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道：“——是。”
“你是什么？”小锦鲤轻颤着嗓音说，“你好像连人都不是。”
黑雾静了片刻。
它在小锦鲤眼中不如外人所形容的那般恐怖，相反，小锦鲤见它不说话反而还觉得熟悉。
裴路就不怎么说话。
季觉安也是。
他们的性格都有这种底色，都算不上热情的性子。
但当所有人都融合成一个人后，小锦鲤还是不可避免感到陌生，他不熟悉这个‘邪神’，不熟悉这团黑雾，因此也不知道对方下一句会说什么。
小锦鲤只能紧绷着小脸，咬着唇内侧的软肉，小心地站在原地。
黑雾道：“我可以变成人，可以变成神。”
小锦鲤一动不动。
“你希望我是什么样。”它道，“我就是什么样。”
小锦鲤心脏跳动的速度快得他有些承受不住。
眼前一切都不在他能思考的范围内，也不在他想象的范围内，他张了张口，万般艰涩地开口：“我希望……你是你自己的模样。”
黑雾又静了片刻。
不久，他说：“好。”
接着，小锦鲤感觉身侧传来了波动。
他微微睁大眼睛，看见黑雾像是一团水般泛起了涟漪，扭曲地荡开波纹，眼前的一切逐渐有了变化。
在意识消沉那刻，小锦鲤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
听起来像江竹，听起来又像裴路。
又像是所有道侣的结合体。
他说：“我带你走。”
小锦鲤的意识彻底陷入消沉。
-
黑雾消失了。
被它裹挟在其中的小神仙也消失在原地。
有神震惊地上前一步，“这……！”
“怎么回事？”
“它去哪了？”
众神窃窃私语，皆为眼前这古怪的一幕而大感震惊。
神龙伫立在原地，皱起眉看着小锦鲤消失的位置。
翠鸟化形的神仙姐姐慢慢走上前。
她也看着小神仙消失的位置，若有所思道：“……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神龙看了她一眼，“我也是。”
“回去吧。”神仙姐姐往来处走，“等他回来，或者找出那团霉运，细细问问它。”
神龙一想，也觉得有道理。
现在只有小莓大概知道真相了，小锦鲤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为了早日得知真相作出对策，他们一刻都耽误不得。
虽说和邪神恋爱很是匪夷所思，但……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猜测，最好的结果了。
俗话说，爱能感化一切。
-
小锦鲤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再度清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回到了自己的宫殿，黑雾盘旋在半空中，明明没有脸却仍然像是在注视着他。
小锦鲤心口跳动的速度缓和下来。
他已经从最初的惊慌无措中脱离，现在……脑中已经多了些猜测。
小锦鲤蜷缩一下指尖，抬眸看着灰雾，眼睛湿湿润润的，睫毛纤长而细密，声音也轻轻的。
“我要怎么叫你？”
黑雾的颜色逐渐变深。
小锦鲤眼睁睁看着它一点一点化形，化作了一个身着黑底金纹衣袍加身的俊美男人，他很像小锦鲤所认识的所有道侣，谁都不像，却又与谁都相似。
给小锦鲤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他眉眼神色不深，双眸漆黑，面上虽无表情，但看着小锦鲤的时候却能轻易让人察觉他对他的珍视。
“我没有名字。”他的嗓音寡淡而平静，“你可以叫我在小世界的名字……你最喜欢谁，我可以用那个名字。”
小锦鲤：“……”
小锦鲤有了记忆，觉得这个问题是个坑。
他如果说出自己偏爱谁，面前人就算表面没什么，心底肯定是会嫉妒的。
所以不能回答。
小锦鲤抿了下唇，迟疑道：“第一次认识你，你叫江竹，最后认识你，你叫裴路。”
他想结合一下，但又觉得不太好听，于是鼓了下脸颊，最终决定掠过这个问题。
“我不叫你名字就好了。”小锦鲤说。
男人稍一停顿，“天地法则曾有代称，名为一元复始，或许你可以称呼我为复始。”
小锦鲤软软‘哦’了声。
两人认识了那么久，现下却是第一次以真身见面，难免会有点陌生感。
小锦鲤都不知道要从哪开始问对方了。
他抓了下衣角，正犹豫着，忽而看见面前男人向着自己的方向动了动。
丝丝的黑雾盘旋在男人身侧，一靠近小锦鲤，那些黑雾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追逐着要将小锦鲤包裹在其中。
小锦鲤下意识想退步，然而男人却伸手攥住了他雪白纤细的手腕。
顿时，小锦鲤抬眼望着男人。
“我找到你了。”他重复这句话，“找到你了。”
小锦鲤愣愣地看着男人漆黑的眼眸。
“你还喜欢我吗？”复始垂眸看着小锦鲤的手，“你每次都要重新喜欢我一次。”
“这次呢？”
小锦鲤张了张口，半晌才挤出一句，“喜欢。”
复始注视着他，“真的吗。”
小锦鲤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相信，“我有记忆的，我知道我们的感情，当然喜欢的。”
“……”复始沉默地上前一步，几乎逼近小锦鲤。
他身形修长挺拔，特别高，小锦鲤继续要抬头望着他，男人握着他的手腕，将两人之间的距离逼近到只能紧紧贴着对方。
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将小锦鲤包裹。
他下意识伸手攥了一下身前的衣袍，下一秒，男人伸手将他搂进了怀里，手搭在他的后背上，抱得很紧。
小锦鲤能从这个拥抱中感受到密密麻麻的情感。
他仰起头，注视着男人清晰的下颌，突然垫脚亲了亲他的脸，男人拥抱他的力道顿时收紧。
紧接着，复始垂下头，在小锦鲤没来得及退开之前吻住他的唇瓣。
两人都有记忆，经验相当丰富。
深而重的亲吻后，复始将小锦鲤打横抱起，走到宫殿内室中。
是第无数次见面，也是第一次见面。
复始紧拥着小锦鲤，每次都令两人完美融合，没有留一丝余地。
偌大的室内，每个地方都久到令人印象深刻。
甚至窗前也不放过。
最后的最后，小锦鲤累到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他雪白精致的脸被复始轻轻碰着，复始擦去他眼角的湿泪，而后附身，吻了吻他的鼻尖。
小锦鲤轻颤一下。
大抵是又想到了那持续了不知多久的荒唐。
“我喜欢你。”复始吻着小锦鲤的唇瓣，或间隙低低道，“很喜欢，很爱你。”
小锦鲤轻轻道：“嗯。我知道的。”
小锦鲤其实还有别的想问，比如裴路最后为什么会说那些话，是不是记得什么。
还是那个时候，裴路就已经是复始了？
但是他很累，说不出来。
这个问题一出口，就得聊很久了。
他现在想休息。
小锦鲤微微阖眼，感觉复始将自己抱住了，抱紧了。
他往他身前蹭了蹭，睡意很快袭来。
-
神龙回到自己的住处。
他花了点心力来让自己倒霉，好将霉运给召唤出来，虽说神仙倒霉的少，但在神龙的刻意为之下，一切还是顺利的。
小莓冷不丁道：【找我？】
“嗯。”神龙注视着虚空，“想问你一点事情。”
小莓：【任务不都完成了么？那个叫什么邪神的现在是活的还是死的？】
“……活的。”神龙叹气说，“我要问的不是这个，不过……也有些关系吧。”
“你最后抓了谁去做任务？”
小莓闻言顿时感到古怪。
这有什么好问的？
它腹诽着，到底还是说了，【其实你应该认识的。】
第541章 鱼和邪神5
闻言，神龙顿时知道自己心中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
但他还是耐心地等待着小莓揭晓谜底。
【一条锦鲤鱼。】小莓道，【他叫锦声，特别可爱，还很善良，我当初一提出拯救世界他就答应跟我一起了。】
果然。
神龙心绪顿感复杂。
找来找去，竟然找到了小锦鲤……所以所谓的下凡，其实是去三千世界做任务去了。
所谓的道侣……其实就是邪神对吧。
神龙观小莓的反应，觉得它应该还不知道这事，于是说道：“声声是不是还找了个对象？”
【是啊。】小莓道，【很巧啊，他对象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每个位面的天之骄子都是他，每个位面他都能认出小锦鲤……也不能这么说吧，反正算是一见钟情。】
神龙又感到了诧异。
邪神竟每个位面都投身为了天之骄子？
按常理来说绝无这种巧合，那么只可能是邪神有意为之。
它在众神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神识破开了阵法，做了不知道多少手脚，才令小锦鲤和它每次都能遇到。
小莓琢磨一下，【我要消散了，所以你召唤我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神龙：“确认一些事情罢了，不重要。恩，他的道侣是邪神。”
什么叫做平静地放出一个重磅炸弹。
这就是。
小莓讶异非常，却偏偏无法再深问，它的意识形态一点一点消散了。
与此同时，另一位神仙走进殿内。
她看向神龙，说出自己的猜测，“声声口中的道侣就是邪神吧？”
神龙按了按眉心，“是的。”
“这么笃定？”
“我刚找过小莓了。”神龙都开始随小锦鲤称呼这团霉运为小莓。
另一位神仙反应了一下才想起霉运的新名字。
她拧眉，“所以这事是真的？那未免也太荒谬了吧？”
天地法则分出来的污浊之气还能谈恋爱？
换句话说，这和天地法则本则谈恋爱有什么区别？
“不论如何。”神龙沉吟道，“起码……我们所面临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不是吗？现在就看邪神将声声带去了什么地方。”
这倒是。
既然如此，小锦鲤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危险，相反的，困扰他们已久的问题也得到了解决。
毕竟当时在阵法外，所有神都能感受到，那团黑雾对小锦鲤并没有半分的攻击性。
这份历经数个位面的感情份量还是很可观的。
如此，神仙掀袍往身侧一坐，打算跟着神龙一起等小锦鲤。
不出所料，事情解决完后小锦鲤会来找他们的。
-
小锦鲤睡了一觉。
因为仙界无昼夜之分，所以当小锦鲤醒来的时候，他的思绪仍然一片茫然，压根不知道自己休息了多久。
殿外的云雾缭绕一片，小锦鲤起身看了会儿，然后才看见男人从殿外走了进来，走到他面前。
他下意识抬起眼睛看去，男人站在他身前，伸手碰了碰他的脸，指腹轻轻在那温软的皮肤上揉了揉。
然后他将小锦鲤抱起来，像是贴不够似的，抱得很重很重，几乎不留一丝缝隙。
如果说小锦鲤刚刚还处于朦胧中，那么随着这个紧紧的拥抱落下来，他便已然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你……”小锦鲤艰难地从他怀中将脸挣出来，抬起头看着男人清晰的下颌线，“你抱得太重了。”
复始垂头注视着他。
手中的力道松了一点，真的只有一点，小锦鲤浑身还是紧紧地贴在他身上。
复始亲了亲小锦鲤的唇瓣。
小锦鲤没有拒绝，只是咕哝着道：“你像裴路。”
复始摸了摸他的头发，“裴路像我。”
“……”
明明是一个人，这有什么好争的。
小锦鲤不懂但尊重，他改了口说：“你……上个位面最后，你是想起记忆了，还是从头到尾，你都是裴路？”
当时不觉得。
但是现在细细看来，上个位面其实很奇怪。
明明所有位面邪神都投身为了天之骄子，唯独上个位面他没有。
这不像是巧合。
小锦鲤感觉是复始做了什么。
他睁圆眼睛看着复始，复始低头，气息逼近，小锦鲤的唇瓣再次被碰了碰。
“没有记忆。”他道，“我无法以完整的真身出现在小位面里。”
“所以我用了些手段，让碎片化的我做了一些梦。”
“而梦的故事就是我们所经历过的一切。”
说到这里，复始不明显地停顿了一下。
“梦境也是不完整的，每个位面只提取了一些关键记忆，所以作为裴路的我，对一切的了解并不清晰。”
复始注视着小锦鲤。
“所以我始终无法确定你喜欢的到底是我，还是拥有天之骄子光环的那个人。”
小锦鲤张了张口。
脑海中的所有疑问在此刻都巧妙地串成了一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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