不过若明年冬暖,”荣宪拎着酒杯,“当试。虽无前人经验可考,但我们耗不起,纵观百年来北地四朝,每逢一灾,诸侯振臂一呼,皇城易姓。若严冬,便罢。”
北朝气候寒冷,不如江浙鱼米之乡富庶,南方作物一年两熟乃至三熟,北地只有一熟,若是黄河决堤或者关中下春雪,基本上就是改朝换代的底子。
虽然现在淮南拿了回来,但加上淮南和扬州的全部家底,灾年救急,就算将淮南道榨干,最多能挺一次。
萧珂比划了一个二,“最多两次,两次不下的话,以后所有事情都不关我们所有人什么事了。”
“不走荆州。造大船自渤海下东海?”荣宪问。
“七月到九月东海风异。”萧珂说。
“冬天。”荣宪道。
“奇袭轻装简行,若届时姑苏一带苦于雪灾,何解?”
“自蜀道东去可否?”荣宪没回答,反而另起一问。
“崇山峻岭,敌众我寡,难。”
“那还是回到了分兵上。”荣宪叹气。
东路南路同时用兵。一路自益州渡江,直扑苏州,一路自巫峡渡江,直接南下取湖南道,虽分兵,但每路兵马至少四十万。
这就是八十万水军。
萧珂终于把头抬起来,“几年?”
“一起说?”荣宪道。
萧珂点头。
两人同时抬手,均是五。
“养兵造船的开销你们想过吗?”那两人说话速度太快,且句与句间未必连贯,但比划预估休战时间上两人均未开口,郑瑜终于插上话了。
荣宪抬手挥了下,“你先别说话。”又问,“明年若用兵,目前来看,现在募兵,加紧训练,将将可凑四十五万,三十万屯兵益州,入荆州作战的最多只能动十五万,死伤不能超过半数,以试探对方水军数量与如何调度为准。你心里有个数。”
萧珂道,“成。”随后又说,“届时我去吧,但你心里也有个底。三成兵马,打赢侥幸,打不赢常态。”
“先帝不都没打赢吗?”荣宪冷笑,“我也没报那么大的希望。”随后换上笑脸,“郑叔叔,开销与军费这不是都还得靠您么。”
郑瑜喝了口茶,“叫我伯父都没用。赋税已经很高了,不能再加。”
“抄家。”荣宪说。
“我呸。”郑瑜指着房间里的五尺珊瑚树,色如鸽血,上面挂着郁郁葱葱的金叶子,“你带头拿你家底往里面填吗?”
“你能把这东西折现吗?跟玉一样,有价无市。”荣宪倒是很多年前就想把这些老古董卖了,样式老土,又占地方,但是估价万金,一时卖不出去。
晚上回府,荣宪沐浴后还没绞干头发,就让霜降取鸽子来。
霜降便问,“可是要飞鸽传书与白城?若是不如取鹰。飞得快且不畏寒。”
“不,往南边发信,要追马的。”荣宪对着镜子,拿把木梳打理着自己的长发,梳了几下觉得不太好通就把木梳丢给了大雪。随后问大雪,“阿宜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关注起一个南朝姑娘?”
“兴许是听别人提过。”大雪猜。
荣宪笑起来,“不,你没见到她的那个表情和语气。”她拿起妆台上的花冠,“倒像自己求而不得的心上人被横刀夺爱,而她无可奈何。想要装的漫不经心,偏生放不下,想要言起私德,但又不愿承认自己是败在这样一个对手底下,故又吹捧起容貌来。怎么还跟个没长大的小姑娘似的。”
#
南朝,明州象山。
淡黄色木几上摆着一个白瓷花瓶,花瓶里只有一朵带着叶子的绿朝云,花斜插,上面有晶莹露珠。窗大敞,露出漆黑夜空。
丽人跪坐几案后,拎起酒壶,自斟自饮。
门突然从左右拉开,侍女跪在门外,声音从门外响起,“十四娘子,夫人请您去前厅。”
玉箫秀气的眉拧起,“今日不是设宴款待南阳王吗?为什么叫我去前厅?”南阳王好美姬,故陈夫人命家中诸女均走避。
“这婢子就不知道了。”
玉箫只得起身换衣裙,瞥见镜中的自己,便心中一跳。
她客居伯父家中,莫非是……
镜中女子姿容清丽,是罕见的美人。
玉箫摸了摸自己的脸,从妆台下的抽屉里拿出一柄短剑,对着脸比划了下,但刺破肌肤的瞬间,剧痛袭来,她只得将短剑放下,拔下根簪子拢在袖中,穿上木屐便往前厅去了,两名侍女提上白色羊角宫灯。
灯光莹白,可惜照不出人心。
侍女先通报,随后才打开门。
歌姬和舞姬已经退到两侧。
“侄女拜见伯父,伯母。”玉箫瞥见上座的两个青年男子,既然着燕服,便也未行礼,反而对玉明和陈氏持家礼。
玉明没有叫起。
反而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道,“伊立。”
玉箫起身,肃立。
“抬起头来。”
她顺从的抬头,对上了一个人的眼神。
叫她抬头的是一个少年,看起来未及二十,莫约十五六岁上下,鬓边乌发盘起,金冠横金簪,金簪偏生是条龙。
少年便笑起来,“果然跟阿谢说的一样。”
“官家请。”玉明敬酒。
玉箫的声音颤抖,她问,“民女斗胆问一句,哪个阿谢?”闺中女子纵有令名和才华,也不足为外人道也。
“二月二那日谢炫与朕说起玉氏女风华绝代,不得金屋,无从藏娇便是暴殄天物。”皇帝语气轻快,仿佛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朕便有些好奇。”随后又道,“此乃家宴,小娘子不用这么战战兢兢,朕又不会砍了你的脑袋。”
玉箫身子一晃,侍女将她扶住。
之后皇帝与她伯父都说了些什么,玉箫已经丝毫不在意了。
她想的是去年春日宴上发生的事情。
那日春,粉桃绿水,姹紫嫣红,清风习习,万物百废具兴,也就是那日,谢家六郎对她惊鸿一瞥,便一曲凤求凰奉上。
当时,言之凿凿的程度让她信了。
今日来看,她难道就不过是个玩意吗?茶余饭后调笑的一个话题。
“你跟朕回宫吧。”皇帝说,过了会儿看玉箫还低着头不说话,又挤出来一个笑容,问,“你可愿?”
皇帝生来一副好皮囊,打小起就是众星捧月,这样开口问一句,轻声细语,觉得自己是看在玉箫年轻貌美,方欲以礼相待。
“若臣女说不愿呢?”玉箫仰起头。
皇帝举杯一饮,一晒,“朕问了,是礼数。你去准备准备吧,等会儿随朕回宫。”言外之意是你的想法并不重要。
他实际上心中生烦,世家女子就是这样,摆出来一副清高的模样,等进了宫,琉璃瓦琥珀墙,高高在上养尊处优,这样的日子过几月,就能因为他多陪了谁几日吵闹不休。
既然如此,何必开始时摆出那样的作态。
他倒是愿找些千依百顺的女人,但这些女子都是些小门小户的姑娘,不过是整齐些,会妆扮,往往没有世家女长得明艳。
玉箫便沉默了。
她猜皇帝不至于像南阳王一样心理扭曲,若她明说不从,应该不会硬来,至少会等到她从,或者时间太长把她抛到脑后。
若是今日南阳王开口要人,她还真只能一死了之。
南阳王曾经把自己已婚的表妹抓来,关在别苑,日日羞、辱,生生将他表妹逼的只能一根白绫吊死了。
南阳王便道,“恭喜官家喜得佳人。”眼睛滴溜溜的在玉箫身上转了一圈。
玉明什么都没说。
皇帝要带人走,无人敢拦,当晚便把她安置在关雎宫。
直到皇帝走,玉箫才长出一口气,宫女捧来华服,她也不换,问她,她也不答,行礼,她也不叫起,恭喜她,她也不笑,仿佛是木雕的人偶。
宫女最终放弃了,打算让她先自己静一静。
玉箫便走到关雎宫东边看台上眺望远方。
晚风凉意十足,甚至带有几分冰雪的气味。
城中灯火点点,灯火昏暗,如同一幅面纱,笼罩着远方山峦。
突然皇宫正门清正门打开,两队黑甲御林军悄无声息的出现,持戟立于两侧。
又有一队银甲侍卫列队而前,无佩剑,只是打出仪仗。
侍卫身后跟着一匹白马,坐在马上的居然是一个女人,距离太远玉箫看不真切女子容貌,只见女人黄金花冠,冠上镶宝石,在灯下熠熠生辉。
天下二分,南陈北卫,卫乃武将立国,武官非大朝剑履上殿,不入内宫不卸甲。而陈续秦汉遗风,武将入见,禁卫持戟交颈而朝。
既无此礼,料是卫使。
丽人红裳白袍,神驹银枪,公然持械而入。
须臾,内宫太玄门打开,仪仗散去两侧,一人策黑马上前,是一个蓝袍男子,不见华发,可能二十余岁。
两人下马。
丽人将枪递给身旁护卫,未持礼。
北地居然派了一名女人来。
而反观自己……玉箫看着周围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便觉得周身有些发冷,就走回宫中。
宫门前,陈国御林军兵刃寒光闪闪,就在身侧,丽人俏立晚风之中,姿容艳丽,灼若芙蕖出绿波,笑时可令明珠失色,她开口时语气中有几分调笑的意味,“妾,郑雍容,”等对面那人被这个自称弄的不知如何接话后,才正色道,“端明殿学士,奉我主之令使陈。”
接待的男人拱手,夜风将他长发吹起,摇曳如黑绸,身如玉树临风,貌似晚春玉兰,“在下骠骑将军,王焰,奉天子令,出迎贵宾。”
“知道。”郑雍容似笑非笑,“令尊五次北伐,在卫地家喻户晓。”
长江天险,南朝五伐五输,北朝三征三败。
百年间,无人过得了长江岸。
作者有话要说:
架空,本文架空,官职也都架空……
可能会多视角并进
这个脑洞来自一个基友的一句话:报复渣男最好的办法是横刀夺爱然后拼命在渣男眼前秀恩爱……
5、夜话
夜半,春风料峭。
“你睡了吗?”荣宜看荣宪房间里还亮着灯,便敲了下门。
敲了两下没人理,她改拍。
荣宪不太喜欢人近身伺候,主要是嫌吵,大概是吵了一天后不想听见别人讲话,故院门口一般都只有披甲侍女看守。
过了会儿荣宪才开门,她卸了妆,头发也放下来了,脸上没什么血色,偏生唇十分艳红,眉色极重,如同墨线,看起来像志怪故事里的那些吃小姑娘和小男孩从不吐皮的美艳女鬼。
“你回来了呀。”荣宪把门打开。
荣宜提了下裙子走进房中。“我回来好几天了。”
荣宜去公主府里小住了几日,实在是对湖阳的后宫三千佳丽有些忍无可忍后又搬回国公府,荣宪对孙玉母亲有过救命之恩,有这层关系在,故侯府并未对荣宜的行动有过任何限制,只提了句放妻书已经备下,要的话随时来拿。
虽然荣宜发自内心羡慕湖阳,但总觉得她爹头上有无数顶扣的严丝合缝地绿帽子。
这就很难受了。
荣宪还住在东苑香雪海,因不想挪家具,就没搬。正院直接锁了起来。
“怎么没多住两天?”
“呵呵,我娘,你还不知道她嘛。”
荣宪抬起衣袖挡住脸,八成是偷偷的打了个哈欠,她要找火石点灯,荣宜匆忙拦住她,“我睡不着,就是想过来找你躺会儿。”
荣宪把火石丢在几案上,往榻上一倒。她跟父亲关系好是好,但睡草席不存在的,这辈子是不可能的。“我看你这几天都心事重重的,怎么了?”
“我不开心。”
“……”荣宪抱着枕头翻了个身。
“喂……你别睡。”荣宜又把荣宪戳醒。
“姑奶奶,你能给我个干脆吗?”荣宪比划了一个杀鸡抹脖子的姿势,“你明天可以睡到午时,我卯时要去上朝,你想要什么说?要钱还是要人?”
荣宜道,“我给你讲个故事。”
“什么故事?”
3/88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