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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等到沈漠之醒过来再去回味的时候，梦境里的内容便随着他的苏醒而全数消散无踪。
沈漠之看着周遭的环境, 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在他看起来都格外的陌生。
这里明明是他住了许多年的地方, 怎么会看起来如此的不对劲。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
这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感觉让沈漠之对于一切都开始警戒起来，唯独对着霍阎的时候精神状态才能稍微放松一些。
沈漠之的这种状态霍阎看在眼里。
他很担心沈漠之, 却又怕刺激到沈漠之，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他旁敲侧击的想要看看沈漠之的反应, 生怕哪个词用的不对就把沈漠之给刺激了。
沈漠之光是应付这种心境突然之间的变化就已经很累了，对于霍阎的关心，他也只能靠着亲吻来表示回应：“我没事，真的。”
霍阎：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沈漠之再三保证：“我真的没事！”
霍阎：你看我信吗？
沈漠之推了推霍阎：“我不是抗拒回应你，我就是……有些事情我自己都没有想明白……你给我点时间。”
霍阎觉得从昨天开始, 自己捏眉心的次数就明显提升, 眉间快被他捏出瘀血来了。
他没奈何, 只能在光脑上和睡神驯兽师两个人沟通沈漠之的情况。
驯兽师表示，他们现在给出的方法也都是经验论，睡神那边压根连经验都没有, 纯理论，如果疯狗的状态一直这样延续下去, 反而不如带他去看看咨询师。
他正好认识一个在业界里口碑颇好的咨询师, 价格是贵了点，但是有用也是真的有用。
霍阎知道驯兽师是好意，只是现在沈漠之的状态恐怕不会愿意跟他去看咨询师，他也担心沈漠之很难迈过心里那道坎。
他看着沈漠之正在发呆的脸, 想着等中午苏常过来之后，沈漠之或许能够好一点。
好歹苏常也是沈漠之认识了这么多年的朋友, 对沈漠之的了解也算得上知根知底，说不定，苏常能想到沈漠之突然发生这种心态变化的原因。
只可惜，一向很拿得住的霍阎在这次没能算准。
事情在苏常的到来之后非但没有得到一个好的解决，反而往更坏的方向走了上去。
中午，苏常按照之前约定好的时间过来了。
沈漠之在看见苏常进入房门的那一刻，对他的违和感直接拉到了满点。
他非常清晰的认知到，苏常不应该出现在这栋房子里。
他昨天的感知是没有错误的。
苏常话多的同时也很敏锐。
他快速的捕捉到了沈漠之眼里陌生的情绪，却并没有真的当一回事，脚上换着拖鞋，口中还在跟沈漠之开玩笑：“怎么这个眼神？太久不见了认不出来了？我现在已经帅到这个地步了吗！”
沈漠之没说话，表情却阴郁起来。
苏常的身形顿住，他不确定的看向霍阎：“大佬……这什么情况？”
沈漠之没说话，看看苏常，又看看霍阎，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走。
苏常这才放心下来，一路跟在沈漠之的屁股后头，嘴里不停叨叨：“诶？我今天要有口福了？疯狗你要下厨？那我能点菜吗？油爆大虾可以吗？油焖茄子也行！我都爱吃！”
沈漠之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去看他，那眼神已经不能单纯用陌生来形容了：“你不该叫我疯狗。”
苏常哑巴了。
他扭脸冲霍阎摆出个相当疑惑的表情：“我好好一个兄弟怎么傻了，还是我成了你们play的一环……你们在玩失忆梗吗？还是他不想做饭随便找了个借口来驴我？”
霍阎想起昨天沈漠之提到苏常的时候骤然不正常的状态，突然意识到让苏常来劝导沈漠之或许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不是，我们昨天才从副本里出来，他有点累了。”
苏常相当善解人意：“害！多大事儿啊！是我今天来的时间不太对……要是疯狗不舒服，那我下厨！额……就是我下厨吧 ，可能厨房会有点遭罪……”
沈漠之从刀架上抽出一把刀来，在手里灵活摆弄着。
苏常抽搐着表情倒退，做出举手投降状：“好好好，我也不下厨，你再烦躁也不至于把我当成食材吧？！”
他轻松的语气在看见沈漠之认真的神色后终于发生了变化：“沈漠之，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漠之手里的刀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光斑，落在墙上。
沈漠之看着那道光亮仿佛在出神，嘴里喃喃道：“我说了……你不该叫我疯狗的。”
苏常背后汗毛一立：“你别胡闹嗷！不是，你的代号不是你自己起的吗？谁都能叫就我不能叫是吗？”
喊了一声疯狗，沈漠之就要动刀？
他们俩究竟是谁疯了？
霍阎拦着沈漠之，生怕沈漠之真的要把刀丢到苏常的脑袋上：“不好意思，看来今天真的不适合待客，不然你先回去吧！”
苏常眼泪都下来了：“不用大佬你说我自己都想跑了好吗？我现在腿软啊！！我我我我我跑不动啊！”
霍阎：“……”
沈漠之才不管苏常有没有腿软，他将刀子高高举起，手上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霍阎疾步过去阻拦沈漠之，却没有想到沈漠之的刀子并不打算落到苏常的身上，反而是朝着自己砍过去。
霍阎情急之下一掌劈过去，正中刀把，手骨被刀子震得生疼，却还是慢了沈漠之一步。
沈漠之的手臂被飞出去的刀刃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苏常也顾不上害怕了，大喊一句“卧槽”又赶紧把嘴捂上，生怕沈漠之不顾受伤也要拿刀剁他。
霍阎二话不说就去拿急救箱，熟练地给沈漠之止血包扎，只是脸上看着格外的犯愁。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就是睡了一觉，怎么沈漠之原本缓和过来的情况又有加深的倾向？
沈漠之麻木的伸着胳膊给霍阎包扎。
他先是毫无感觉，却在看见血液漫出来的时候感受到了一层鲜明的凉意。
血液并不冷，沈漠之就是觉得它很凉。
他皱了皱眉，低声吐出一个字来。
“痛。”
霍阎小声骂他：“知道痛还动手？”
“……我就想看看这些都是不是真实的。”沈漠之也低声辩解。
“现在呢？”
“不知道，但是痛。”
霍阎也是没脾气了。
苏常腿软着还没能成功撤离，他扒着墙边小心看沈漠之：“阎罗大佬，我看疯…老沈不像是累着了啊……”
反而像是疯了。
霍阎让苏常赶紧走人。
苏常表示等他腿软结束了一定会马不停蹄的滚。
直到苏常从沈漠之家里离开，沈漠之都没再给他半分关注。
他始终看着手臂上被包扎起来的伤口，努力在心里区分这种伤痛和之前副本中的伤痛有什么区别。
显而易见的，答案是没有区别。
沈漠之摸了摸纱布，咬咬嘴唇，正打算用力按下去，就被霍阎中途拦住动作：“干什么！”
见霍阎要发火了，沈漠之才挪着身体把自己塞到霍阎怀里，脑袋顶在霍阎的肩膀上，乌黑的睫毛遮住他的眼波：“你是真实的，苏常是虚假的。”
霍阎从昨天开始就听沈漠之一直满嘴的真真假假，终于开始感觉到心累了。
他没有急着否认沈漠之的观点，而是跟他一并坐在地毯上，双臂把沈漠之裹在怀里，活脱脱一个男妈妈状态，带着气声尽量温和的跟他说话：“为什么这么说？”
沈漠之毛茸茸的脑袋左右晃了晃：“就是一种……感觉。”
那一刀，他原本真的是想砍在苏常身上的。
沈漠之在某个瞬间，真觉得苏常和副本里的NPC怪物一样，砍了就会消失。
可他也害怕。
他害怕自己对于苏常的那些记忆全都是真的，他害怕自己才是有毛病的那个。
如果他真的砍了苏常，又发现苏常根本没有问题，他一定会后悔的。
因此，这一刀最终还是落在了自己身上。
沈漠之哼哼唧唧问：“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
霍阎搂着沈漠之的手臂紧了紧：“什么说法。”
“众人皆醉我独醒。”
霍阎乐了：“你不要欺负我没读过书，这不是诗吗？”
沈漠之换了个说法：“就是……当你觉得周围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生活在虚假中，而你却察觉到了……你会觉得自己清醒，还是会觉得自己疯了？”
霍阎叹了口气，很诚实的回答：“我会选择昨天不要去吃面。”
沈漠之笑出来。
他自己笑了一会儿，又静了一会儿，终于对霍阎道：“我们去看看心理咨询师吧。”
沈漠之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他只是想知道自己脑子里这些突然出现的画面究竟是因为什么。
霍阎没想到沈漠之会主动提到这个话题：“嗯，我去安排。”
有驯兽师的门路在，霍阎隔天就带着沈漠之去见了心理咨询师。
心理咨询师姓陈，在业界也算是有名的人物，看着大约四十岁上下的样子，长着一张很是面善的脸，说话的时候脸上总带着笑意，很是亲切的样子。
沈漠之和霍阎来的时候，陈医生亲自接待了两个人，从言谈举止到专业素养，都给人一种相当值得信赖的样子。
霍阎和陈医生先简单聊了聊关于沈漠之的情况，在确定了沈漠之的状况后，陈医生很快要求和沈漠之单独再谈一谈：“咱们可以先做一套测试题，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沈先生和人正常沟通是没有大问题的，题目做好之后我会以测试结果为参考，再结合沈先生的具体情况看看怎么处理，您看这样可以吗？”
沈漠之是没有意见的。
霍阎也只得先尊重沈漠之的决定。
沈漠之跟着陈医生进了单人的咨询室。
在进入咨询室的时候，沈漠之耳际响起了一个声音：“17。”
时期？还是17？还是同音的别的什么词？
沈漠之停住脚步，环顾四周。
陈医生见沈漠之停下，礼貌询问：“请问您是有什么疑问吗？”
沈漠之可以确定，陈医生并没有听到刚刚的那个声音。
先是幻觉，又来幻听。
非得逼着他把自己当成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
陈医生见沈漠之笑着摇了摇头，便道：“沈先生随意坐吧。”
他声音不大，语调控制的也很好，和他对话总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咨询室里的装潢用的是暖色调，明媚但不艳俗，沙发也是柔软到让人能陷进去的质感。
沈漠之挺喜欢这种感觉。
他坐在沙发里，看着陈医生将答题的纸页递给自己：“感觉跟考试一样。”
陈医生很随和：“唔，或许比考试要舒坦一些，这些题目并没有正确答案。”
“可依然有判分，考试再差也无非就是不及格，这个卷子要是答不好，我可就成了精神障碍。”沈漠之的话接的也很顺畅。
陈医生笑了：“这倒是实话，不过我还是要请沈先生按照你的真实想法来做选择就好……如果你想把我当成高中时期的班主任也不是不可以。”
沈漠之笑了笑，没再接话，只是将题目一页页做下去。
题目很多，沈漠之下笔的速度却越来越慢。
他又开始幻视副本了。
在副本里也是这样的不是吗？
只不过，他做的是由睡神设计出来的测试题而已……
两个世界在沈漠之的脑袋里交叠，他硬着头皮将信息一点点填满试卷，努力让自己不要再去联想那些画面。
他突然感觉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这里的……
好歹他不能让这位陈医生给自己定下一个精神不稳定的评语，然后把自己困在这个咨询室里。
甚至是困在某个精神病院当中！
沈漠之的笔触暂停在最后一道主观题上。
这道题目让他形容他最近的状态。
让他将自己最近听到或者看到的、和以往不太相同的事情，用绘画或者文字的方式表达出来。
沈漠之本能的对这样的题目产生抗拒。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回答这个题目。
沈漠之捏着拳头，手背上的血管鼓胀起来。
陈医生见沈漠之不再动笔，以为他遇到了什么问题，却在看见最后一道主观题的时候眼神突然尖锐起来，语气也发生了变化：“沈先生，您怎么不动笔了？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
沈漠之去看他。
陈医生毫无所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沈漠之的眼里究竟是一副什么样子。
沈漠之从柔森*晚*整*理软的沙发上站起来，呈现出明显的防御姿态。
他眼中陈医生的面貌和刚刚的那张脸已经变成了截然不同的样子！
原本属于人类的眼睛突出呈现两个明显的半球状，漆黑的瞳孔完全不同频的左右转动着，脸上的皮肤之下似乎有什么活物在钻动，随时准备破开那层属于人类的皮肤冒出头来。
陈医生的嘴巴从嘴角开始变成两条直线，直直拉到两腮后面去，从直线当中流淌出涎水，中间一张一合的口型再也看不出来说话的内容，声音也重叠再重叠，催命魔咒一般，逼着沈漠之在纸上落笔：“写下去！！快点写下去！！！”
沈漠之立刻重新将桌子上的笔拿起来，再抬头的时候，陈医生就恢复了原本人类的样子。
沈漠之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笔尖接触纸面，沈漠之听见前方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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