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仰不知道在想什么,皱紧眉头,满脸纠结。
岑真白说:“我想回去了。”
他以为霍仰会拒绝并且大爷似的命令他扫完这里的所有树叶,自己则去一旁休息。
哪想到,霍仰说:“嗯。”
岑真白真的很坚强了,撑了那么久才来和他说想走,毕竟刚失恋———这下应该是难受到在他面前再也维持不住表情了吧。
岑真白点头,转身回了教室。
之后就是放学吃晚饭,霍仰总算是把操场的活干完了,他姗姗来迟,看到大家都在饭桌上做好等他了。
他目光情不自禁地掠过最边上的岑真白,岑真白没有抬头看他,只坐着发呆。
霍仰也沉默地落了座,他发现自己的位置上照旧放了一瓶马蹄爽,林子坝和宋迟彦还是可乐。
“饮料谁买的?”他问。
林子坝:“小训买的。”
安静训不好意思道:“啊不是,是真白说大家干了体力活辛苦了,所以我才去买……”
霍仰又看了一眼岑真白的方向。
岑真白仍然不说话,低头吃饭,被点名了才“嗯”了一声。
就这么难过?霍仰皱眉,两个小时了还没恢复过来。
虽然岑真白吃得少,但吃得慢,所以大家总能凑一起洗碗。
今天却一改往常,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站起来,“我今天有事,先走了。”
说话也不看着人,长而密的睫毛垂着,像沾了水快要掉落的尾羽。
霍仰看着omega走去外边的洗碗池,隔着一扇玻璃门,大家都说说笑笑的,热闹非凡,在一群“动”中,唯有岑真白“静”得特殊。
哪怕有人打闹撞到了他,他也只是默默地再站过去一点。
何舰唯一没说错的,真像一片小雪花。
“霍仰,干啥呢?”林子坝喊他,“傻了啊?筷子上的饭都掉了。”
——
岑真白没有回宿舍,而是回到了教室,他之所以早走,是因为有道大题解到一半,还没解完。
思路卡住了,怎么算都不对,便想着换个情境,吃饭也在想,这不,有了点灵感。
这一做,便直接到了晚上的集合时间。
他们被老师带着去听了一个半小时的讲座,于小鱼脸都木了。
结束后,各自回宿舍洗漱。
桌子上放着刚刚霍仰给他的一袋衣服和一包新的阻隔贴———他的草莓阻隔贴有点不够用了。
岑真白拿出来,霍仰的阻隔贴就是最普通的那种,一片白,像大号的止血贴。
他留信息素的方式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到浴室,关上门,释放大量的信息素。
九点五十分,自从上次他俩在小树林被抓包后,就提早了五分钟。
岑真白靠着树,静等霍仰到。
不一会,就传来了枯叶被踩的声响。
岑真白感受到alpha站在他面前,他学乖了,先人一步,把衣服往前递,“衣服。”
手上的重量消失,他记得来时的方向,扶着树往前走出几步后打开手电筒,离开了。
用时不超三分钟。
他看不见,也就不知道,霍仰留在原地,一直若有所思地看他利索的背影。
今天的学习任务超额完成,岑真白睡了个很香的觉,一夜无梦,被早晨的音乐吵醒时,只觉得神清气爽。
新的一天,新的跑操,新的任务。
岑真白讨厌跑步,唯有放空能稍微减轻运动带来的痛苦。
呼吸不上来,气喘,大腿酸,膝盖疼,又闷又热,还出汗。
只是,他总感觉有一道视线若有若无地看过来,而且只在和alpha队伍碰上的时候才有。
他看回去,几乎所有alpha都在往这边看,还有几个见他望过来,不好意思地撇开头。
林子坝蓦地听见自己身旁的霍仰不爽地“啧”了一声。
跑操和早餐结束后,他们在昨天除完草的田地里集合,听农学老师安排:“我们上午要给地施肥,alpha去仓库搬昨天刚到的化肥,分装进小袋子里,omega负责洒。”
岑真白去到霍仰面前,等着领装好的化肥,alpha一顿,给少了两勺。
岑真白将化肥袋夹在左手臂弯里,右手均匀往外泼。
下午三点的太阳很毒辣,晒在身上没一会就刺痛刺痛的,感觉下一秒就要烧灼起火。
特别是omega们,皮肤又白又敏感,哪怕戴着草帽,可闷红还是迅速染上了他们的脸颊和眼尾,没穿长袖的手臂更是像被烫伤了一样。
许多alpha看着都不忍心了,连连让omega去树荫底下休息。
霍仰看了一眼后方的岑真白,对方正兢兢业业地干活,可能是因为热,长期淡色的唇此刻都变得红润,微微张开呼吸着。
别的omega是白皙,可岑真白的白总带了点病态,是那种苍白,因此一眼过去,就岑真白晒伤得最严重。
霍仰收回视线。
“小白!”是于小鱼在喊。
霍仰再次不经意地看过去。
岑真白不知道在和于小鱼说些什么,他抬手用手背碰了碰下巴,背后的白T恤有点湿了,粘在背上,带出骨感瘦削的肩胛骨轮廓,肉色的,透着红。
“屎!屎!”林子坝大喊,“倒你鞋上啦!”
霍仰霍然缩脚,带飞了点化肥,落在宋迟彦小腿上。
宋迟彦:“……”
不知怎么的,霍仰的速度突然加快了,一次性扛两袋化肥,左肩一个,右肩一个,倒化肥也不用别人帮扶着,利落分装。
林子坝伸了个懒腰,发出咔擦咔擦的脆响。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活,就是一直弯着腰,腰酸。
“林子坝,”霍仰说,“让他们三进仓库倒化肥吧。”
“啊?”林子坝道,“这都还剩最后一袋了,怎么了这是?”
霍仰面露嫌弃与不耐,“omega干活太慢了,效率低得要死,我们三两下干完,请你吃雪糕。”
林子坝一边腹诽一边往omega那边走,“谁特么稀罕你那雪糕……”
霍仰看到林子坝指了指他们的方向,然后岑真白点了点头,往这边走。
霍仰一丢手套,很酷地同岑真白擦肩而过。
轮到三个alpha去太阳底下了。
四十斤的化肥对于omega来说有点重,三个人一起揪着才没让屎洒出来。
眼看于小鱼要开第二袋,岑真白阻止道:“已经倒完了。”
“啊?”于小鱼疑惑,“林子坝和我说还有五袋啊。”
岑真白摇了摇头,“每组十袋,老师一开始说了。”
于小鱼看了眼地上,只有他们刚分装完的十小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包装,“你怎么知道我们倒完了?”
岑真白说:“一袋能装十小袋,我们撒了四十多次,alpha刚搬过去了二十多袋袋,又跑回来了一趟重新装,加上这里的十袋,刚好。”
于小鱼听得晕晕乎乎的,完全没懂,只能对岑真白表达了最高等级的信任,“真牛,我都没记数,让撒多少袋就撒多少袋了……不是,那为什么林子坝还让我们进来倒。”
岑真白看了眼在远处的霍仰,alpha手长脚长,水鞋束缚着修长的小腿,硬生生穿出了军靴的气质。
手速杠杠的,快得出残影,十秒都不用,一袋就清空了。
岑真白道:“可能嫌我们干得慢吧。”
于小鱼:“……服了。”
另一边,林子坝说:“我要吃阿米娜。”
一百二一条的雪糕,霍仰翻了个白眼,定制的手工雪糕上万可以理解,但这种厂制的包装雪糕,吃的人不纯纯傻逼?
霍仰怜爱地看着林·傻·子·逼·坝:“吃吧。”
林子坝:“你的眼神很不讨喜。”
“不讨喜就对了。”
林子坝随口问道:“诶话说,你现在还讨厌小白吗?”
霍仰想都没想:“当然。”
“嘶但我怎么感觉,”林子坝摩挲着下巴,“你对他的态度最近有点软化啊。”
宋迟彦:“屎蹭下巴上了。”
林子坝花容失色:“啊啊啊啊啊啊啊。”
霍仰一时之间没说话。
等到林子坝和宋迟彦的话题都转了好几圈的时候,他才道:“他都那么喜欢我了,算了。”
第34章 “你的水,给我。”
撒化肥是一项需要细的功夫,因此换上了alpha,也没有快多少。
班里的六个omega都在阴凉处,有几个被太阳折磨的beta经过,忍不住阴阳怪气道:“做omega就是爽啊,撒撒娇就一堆人上赶着呵护。”
于小鱼笑起来,露出一侧的酒窝,吃了一口冰西瓜,“羡慕啊?那你变性去呗。”
就是因为这样,现在这个世道的omega大多都不愿意被区别对待,哪怕这个“区别”是“好”的。
他们没有一个是主动提出要休息的,全是被alpha们“赶”着出来了。
不停地轮番轰炸,没几分钟就劝一次,威逼利诱全用上,仿佛omega不去休息alpha就良心不安一般,omega只能配合。
因此omega们商量着去买几个冰西瓜,切好放桌子上,大家休息了就过来吃。
不得不说,在炎炎夏日,干活途中能吃到一块冰西瓜,大家都一脸死而无憾的表情。
林子坝又想哭了:“呜呜这西瓜太好吃了。”
刚嘲讽的那几个beta也来拿,被于小鱼“啪”地一声打了手,嘻嘻笑道:“不给狗吃。”
不是岑真白想注意到霍仰,而是受欢迎的西瓜档面前,后者就那么鹤立鸡群站在一众人身后,也不说话,好像拉不下面子挤进来吃西瓜一样。
alpha们更糙,不像omega会戴草帽会涂防晒,直接撸起袖子就干了。
就这一两个小时,霍仰好像就被晒黑了点,汗湿的额发被全部撩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岑真白没多想,顺手拿起一块,绕过人群。
于小鱼恨铁不成钢地狂咬。
“小鱼,”林子坝的语气带了点尊重,“原来你喜欢吃西瓜皮?”
岑真白喊:“霍仰。”
霍仰愣了愣,刚回神就被塞了一块西瓜,转头,岑真白已经走回原位坐下。
手上的西瓜和别人的对比起来,特别大块,红彤彤的果肉,流到手上的汁水,好像还是刚切的。
都那么难过了,还下意识关注他,给他送西瓜。
施肥比除草快,不到下午四点,他们就干完了。
老师也没别的任务发布,alpha们商量着要不要去打球,最后和隔壁田另一个班凑成两队,拿着球就往荒废了许久的篮球场去。
女生和omega推推搡搡地要去看。
岑真白没兴趣,正想溜,被于小鱼抓住了手臂。
于小鱼:“小白走!咱跑快点,抢个好位置!”
来学农基地五天了,岑真白压根就没好好逛过,也不知道篮球场在哪,只跟着于小鱼的步伐晕头转向。
等到了,岑真白才发现篮球场就在那天被罚扫树叶的操场后边,而且,他俩是第一个到的。
篮球场的左边有两三排阶梯,好像就是给观众坐的。
于小鱼拉着岑真白在第一排坐下,后者从善如流地掏出课本,丝毫不顾场地。
于小鱼:“卧槽!这不是咱们的新课本吗?卧槽你怎么翻到了一百三十二页???卧槽不是,咱开始学了吗?”
安静训在后边悠悠道:“小鱼你不知道吗?真白是咱们区的理科状元啊。”
于小鱼缓慢地发出了一个愚蠢的音节:“啊?”
不一会儿,alpha们才姗姗来迟,林子坝见到岑真白,“小白你怎么在这?霍仰说找你去了。”
在场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岑真白一怔,的确没在队伍里看到霍仰的人影,估计是身体又痛了,找他要信息素,他站起来,“霍仰在哪?”
“刚在田里分开,应该是觉得你在教学楼,往那边去了。”
于是岑真白把书先给于小鱼保管,站起来往那边走了。
算起来,霍仰已经很久没有发过病了,应该是托应激症的福,每次安抚,顺带着就能引导多余的alpha信息素释放出来。
一路上都没看到霍仰,那几间教室也没有,岑真白又下楼,想着应该先让林子坝用终端问问霍仰才对,走得太急,忘了。
就在他下楼的那一刻,忽然从小腹涌来一股过电般的暖流,酸酸胀胀的,直接让他膝盖一软,好在及时握住了栏杆,才没让他滚下楼。
然后,青草味不受控制地蔓延,这种感觉太糟糕,岑真白反射性地捂住后脖子,但信息素还是从指缝之间溢出来。
不对劲。
这是发情期的前兆。
但是怎么会,距离他上一次打抑制剂,不过才半个月,怎么会那么快?
是接触alpha的信息素太多了吗?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身上没带抑制剂,在宿舍里。
总之先不能待在这种开放的环境,万一引起别的omega或alpha发情就不好了,岑真白找了一间空教室,将门窗全部锁上,刚想通过终端让于小鱼送抑制剂来———
叩叩叩。
教室门被敲响了。
岑真白瞬间抬眼,亮得人一颤,里边却没有慌张害怕的情绪,他反手握住教室里的扫把柄,不动。
万一来的是失了智的alpha……
“岑真白?”
又是一阵敲门声,“你疯了,在公众场合放那么大量的信息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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