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遇到困难啦？”若陀眯着直笑。
“不错。”
钟离轻描淡写，说想去格巴弗卢海的海沟看一看，问他愿不愿意同去。若陀白了一眼：“你来找我，不就是让我打下手的吗？”
这家伙很聪明嘛。
对于钟离来说是十几天前的事，对若陀，却已是几千年前的事。钟离默默祈祷，若陀千万不要想起几千年前的事，要不然，就解释不明白了。
若陀轻哼着歌。
一副轻松又快乐的模样，完全不像记得，钟离松了一口气。
熟悉的海域。
遍布人类活动的痕迹。
若陀东张西望，处处都很新鲜，时不时发出惊叹。钟离看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笑了，领着在海边的集市逛了一圈，吃着零食和冰饮，若陀不喜欢吃太甜的食物，嘟嘟囔囔，却恋恋不舍地吃完。
若陀舔了一下嘴唇：“那次你忽然消失了。”
钟离猝不及防：“啊？”
若陀：“我在海底找了很久，上岸后，在这里又等了很久。久到，没有用神力疗愈，眼睛也完全明亮了。后来他不耐烦了，强行让我回去。”他，指成熟强大的主人格。
钟离：“对不起啦。”
若陀：“我跟他说，如果再遇到你，一定要让我出来。”
钟离：“……”
若陀认出了他。
钟离傻在原地想狡辩两句，什么也说不出来。
若陀噗嗤一笑，眸光亮亮：“最开始我天天想你什么时候找我，我就能出来玩了。你一直没来……真是的，干吗这么久才来。”
钟离：“抱歉。”
第130章
石珀篇14
“每次见你都很虚弱啊，要不要先到石间疗愈。”若陀质疑。
“不用了。”
一旦疗愈，石间的石髓充弥钟离的神力，若陀就能感知到钟离内心的渴望。钟离一肚子秘密，才不能被发现。
若陀没再坚持，这人格天真如璞。
捻动结界护着两人。
他的实力很强，钟离只握着一脉神力，很安心。海水汹涌，海沟没怎么改变，荒凉而空洞，遍布地底的紫电依旧酥酥的麻。
“这里变化可真大。”若陀感慨。
“大吗？”
“都没什么魔神气息了。”几千年，再厉害的残渣也会有消散的一天，若陀俯视海洞幽深的渊紫成黑，“上次就想跟你一同下到洞底，你有心思，我也不好坚持……好开心，你现在准备好了吗？”
“出发吧。”
确如若陀所说，没有遇到任何神力的阻碍，一路通畅，就抵达海洞的最深处。钟离觉得亏了，白请若陀来护航，自己一脉神力也能办到的。
若陀触底海洞：“诶呀有底，我还以为是通的呢。”
“洞穿地脉吗。”
见钟离笑，若陀急了：“大地的记忆绝对不会有错，我也搞不懂，我隐隐感觉到这里……真是安静啊。”差点说出真相，却又拙劣地转移话题，眼皮下的眼珠不安地乱动。
“嗯，你是对的。”钟离笑笑。
钟离擎动起仅余的一脉神力，辅以若陀的神力，以紫环的雷电感应着。有些事他已经明白，还有些事，需要追寻旧日足迹去寻找。三股神力汇聚，浩荡又寂静，一脉金光笼下来。
在漆黑中。
钟离看到了两个身影。
她们的气质如此独特，只是背影也能认出来。一个紫裙曳风，俾睨众生的傲然；一个宛若孩童，赤足，穿着蓬起的裙。
「布耶尔，是谁先打通的时间通道？」影的声音回荡。
「是岩王帝君。」小草神回答。
「怎么回事。」
「若陀龙王又一次破开封印。地龙强大，只能被封印无法被摧毁。可末日之势已起，封也封不住了，帝君只能最后一搏，将故人引到这里，使用了最强神力……」小草神停了一会儿，「最后，洞穿了此处的地脉，发现这里能回溯到坎瑞亚灾变前——能反复回溯。」
地脉本就神奇。
既有适宜播种的地脉，为什么不能有时间回溯的地脉。
「布耶尔，能回到过去，那能改变过去吗？」影的声音，难得出现一丝激动。
「帝君说不能。」
「他试过？」
「我猜是的。帝君做事向来周全，若没试过，不会回答得这么笃定。可惜，现在的他已没法回答我们了。」静默片刻，在小草神的神力下，海水翻出新绿似雨林初经雨后的繁茂，「影，我不知道你将经历什么。但为了末日之境，还请，大胆地尝试每一种可能。」
小草神隐去。
影的手触碰在海洞之壁。
忽然，她回头，神力如炬袭来，钟离忙闪开。只是视线离开一瞬，影消失，只余一声叹息，一切归于平静。
两人钻出水面。
“还以为你又会消失呢。”若陀一抹脸水珠儿往下淌。
“哦。”
“你发现了什么？”
钟离移开目光，眺望远处青山：“这条海洞，最最开始，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是的，地脉被洞穿了。
但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洞穿，而是另一种意义。
今早之前，钟离都认为自己通过海洞，穿越到了另一条时间线。
然而若陀却一眼认出他。
他才醒悟。
应是同一条时间线。
再结合影和小草神的对话，钟离确定了一点：他结识若陀后，所有的时间跳跃，其实都在同一条时间线，自己从没有跃出过时间——这条时间线由摩拉克斯打通，后又被小草神改造后，成了时间穿越的试验地。
「可以反复回溯」
意味着，这条时间线会反复复原。
不出意外的话，小草神在海洞中，协助影控制这条时间线的每一个瞬间。
接下来他要确定的。
就是影封闭这条通道的原因了。
去往下一个目标之前。
钟离：“若陀，帮我疗愈神力吧。”
若陀：“啊？”
若陀随即狂喜，「我还以为，你满肚子心思，怕我知道呢。放心啦，我会努力克制不去感知的。」眼眉飞扬，眸映照夕阳晚霞。
瞬间抵达曼妙的石间。
一入其中，石髓如细尘弥充钟离的神力。与几千年前相比石间素华了许多，疗愈力也微弱了许多。
钟离洞悉原因，默不作声。
若陀：“你的神力怎么匿藏了那么多，啊，好弱啊。”
钟离：“瞎说我很强的。”
若陀：“也是哦，摩拉克斯很强，你和他宛如一人，理当不会差——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钟离：“钟离。”
若陀重复吟着钟离的名字。
钟离闭目，想起初遇时那几日的温馨时光。
若陀随之笑起来。
若陀：“啊，我不是故意感知的。”
钟离：“没关系啊。”
在与故友生死绝杀之后，意外发现能回溯到过去，第一时间，会想干什么，必然是改变过去。摩拉克斯能得出「时间能反复回溯」「过去无法改变」的结论，想必历经奇千疮百孔的绝望吧。
抱歉。
必须往前走。
时间被开启一刻。
即是走向终结。
旅者不会也不能停在半路。时间的意义，正在于它恒久的决绝无情与转瞬即逝的温柔。摩拉克斯已努力过，终如梦里梦见的人，消散在黎明一刻，可谁又能说梦中的时光不美好呢。
石髓充盈。
若陀睁开明亮的眼眸。
钟离凝视他。
若陀似难过又似了然，最后一笑：“原来如此，也好。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不是若陀的副人格，我是他分化出的一脉魂魄。第一次看到你，若陀说不能和你有太深渊源，在大地的记忆里这种事发生过，最后大家都很痛苦。”
一脉用过即弃的魂魄。
“他要废掉我时，我说你还没出来呢，至少要跟你道别嘛。哈，然后我就活到了现在。”
“抱歉。”
“干吗道歉啊，见到你，我很开心。”
“我也是。”
“不信，你都不敢睁眼说这话。”若陀隐隐的笑，慢慢闭上眼，一如初见混沌一片，“我也算心愿得偿，最后的石髓可以永远陪伴你。愿你归途坦荡，岁序永新。”
夕阳未落。
钟离来到伏龙树下。
封印完整。原来，今晨是被障眼法蒙了眼睛，若陀早被封印。至于这一脉魂魄如何突破封印，与他重逢，就不得而知了。钟离擎启神力，石髓荧荧，原不属于自己的古元素力正在融合，不久的将来，它们将成为钟离的神力。
从过去，一同去到未来。
下一处。
是钟离刚出海洞时被影迎面劈中的地方。
彼时，钟离被劈得神力散碎，哪里还顾得上看是什么地方。幸好，事若发生，必有痕迹。钟离百转千回，终于寻到了一个地址：孤云阁。
钟离都惊了。
影千里迢迢在孤云阁等着劈他？
第131章
石珀篇15
彼时，他刚穿越过来就被劈，是偶然，还是影预知他会出现在那里。不应该啊，自己的出现，是这个世界的变量。钟离怀着疑惑，来到孤云阁。
孤云阁。
是魔神战争时，摩拉克斯为镇压上古魔神，投掷出大量的岩枪而形成的一个孤岛。
曾经的纯岩之地。
风雨冲刷，岩枪风化，飞鸟带来种子，坚强的杂草从岩缝间挤出来。行走期间，听海潮拍打岩石，时而呼啸，时而迟缓，心绪倒是渐渐安宁。
钟离爬到最高处。
俯视下方。
砂砾、甜甜花、杂草、藏在岩石与杂草间的小蜥蜴……普普通通，但，缺少一项重要的东西：刀痕——无想一刀劈下的痕迹。以影当时的毁灭神力，绝对会留下巨大刀痕，如无想刃狭间。
刀痕，在哪里。
钟离忽的想到一种可能，遂捻动神力，避水向下潜。
一个沉岛渐入视野，岩岛中间有一条狭长的海沟，长满珊瑚，无数海草浮动，曼妙无比，各种大小鱼儿嬉戏其间，生机勃勃。非常美妙的海底景色，比先前之前那条海沟有生机多了。
海潮涤荡了最初的锋利。
若不是知道前缘，谁又能辨别出这是雷电将军的手笔。钟离将手覆在岩石之上，如预料，探不出信息。
动用神力深入探索也没用。
正要离开。
嗡——
深海岩枪之岛忽然震动——
只见海水像沸腾一般翻涌，仿佛海啸。幸有神力，钟离才能岿然不动。怎会如此，他仔细一看，发现蹊跷，所有海水涌入某个地方的地下，等等，这里也有海洞吗。
意识到这点。
钟离顺着潮水的走向，果然抵达了一个海洞之口。
一回生，二回熟。他潜入海洞，谨慎地往里走。神力被若陀疗愈后恢复了三四成，加上若陀一脉魂魄的神力，底气很足，无所畏惧。也没有遇到魔神残祟的阻挠，很快抵达海洞之底。
钟离运起神力触摸洞壁。
没有反应。
忽然，一幕从眼前闪过。
这是继承了若陀的大地记忆。
钟离一喜，筑起石间，探寻海洞的记忆。然而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理解不了。若陀是地龙，他的记忆不是重现，而是有独特的保存方式。
就像需要解码破译。
意随心动，石髓闪烁弥入他的神力。
影像渐渐地成形。
曾经连通钟离和若陀的石髓，就是天然的解码，钟离敛起心思，探索那些记忆。
「抱歉，那个通道失灵了，我没能改变过去，也没法回到未来。」影的声音疲惫。
「这不是你的错。」小草神安慰。
「不，我清楚。」
「别担心，在你消失的时间里，我们又找到了一处通道，就在孤云阁最高处。」小草神不掩欣喜，「我们已经研究出定格时间的办法，也就是说，我能回到你所在的年代。」
「太好了，我想尽快结束一切。」影舒了一口气。
「我会过去救你。」
「布耶尔，你一个人吗？」
小草神笑了，笑声清脆：「虽然我不擅长战斗，但请放心，我也是很厉害的。」
许久，影说：「其他人还好吗？」
影像至此。
如泡影一般碎灭。
可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影无法通过海洞回到未来。小草神这边，时间实验进展顺利，开辟了新通道孤云阁，只是，似乎伙伴们出了状况，导致小草神只能亲自来救影。
小草神成功了吗？
想起影在上一条海洞中的叹息：「布耶尔，抱歉。」
钟离一惊，已明白一切。他浮出海洞，环视这条影劈出来的海沟，无数海草生长。在地上才能勉强长出杂草的岩枪，在海底，却生机得宛如雨林，绝非纯粹的自然之力。
——无想的一刀。
——劈向的，不是钟离，而是小草神布耶尔。
这一念想通的瞬间。
散碎的神力，骤然恢复，岩之主复归强大。
他的心口却疼痛，回到孤云阁，静静坐了一会儿。
心绪渐平静。
——小草神殒于此了吗？
——以小草神的战力，就算全力应战都未必能避开影的一刀，何况突如其来。
海中已无残渣，只有生机盎然的海底植物昭示着她曾来过，并留下希望。钟离感受到的是小草神的经历，神力散碎，是记忆冲击太大的一种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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