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想知道什么,你都会说吗?”
斯蒂文没直接问,目光透露出了一抹深深的怀疑。
下一秒,这个超级怀疑分子就被乔恩用力地撞开了。
金发男孩活泼地高举着手,兴冲冲地凑过去嚷嚷:“我!我!我!我想知道好多,可以先从神明最早的记录开始说起吗?”
“喂!我还没问完呢!”
斯蒂文恼怒地喊了一声。
但乔恩只当没听见。
他继续在那念念叨叨:“我早就想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历史了,可惜斯蒂文是个毫无半点儿自觉的文盲。可恶,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还很骄傲。海伦娜倒是知道点儿故事,但都是一些大众流传的、听起来就像是人们自己编造出来的说法……”
另一头,“文盲”斯蒂文已经对他怒目而视了。
贾德森祭司则是低声嘟嘟囔囔:“什么嘛!你倒是会挑,挑了最麻烦的……”
不过,他还是选择满足一下乔恩的好奇心:“关于神明早期的记录不多,因为年代久远。而且,各家神庙记载的内容还都有所不同。大家都认为,自己的是真的,对方的是假的,所以,一直没能有个统一的言论。”
“比如,据我所知,纵欲和狂欢之神那边的记载是——在狂喜的漩涡中升起了夺目的神明。”
“可等到了我们风神这边,记载就变成了——在狂怒的漩涡中升起了法力无边的神明。”
“如果说这两家的记载,勉强还算有相似之处……”
“日神那边的记载就又不同了,那边直接就是——驾马车从空中飞过,光辉夺目,普照万物。”
“不过,在这些话后面的部分,倒是还有一点儿相同的记录——在大破坏中,诞生了世界。”
乔恩不禁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因为这和前世蓝星的那些神话相比,太不一样了!
前世,不管哪个国家。
神话的第一章 节通常都是创世。
比如,东方盘古开天辟地;西方上帝创世纪。
这些神明不管性情如何,起码在最开始的时候,都要先辛辛苦苦地把世界给创造出来。
所以,有时候人类尊重、敬仰神明,其实更像是在尊重、感恩创造自己的父母。
但在这个异世界,压根就没有神明创世的传说。
一上来就是神明出现,顶多加一句出现在什么、什么地方……
这些神明既不创世,也不造人,整体仿佛和世界完全割裂。
而之后的进展也很神奇,世界居然是从什么大破坏中诞生的。
乔恩听到这里,忍不住地问:“那人类呢?”
“什么?”贾德森祭司没听懂,下意识地反问道。
“我是说,人类怎么出现的?会是神明创造的吗?”乔恩继续追问。
贾德森祭司的表情很古怪:“啊?你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人类当然是随着世界一起出现的。”
“那,世界和人类都不是神明创造的?”
“呃……这么说也对。”
贾德森祭司的神色渐渐犹豫起来:“我不确定,但从没人这么想过,也没人研究过,更没有相关记录……我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不太明白。”
乔恩的脸上满满的困惑表情,仿佛遭遇了宇宙级别的难题。
而他的这份困惑又极具感染力,以至于对他们之前讨论毫无兴趣的斯蒂文,这时候都不禁抬头看了过来:“怎么了?”
乔恩百思不得其解地问:“这些神明既没有创造世界,也没有创造人类,那他们对人类做过什么好事呢?人类为什么要信仰他们?”
这话他说得稀松平常。
可换到这个世界人耳中,却仿佛平地一声惊雷猛地炸响?
贾德森祭司两眼一翻,险些厥过去。
甚至连斯蒂文的脸上也闪过一抹愕然。
“何等……何等悖逆的言论啊……”
祭祀大人垂死挣扎着坐起,颤颤巍巍地用手指着乔恩,一叠声地喊:“你快闭嘴!快闭嘴!你怎么敢持有如此功利之心?你怎么敢,敢这么同神明讨价还价……”
“你,你,你到底知不知道?神明是狂暴的!”
“日神曾一怒之下用火焰焚烧世界,使得大陆崩裂,无数人死于烈焰;水神也只因有趣就掀起波涛,淹没大片大片的土地后,让人在水中永远的安眠,却留下了江河湖泊……还有瘟疫之神,所过之处,无数生命湮灭……”
然而,越是听这些传说,乔恩的表情越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他冷静到极致地打断祭司大人的种种举例,非常简单地给出一个总结:“所以,神明从来没为人类做过什么,人类只是在……恐惧?”
贾德森祭司瞬间仿佛得了帕金森一般地哆哆嗦嗦着。
这一刻,他悔恨万分:“我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我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早前,没见两个孩子前,他虽被母亲给吓了一跳,但心中还不算太害怕,觉得能躲过去;
见了两个孩子后,他虽然害怕,但还抱着一线希望,觉得“剁手”之后,一切就能恢复原样;
“剁手”失败后,他怕到了极点,可躲几天后,又觉得还能苟一阵子。
等再见两个孩子,才没交谈几句,他就发现,死亡简直如影随形,而且,很有可能会死很惨、很惨。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为什么自己每次都想得好好的……
——事情却一次比一次变得更加严重了呢?
贾德森祭司痛苦地揪住了头发。
然后,他想起来了。
——从把这个金发倒霉孩子从泥土里挖出来的那一刻开始!
——事情就这么一步一步地发展到了现在。
“结果……”
“追根溯源!”
“全他妈都是我自找的?”
贾德森祭司安详地闭上了眼睛,非常希望能够就此长眠不醒。
第32章
在贾德森祭司还在为自己的一时“手贱”而后悔莫及、躺倒在地, 默默垂泪的时候……
他们还不知道——金发男孩的“死而复活”,所引起的蝴蝶效应还远远不止于此。
格兰特小镇的治安官格雷夫斯先生是一个贵族。
他出自一个历史悠久的贵族家庭,年轻的时候, 和17章提过的现任司法官卡腾伯格大人的境遇有些类似:同样的贵族之家,同样的家族没落。
但他比卡腾伯格又强那么一点儿。
他的家族虽然没落了,但又没落魄到连一个职位都没办法为他提供的地步。
所以,格雷夫斯不用像卡腾伯格那么毫无底线的四处钻营。
他一路都是按部就班地往前走。
比如,刚刚学完了一系列相关课程,就能在家族的举荐下, 成了一名王城的基层办事员;等认真做了一段时间后, 又能抓住机会,顺顺利利地被安排成一个外派的小镇治安官。
按照他家培养人才的一贯策略。
接下来的道路应该是——治安官先当个七、八年,在此期间, 尽可能地建立一些功绩, 或者,没功绩, 熬够一定的时间也可以;之后,他将会被运作着,调回王城,看情况选择进入一个比较重要的部门;然后, 依旧从部门的底层开始做起,一步步迈入这个国家最为关键的政治中心。
这大概是来自古老贵族家族特有的沉稳持重。
他们从来不会轻易送孩子一步登天, 往往力求稳扎稳打, 最好能从头到尾都不引人注意地缓步上升。
既不会招人嫉妒, 也不会因急于求成而留下一些没必要的隐患。
这样一来, 等到这个人才终于被注意到的时候——曾经一掐就死的幼苗早就已经顺利成长为一棵轻易不能撼动的参天大树了!
足以自保。
还能庇护家族。
当然,正常情况是这样的。
但现在出了一个不太正常的情况。
艾莲娜, 那位极其“有才”的治安官夫人。
她前不久收到了闺中密友阿西丽亚的来信。
信的一开始是一些固定的寒暄。
之后是介绍她和丈夫阿托斯的一些近况。
接着,一语带过马里诺家族现在面临的尴尬处境,略提一提脾性古怪的莱奥尼王子殿下。
(她这里应该也不敢说太多,只隐隐提了一句“殿下太过年幼,对生命似乎缺乏应有的敬畏。但在帕特尔老师的引导下,已经大为改善,未来想必也会成为一个贤明、有为的王子殿下”。)
等这些废话都说完后,才算到了真正的重点。
在新的一页信纸中,阿西丽亚重点感谢了治安官夫人此前的“热情分享”行为,间接告知好友,自己同丈夫的感情与日俱增。
同时,她还委婉地发出了“催更”信息:
——亲爱的,你最近有什么新奇、有趣想法吗?
——如果想到了,请及时、马上、一刻都不耽搁地写给我!”
——因为无论什么时候!
——我都在热切地期盼着你的来信”。
治安官夫人看到这里的时候,不由伸手捋了下鬓边的发丝。
她此时春风满面,颇为自得地一笑,当即蠢蠢欲动地拿起了笔,打算立刻就为自己的好友展示一下自己的聪明才智。
但下一刻,她又想起,那信似乎还有一小段,便暂时放下笔,又重新拿起信。
在信快要结束的最后一段里……
阿西丽亚再次表达了她对朋友的思念。
这不稀奇,算是常规的写信方式。
但随后,她话锋一转地问道:“亲爱的,你家格雷夫斯近期有没有回王城的计划呢?”
治安官夫人眉毛微微一挑,开始重视起来。
阿西丽亚在信中写着:“亲爱的艾莲娜,你是知道我们的,我也不瞒你。”
“阿托斯荒废学业多年,又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去玩乐,当时天真地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们这样的人家,是不愁吃穿的。”
“可当初轻忽的可怕后果出现了——他现在不管做什么事,都有些力不从心。”
“在阿托斯的哥哥去世之后,他勉强算是马里诺家族的临时家主了,已经不能再像以往那样四处招蜂引蝶、寻欢作乐,反而要担负起责任来了。”
“所以,马里诺家族安排他当了一名营造官(负责建造,以及举办各种祭祀神明典礼活动的官职)。”
“但他并不是一个很精通庶务的人,日日犯难,时不时就会红着眼圈回来,一头扎在我怀里痛哭……”
治安官夫人看到这里,脸上不禁流露出了一抹无语。
她暗自忖度:“阿西丽亚可真会给她那个废物丈夫描补,什么叫‘不是很精通庶务’?我看,根本就是一窍不通吧!”
可能就是因为“一窍不通”的缘故……
阿西丽亚在信中诚恳地表示:“倘若格雷夫斯也计划调回王城的话,刚好可以让阿托斯将他调至王城的营造部门,这样一来,两个男人也好守望相助。”
然后,她还展望了一下未来:“说不定有朝一日,他俩之间的感情,也能如我和你一般亲密无间,彼此信任。”
但其实,所谓的“守望相助”就是“互利互惠”。
也就是说——阿托斯帮格雷夫斯从偏僻小镇调回王城,而代价就是格雷夫斯需要帮阿托斯处理一些工作上的庶务。
至于后头的那句展望未来。
也是在暗示——双方毫无利益冲突,完全可以结成政治上的同盟。
更简单的翻译就是:
阿托斯太废了,完全不会抢你丈夫的功劳,挡你丈夫的路,只要帮他应付过这段时间,他绝对二话不说地支持你丈夫在营造部门站稳脚跟。
这些话,肯定不能在信里说得太明白。
但治安官夫人艾莲娜向来聪慧过人,加上她和阿西丽亚相交多年,彼此知之甚深,自然完全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她略微思考了几秒,首先将中间那几页涉及“夫妻感情交流”的信纸抽出来,叠好后,藏进了自己的首饰盒里。
然后,她将剩下的信放在桌子上,手指一下一下地轻轻敲在信上。
提前调回王城,不用在边陲小镇慢慢熬资历。
确实有利于丈夫格雷夫斯未来的前途发展。
但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来讲……
艾莲娜其实十分厌恶王城的风气。
她出生在一个非常有钱的商人家庭。
而她的丈夫格雷夫斯选择娶她,很难说不是看上了她丰厚的嫁妆。
正如司法官卡腾伯格选择了莎曼珊米纳德一样。
这些对自身政治前途存在一定野心的男人,很少会选择纯粹的婚姻。
他们多数会将婚姻视为能让自己距离目标更近一步的阶梯。
只不过有的人会做得过分一点儿,而有的人会相对良心一些。
治安官格雷夫斯就属于后者。
他正直坦诚地承认自己受了妻子很大恩惠,婚后对妻子始终心怀感激和敬意,哪怕爱意随着年龄而有所消减,也很少弄出什么事来让艾莲娜伤心(近期爱意重燃,那就更不必说了)。
而他选择外放到边陲小镇,固然是为了熬资历。可其中,也有艾莲娜的一小部分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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