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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没想火葬场啊[快穿]——Alohomora

时间:2024-03-08 09:35:36  作者:Alohomora
  这本事做六哥的也自叹弗如——过去上山踏青, 燕玉尘采来的果子就总是甘甜, 既解渴也掂饥。
  做兄长的就没这个能耐, 哪怕精挑细选、再三按照书上所言比对,搜出的野果还是又酸又涩, 偶尔还有毒。
  幸而毒也不深,兄弟两个在榻上同甘共苦、奄奄一息地躺几日, 燕玉尘就又恢复精神, 跑去给六哥煮软糯香甜的白粥。
  ……那时新帝还调侃, 弟弟多半是福缘深厚, 生来就有天道庇护, 一定顺遂平安,长命百岁。
  燕玉尘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仰起头,轻声说:“六哥?”
  新帝回过神,摇摇头。
  他不再在无意义的闲事上走神,揽住弟弟的肩背,将这一道残魂护在怀里:“六哥带你玩。”
  新帝脱下外袍,将残魂裹住,护住那一处好不了的伤,带着他掠过山林草木。
  小皇帝紧紧攥着六哥的衣襟,过了一会儿渐渐放松,注意力被从未见过的景色吸引,慢慢睁大眼睛。
  新帝低头问:“看见什么了?”
  “小鸟。”小皇帝从未飞起来过,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无比,“在飞。”
  离了自己擅长的东西,燕玉尘就又恢复寡言,但也已比跟在仙人身边时好得多,高兴时也很愿意主动说话。
  燕玉尘也学了仙术,却从没飞起来过。
  新帝垂着视线,看着弟弟,眼底渐渐柔和:“以后六哥教你。”
  驾云乘风,原本就是仙术里不算难的一项,新帝被困在昆仑这些年,倒也学了些本事。
  他声音轻缓,是比少时更温和耐心的态度,怀中的残魂却在这话里微怔了下,眼睛里慢慢透出心事。
  新帝摸了摸弟弟的脑袋,轻声问:“怎么了?”
  残魂靠在兄长怀里,被那件外袍严严实实裹着,低下头,摸了摸胸口的伤。
  小皇帝只是不会说,其实什么都能听懂,听得懂“以后”,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他没有的东西。
  有些时候,残魂已经能想起自己死了。
  那一支白羽箭很准,穿透肋骨,射碎心脏,一箭就要了他的命。
  他不知道要怎么能修好。
  小皇帝是擅长修东西的,可要修这个太难了。
  残魂在尽力维持清醒,维持不消散……但这种状态并不久长,就像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新帝的手臂揽紧,握住他的手,不让他摸:“不要管。”
  “六哥想办法,你不要管。”新帝低声说,“你做开开心心的包子铺老板,卖包子,熬汤做菜,知道么?”
  “你的皇帝做得很好,国事上有不懂的,六哥要偷偷去找你,要向你请教。”
  新帝拢住怀中的残魂,看着那双眼睛:“你要管六哥的饭,六哥要靠你养活。”
  小皇帝被这话哄得局促腼腆,因为没办法脸红,捉住新帝的袖子盖在脸上,还想像在石佩中那样蜷成一小团。
  新帝知道他怕痒,只是不知做了鬼还怕不怕,往他肋间碰了碰,残魂就忍不住笑出声。
  新帝喜欢听弟弟笑,这时候才露出放松神色,瞳底温和更浓,含了笑继续陪他玩。
  日色颇好,林间风静,兄弟两个在云端玩闹,燕玉尘笑到睁不开眼,还惦记着蘑菇。
  “六哥,你采完以后,一定要叫醒我,给我看。”燕玉尘做了鬼也不放心,嘱咐兄长,“不能随便吃,小心有毒。”
  新帝看着这个弟弟:“……毒蘑菇你六哥还认得。”
  采到有毒的野果子是意外,采到毒蘑菇就不是了。昆仑弟子修行,也要在山林中生活,感天地之灵气,找吃的也是必学的一桩。
  残魂半信半不信,颇为关切的注视难得惹恼了做六哥的,又被那件外袍拢住,在怀里揉了半天。
  小皇帝笑得止不住,气力耗尽昏昏沉沉睡着,苍白的唇角还抿着。
  新帝揽着他落在林间。
  燕玉尘的魂魄很轻,分量重不过一片落叶,阖着眼睛安稳熟睡,神色很安宁。
  新帝慢慢解开外袍,将这一片残魂小心抱出来,看着那道箭创,柔和笑意早不见踪影,眼底只剩不可测的幽深。
  ……
  “宿主,宿主。”系统小声问庄忱,“燕玉尘的六哥想做什么,怎么救残魂,能不能成功?”
  庄忱也在琢磨怎么修复残魂。
  如今这道残魂还能不散,全靠他撑着,他和系统一走,残魂自然就要湮灭。
  这几天里,庄忱把这个世界的修仙体系研究了一遍:“没什么正经办法。”
  ……但也有些剑走偏锋的办法,天道也不是不能钻空子。
  仙人能钻空子,能绕过天道,为了一己私欲草菅人命,凡人也一样有空子可钻。
  都说天道好轮回,总要讲究些公平。
  他们正讨论,远处又传来滚滚闷雷响动,似近实远,却又悍然炸响,令人难以忽略。
  新帝垂着视线,将双手覆在残魂的耳畔,不让这嘈杂扰了弟弟熟睡,运转修为,弹开落下来的雨水。
  这场暴雨下得突兀,豆大的雨滴砸下来,漫天盖地,转眼就串成雾蒙蒙的雨帘。
  修仙之人不惧雨雪风霜,这么点雨还算不了什么。但残魂经不住,稍有惊扰就可能逸散。
  新帝将那一道残魂抱回马车,跟随来的内侍知晓内情,忙迎上去,将伞撑开:“陛下,是好事,旱了这么久,总算下雨了。”
  有法力隔开雨水,裹着残魂的外袍依旧干燥温暖。
  小皇帝睡在兄长怀里,察觉到环境变化,眼睫跟着颤了颤,勉力想要睁开。
  新帝在他背上安抚,温声哄着弟弟睡熟,静看着马车外的雨势:“好事?”
  内侍愣了下……山下农人喜不自禁,田间地头都为这场雨颇为欢欣,怎么看都是好事。
  新帝不置可否:“派人下去,凡是有雨处,在各地监察,雨多驱云,有涝排水。”
  本朝以修仙为盛,朝中没有不会仙术的臣工,驱云引渠不难,于求仙一道只是入门。
  内侍错愕,隐约听出这话的意思,脸色微微变了,冒雨跑去传召。
  新帝看着窗外,神色转冷。
  再过些时日,天门重开,上仙这三年来手段使尽,依旧夺不走国运,失了耐性,难免图穷匕见。
  可这算盘打得实在不好。
  他不会让人带走燕玉尘,也不打算将一国气运拱手奉上,献祭给什么莫须有的仙人。
  仙人、仙人。
  新帝垂眸,揽住幼弟轻轻拍抚。
  身在九天之上,高坐明堂不染尘埃,随手给出的施舍怜悯,骗世人说这叫慈悲。
  /
  这场雨果然不停。
  幸而各地早有了准备,见雨势止不住,立即驱云散雨、修渠引水,不至于内涝成灾。
  南流景被雨水化的利箭截住脚步。
  他被困在洛泽的庙宇中,已在这里三天三夜,肋下叫雨凝成冰化的白光穿透,留了个血窟窿,果然很疼。
  果然很疼。
  南流景勉强撑起结界,盯着来到门前的身影,脸色已十分苍白。
  “你原来是这个打算。”南流景低声问,“你为这场雨,准备了多久?”
  南流景问:“洛泽,你知不知道,这么下雨会死人?”
  洛泽神色平淡,看着庙外络绎不绝来上香的人流,身上被因果锁链蔓延穿透的地方,已叫香火的光泽覆盖。
  随着这种光泽的充盈,他身上的扭曲戾意也消失不见——至少是在面上消失不见,又恢复了那种仿佛仙人的从容矜傲。
  “不用特地准备。”大概是心情不错,洛泽居然和他说了话,缓缓道,“人间的运数里,总有几场旱灾、涝灾,总有命中就要死在灾劫里的人。”
  “我只不过是把它们挪一挪时间,换到我需要的地方,这也是迫不得已。”
  洛泽说:“等我回了天上,自然会对他们抚慰补偿。”
  南流景第一次觉得好笑,他因为这种好笑而茫然,浑身冰冷:“抚慰补偿?”
  “你不让这场雨停,是为了什么?”
  南流景问:“难道不是为了逼他们交出国运?”
  他原本还觉得,新帝再三设局,暗中削弱洛泽的仙力,固然是替燕玉尘复仇,却终归过于咄咄紧逼……现在看来,却是深谋远虑。
  倘若洛泽没被暗中转走功德香火,没被因果锁链拘住,这场雨远要比现在更大。
  远要更大,人间会知道什么叫“仿佛捅破了天”。
  凡人的道术止不了雨,也赈不成灾。
  如果是那样的雨,下上三天,这人间王朝就不得不低头,拱手将国运奉上。
  ……要送仙人回天上的国运,和恢复仙力、做摄政王所汲取的国运,犹如万丈高山对一粒尘沙。
  洛泽回了天上,国运也会被抽取一空,战火、灾殃立刻就会吞噬这个地方,那个安居乐业的小镇,转眼就会变成修罗地狱。
  洛泽看着他,神色里渐渐透出嘲讽:“看来你这摄政王,还没当够。”
  南流景盯着他。
  “你的确不该再回天上。”洛泽说,“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你已不配再执掌天机。”
  南流景双拳慢慢攥紧,半晌才低声说:“我原本也没想回去。”
  洛泽似笑非笑:“不回去,每日做贼一样,去偷看那人间皇帝养着的鬼?”
  这话像更重的巴掌,南流景的脸色因此涨红,死死咬着牙关,胸口起伏不定。
  偏偏洛泽还要火上浇油:“怎么样,他认出你了么?当你是摄政王?大国师?还是——”
  南流景已叫他激得再站不住,纵身疾掠,电闪般袭过来。
  洛泽却比他更快,冰寒彻骨的仙力化作无数冰箭,半点不留情,穿透他的四肢百骸,一箭钉住气海,一箭射碎心脏。
  或许只有到这个时候,才会明白……错愕是比剧痛更先腾入脑海的感触。
  南流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话,血先从口中涌出来,吞没声音。
  洛泽朝他走过来,将手放在他的气海,破碎的气海拦不住仙力,逸散的修为汩汩涌进洛泽体内。
  “我本想带你回天上。”洛泽说,“流景,是你自己不回去的。”
  “因果锁链,之所以斩不断,是因为你这么想——是你提醒了天道,我身在局中。”
  洛泽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向下说:“只要解决掉你,剩下的就简单了。”
  “你放心,我会送你去转世,不会驱散你的魂魄。”
  “给你挑个修仙圣体,再找个好宗门,百年就能飞升。”洛泽说,“到时天门再开,你再回来。”
  南流景被强行抽取修为仙力,从未有过的剧痛贯穿他的四肢百骸,扯着他痉挛抽搐……在这时候,他想起燕玉尘。
  原来燕玉尘被抢走功德,是这个感受。
  他原本已不觉得燕玉尘是个傻子,这会儿忽然又觉得,那小皇帝实在不聪明。
  明明这么疼,为什么还要救他?
  为什么不知道记仇?
  为什么不让他被天罚夺了修为、废了仙脉,打下凡尘泥泞,干脆就死在那时候?
  这念头忽然让他喘不上气,南流景连牙关也咬不住,身上剧烈悸颤起来,纵然被冰箭钉穿躯壳,依然挣扎弯腰呕吐。
  ……原来是这个感受。
  原来被人背叛、被人欺骗,被当做亲人信任的人亲手诛杀,是这个感受。
  那个最怕疼、心肠软又不想死的傻子,连心脏被射碎了也不知道,茫然拖着躯壳捉迷藏,用白羽箭把自己钉在龙椅上。
  他做了什么?
  他都做了什么??
  南流景闭紧双目,拼命驱散念头,可这种事就算神仙也做不到,那些画面还是闯进他脑中。
  倒在地上,躺在血泊里,睁大眼睛,怔怔看着他的燕玉尘。
  被洛泽像个器皿一样随意打量,拨着头颈查看的燕玉尘。
  用白羽箭把自己钉在龙椅上的燕玉尘……仪容仪态,他亲手教了小皇帝千百遍,要坐得直行得正,生在人世间,该顶天立地。
  这些话被他随口说出,并不挂心。偏偏燕玉尘全记住了,也全学会了,连死了也没忘。
  死了也没忘,被新帝照料在宫中的残魂,还是很规矩、很行得正坐得直。
  燕玉尘的魂魄只是认不出他。
  燕玉尘的魂魄不稳定,反复碎裂,记得的事已经不多,即使有他暗中盗取洛泽的残魄,也依旧难以维系。
  死去的小皇帝认不出他,不记得他是凶手。
  认不出他,擦肩而过时也不会特意去看。少年青竹似的影子淡而温和,被六哥牵着,抬了头轻声说话,偶尔眼睛微弯。
  燕玉尘的魂魄不认得他,不明白他是谁,只当他是个陌生人。
  一个从未有过交集、以后也不会熟悉,与芸芸众生里任何一个人都一样的陌生人。
  ……他大约也快要死了,连幻觉也打破幻觉又出现。恍惚的视野里,把他救活的小皇帝不说话,看着他,乌润的眼睛里淌出被疲倦浸透的欣喜关切。
  “对了,还有件事。”
  洛泽忽然欺近他,笑了笑,缓声说道:“燕玉尘被交出来了。”
  南流景倏地抬头。
  他盯着洛泽,瞳孔剧烈悸颤,拼命要挣开这些钉住躯壳的冰箭。
  可他的修为已被抽取大半,怎样挣扎也无济于事。
  ……他们都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哪怕新帝再有手段、再有心计城府,也终归是凡人——是凡人,就注定没法和仙人角力。
  仙凡之别,比天壤更甚。
  洛泽的实力固然被一再削弱,这场暴雨也依旧下了大半个月……这大半个月里,守在下面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波,天不见日,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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