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真敢抛下我!
纪聿礼简直要被气笑了,狠狠踹了一脚门边的一颗盆栽,盆栽咣一声倒在地上,漏出干巴的泥土。
纪聿礼干脆蹲在门边,从口袋里拿出烟盒,然而烟盒已经空了,他低声骂了一句,用力地抛了出去。
混蛋!畜生!胆大包天!不知好歹!那该死的宋怀川竟然敢对他冷暴力!这样的人放在以前是要被五马分尸的!
纪聿礼气呼呼地蹲着,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门再度被打开,脚步声停在身后。
“和我回去。”宋怀川的声音低沉,语气里没什么情绪,仿佛在唤什么小猫小狗。
纪聿礼当作没听见,撇过了头。一阵沉默后,纪聿礼的手腕被人强硬地提起来,他直接反手扇去,“啪”的脆响,宋怀川被打得脸微侧,松了手。
纪聿礼心尖一颤,他没想到自己会打到。
宋怀川没什么表情抹了下唇角,他的眼神无端地让纪聿礼觉得可怕:“闹够了么?”
纪聿礼抿起唇,仍旧梗着脖子,他不可能低头,没人能让他低头,况且他觉得自己没错,亲是他亲的,但宋怀川不是也没推开他嘛。
亲一下有必要这么生气吗?纪聿礼混乱地想。
宋怀川由上至下俯视纪聿礼倔强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他太清楚纪聿礼是怎样的人了,他傲慢、自我,不论做了多过分的事,也从来不会反思自己。畸形的家庭环境给他带来带来高高在上的地位,却没教会他谦卑与反思。
如果要给一个定义的话,宋怀川认为纪聿礼的心理年龄至多只有十岁,正是一个不给糖就哭、生气就打人的没有中间值的混世小魔王。他的生命里只能存在讨好与迁就,他是世界中心,是无上真理,没人敢指出他的错误,甚至……宋怀川自己也在无条件纵容着他。
宋怀川清楚地知道纪聿礼吃软不吃硬,如果要平息这次的矛盾他必须得先低头,但……
这次他绝不能再妥协。
宋怀川半蹲到他身边,低声道:“纪聿礼,我们冷静下来好好聊聊。你知道我在生气什么吗?”
“我管你生气什么!你就是有病!亲你一口都不行!你的嘴是原子弹吗!?”
“你亲我之前有问过我愿不愿意么。”
纪聿礼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有人会不愿意和我亲嘴。”
“……”宋怀川被他的逻辑折服,“我不愿意。”
“我靠?你凭什么不愿意?”纪聿礼瞪大了眼睛,似乎比起宋怀川的守身如玉,他更惊讶于有人不愿意和他亲嘴。
“……”宋怀川道,“你的嘴难道有魔法,亲了的人能从青蛙变成王子?”
纪聿礼摸了摸自己嘴唇:“大街上找个人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他说完,站起身就打算到街上随机强吻。
宋怀川一把拉住纪聿礼的手腕:“你别闹了行么?”
纪聿礼甩开他的手:“我闹什么了?你如果不愿意我亲你,你在我亲之前把我推开不就行了,你力气这么大会推不开我?亲都亲了,才反过来怪我不问你意见,一路上都不和我说话,还把我丢在门外。我还没来得及生气呢,你有脸说你生气!?”
宋怀川微微一愣,一瞬间真被他噎住了。
他的确完完全全可以推开纪聿礼,他一个大男人,不可能会挣脱不了四体不勤的纪聿礼。
那么,在灯黑的那两秒钟,他为什么没有推开?
灯光下纪聿礼的眼神倔强而清亮,比一般亚洲人浅很多的琥珀色瞳孔像是一颗在黑夜中熠熠闪光的宝石。
就在宋怀川愣神的间隙,一道声音忽然横插进来:“呦,兄弟俩吵架呢?”
客栈老板娘手里端着盘子,从后门路过,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哎呦,兄弟俩有什么话不能说开的呢,就算有,那也没什么事打一架解决不了。”
纪聿礼觉得有道理,立马转身对着宋怀川的肩膀梆梆两拳。宋怀川眉毛都没皱一下,抬手接住了他的拳头,对老板娘说:“您这么晚了还在忙呢?”一到人前,他自动挂上礼貌谦逊的人设,似乎不想在别人面前袒露太多私事。
“我蒸了笼鲜花饼,要吃不?”老板娘对他们递来盘子,里面装着几个热气腾腾的鲜花饼。
宋怀川道:“谢谢,不用了。”
老板娘呵呵两声,抓着一个鲜花饼塞到纪聿礼手里:“哎呦,客气什么,看把小漂亮委屈的,不哭啊崽,吃了姨姨的饼,才有力气打哥哥啊。”
宋怀川立马低头去看纪聿礼的脸,看见他其实并没有哭,就是眼睛因气愤而微微泛红,看上去泫然欲泣,倒显得可怜兮兮。
他这张脸实在太有欺骗性,面无表情时倨傲张扬,但眼睛垂下立马就显出几分无辜和可怜,他嚣张跋扈这么多年还活着,估计也沾了点长相的光。
老板娘煽风点火完便怪笑着地走了。纪聿礼抓着鲜花饼,一口咬下。
宋怀川默默看着,半晌妥协道:“我和你道歉,我不该这样对你,行么?”
纪聿礼啃着鲜花饼,闷闷不乐道:“你道歉就这态度?”
“对不起,我不该冷落你,我的做法非常不成熟,我道歉。”宋怀川从善如流地道歉。
纪聿礼道:“还有呢?”
“还有?”宋怀川微微一愣,忽然领悟,抿唇挣扎了一会,耻辱道,“……我没有不愿意。”
纪聿礼抬了抬眼,轻哼一声:“我不愿意。”
总算是翻篇。虽然敲打纪聿礼的行动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但好歹是把人劝回房间了。
那点似是而非的暧昧,就好像被刻意忽视了一般,被一打岔而彻底消散,留在那栋黑暗中的水泥房。
-
第二天中午,两人坐公交回了趟城里。
楼下的婷婷还站在楼前拉小提琴,拉得鸟尽弓藏、兔死狐悲。
纪聿礼路过时捂住了耳朵:“啊,不如直接杀了我。”
婷婷看见他们,立刻放下小提琴,噔噔地跑过来:“哥哥,你回来啦!”
自从上次纪聿礼给她调了个音后,这小女孩就跟缠上他了一样。
纪聿礼说:“怎么一个星期过去,你的琴技还是这么好?”
小女孩听不出大人坏心眼的反讽,欣喜地笑着:“是嘛!我每天都在练呢!”
纪聿礼呵呵两声。小女孩问道:“哥哥,你这个星期干什么去了啊?”
纪聿礼看了眼宋怀川,忽然笑道:“这个哥哥做痔疮手术,我去医院照顾他。”
宋怀川瞥他一眼,而小女孩一脸天真无邪地问:“痔疮手术是什么?很严重吗?哥哥你没事吧?”
纪聿礼道:“没事没事,就是做0太多,以后只能被迫当1唔唔……”
宋怀川捂住他的嘴,对小女孩温柔地笑道:“哥哥没事,你一个人在家么?”
“嗯嗯!”
“那你乖乖练习,我们先回去了。”宋怀川揉了揉她的头发,拖着纪聿礼回去了。
身后,小女孩又将小提琴搁在肩头,重新开始拉起来。
一进家门,纪聿礼两脚一蹬,鞋子横七竖八地躺在玄关,他飞扑到床上,卷过被子深深吸嗅:“唔,还是这里好。”
宋怀川弯腰拿起门口的袋子,脱鞋走进门,顺带理好纪聿礼的鞋子,往热水壶里倒水。
纪聿礼看到书桌上那个方正的袋子,问:“你姐夫送衣服来了?”
前几天晚上,傅鸿卓给宋怀川打来电话,邀请他去一个生日宴,他侄女的成年生日宴,也是傅家的家宴。理论上来说,宋怀川没有理由去参加,因为他姐姐法律意义上没有嫁给傅鸿卓,无法参加家宴。但是耐不住寿星大小姐曾经见过他一面,从此一见钟情不可自拔,硬是求着傅鸿卓在中间牵线。
宋怀川本想拒绝,但打电话的时候纪聿礼正好在旁边,一听说名流宴会有酒喝,立马越俎代庖一口答应了。
傅鸿卓估计怕这两个穷光蛋没有得体的衣服,去宴会上丢脸,于是给他们送来了两套西服。
纪聿礼满脸期待地打开,满脸失望地合上:“不是吧,就这?三年前的款式,穿过去不是一样丢人。”
宋怀川走过来摸了摸,感觉手里的布料与普通衣服的触感都不同,他不懂什么款式和品牌,只知道这是个高档货,一件抵他半年工资。
宋怀川到浴室换了西装走出来,手里生疏地打着领带,纪聿礼坐在床上呆呆地盯了他半分钟,猛然回神,愤愤地嘀咕了一句:“妈的,真有衣冠禽兽的气质。”
他朝宋怀川招招手:“过来,你个笨蛋。”
他站在宋怀川的面前,抬手替他打领带,宋怀川的下巴微抬,沉静的视线落在纪聿礼脸上。
纪聿礼快速熟练地给他打了个漂亮的结,拿起自己的衣服换上。他从来不喜欢西装外套带来的束缚感,仅仅换上了衬衫西裤,衬得身量纤长,气质清冷。
如果说宋怀川换上西装是大变活人般的反差与惊艳,那纪聿礼就是浑然天成,仿佛天生就该出没于名流酒会。
纪聿礼犹觉不够,往手上沾了点水,把宋怀川的头发中分向后扒拉了两下,露出他立体锋利的眉眼,跪在床上满意地点点头,揉搓了两把宋怀川面无表情的脸。
纪聿礼到装西装的袋子里翻找邀请函:“我看看,今天到哪里快活……”
他的声音猛然顿住,邀请函上一行烫金的字:
名爵音庭。
第23章 23.误解
宋怀川也同样看到了那熟悉的地名。纪聿礼心虚地觑了眼他的脸色,忙合上邀请函,推着他出门:“走吧走吧,要迟到了。”
如果不是这封邀请函,纪聿礼差点忘了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泼了宋怀川一身红酒,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算不上一个美好的初遇。他当时泼下那一杯红酒时,并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一年后和宋怀川纠缠在一起。
想到这,纪聿礼忽然想到一个一直被忽视的问题。如果一开始他对宋怀川做了那样的事,令他记恨上自己,那为什么宋怀川要收留自己?
难道是受虐狂?
宋怀川俯身在他耳边轻声提醒道:“今天晚上你别犯公主病,不要和别人起矛盾,行么?”
纪聿礼幽幽地看着他,忽然一巴掌拍到宋怀川脸上,力道很轻,比起拍更像是推,宋怀川抓住他的手,重复一遍:“听懂了么?”
没有抗拒。破案了,原来是抖M。
傅鸿卓的车停在他们面前,他们上了车,一起去参加那位大小姐的生日。
路上傅鸿卓一直在夸赞宋怀川一表人才,和他介绍这次的寿星,他姐姐的大女儿佟落姝。其实用推销形容更合适,他明显很中意宋怀川,抛开他的出身,宋怀川毫无疑问是优秀的、前途无量的,优秀的人到哪都抢手,大多数人都会希望能与其搭上点关系,目前来说,撮合宋怀川和自己侄女确实是个捷径。虽然对他们现在来说还太早。
十分钟车程,下车后他们坐电梯到名爵音庭顶层。顶层是一个非常豪华的庆生场所,具体的不用多赘述,反正要啥有啥。
傅鸿卓的姐姐上嫁给一位云城制药集团的老总,他的侄女从小要星星不给月亮,毋庸置疑的千金大小姐,据说在国外的时间居多,因此思想相对开放,对于中意的人从来直白求爱。
他们很快就看到了那位大小姐。她穿着纯白色绸缎长裙,身材曼妙,被一群同样打扮精致的女孩们拥簇着,在巨大的玫瑰花束前拍照。
佟落姝注意到了他们,和姐妹团打了声招呼,提着裙摆小跑过来。
傅鸿卓笑着把礼物递给她,她接过,敷衍了几句就把注意力全放在宋怀川身上,露出明媚的笑容与他打招呼。
宋怀川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恶,笑容得体,不卑不亢,几句话就勾的佟落姝眼神更加热切,仿佛要把他当场拆吃入腹。
纪聿礼微微有点不爽,但是想想自己终于可以喝酒了,适时装作没看到。
宋怀川隐晦的审视着眼前的女孩。他发现佟落姝某些时刻和纪聿礼极为相似,比如娇蛮强势的语气,心高气傲的眼神,都透露出他们相似的生长环境——充满赞美、吹捧和追随。
但是纪聿礼比她更跋扈,也更漂亮。
饭局还未开始,他们便自行闲逛,傅鸿卓没有跟着他们。
一进主会场,宋怀川就仿佛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西装革履的男人推杯换盏,华丽礼服的女人言笑晏晏,侍从单手托着香槟在馆内转悠,偌大的宴厅金碧辉煌,空气充斥着高级酒香,比起生日宴,更像名利场。
比起宋怀川,纪聿礼就如鱼得水许多,非常顺手地拿过侍从托盘上的香槟,仰头轻酌,露出猫一般惬意的笑容。
纪聿礼朝宋怀川递过来一杯酒:“尝尝。”
宋怀川接过,仰头喝下,立马蹙起眉。他没喝过酒,喝不惯。
纪聿礼看见他的表情,露出惋惜的眼神:“野猪吃不了细糠。”
宋怀川没有任何反应,将香槟放回侍从的托盘。
他们没打算找同龄人抱团,漫无目的地走着,路过一间摆满红酒和葡萄酒的房间,纪聿礼就走不动道了。
他目光眷恋地爱抚着酒瓶:“好想全部偷走。”
宋怀川在这迷醉的酒香里浸染了一个多小时,依然觉得无聊透顶,明里暗里的攀比,虚伪客套的试探,这些都彰显着他并不会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其实有点想问纪聿礼是不是更喜欢这样的生活,但是结论毋庸置疑。纪聿礼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从天上掉下来,身上也还带着下面没有的干净羽毛。
酒宴正式开始,舞台上奏响交响乐。
两人和傅鸿卓坐在角落的一桌,所有人都在欣赏音乐时,傅鸿卓显然听不懂,低下头小声地和宋怀川说着话。
过了一会,宋怀川说上厕所起身离开。演奏结束,宾客纷纷动筷,但菜品只是调味剂,应酬才是他们的主题。
大概只有纪聿礼是真正来蹭吃蹭喝的,他喝了半瓶红酒,除了脸颊微微泛红,眼神清明得完全没有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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