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一种让人难以呼吸、不知所措的氛围,像是腾空而起的蘑菇云,炸得摄影棚内悄然无声。大家都低头做事,只将手上动作放到最轻最慢,生怕一个不小心发出动静,惹来三个中心人物的注意力。
作为这种氛围的始作俑者,乔明瑞倒是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地。他觉得有些渴,刚拧开手中的气泡水,就被季柏川用力拽着手腕,一路拉着进入换衣间。
对方动作又快又急,以至于乔明瑞并未来得及反应,甚至还在进门时,差点被绊倒。
他低头匆匆一瞥,发现是一根绝缘层已经没了大半的电线,连忙往前一步,并握紧手中开了盖的气泡水。
找的什么破摄影组,安全隐患都不排查的吗?
乔明瑞惊魂未定地甩开对方的手:“有什么话,不敢正大光明地说,非要在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
下一秒,他的注意力被巨大的关门声牵扯回来。
季柏川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换衣间内亮如白昼,将他脸上的冷意尽数照亮:“你又看上了新的‘培养对象’?”
面对充满怀疑的诘问,乔明瑞只是垂下细密的眼睫,看见那一圈触目惊心的红痕后,当即厌恶地倾斜气泡水瓶口,冲洗着那片肌肤:“什么培养对象?有话直说,少动手动脚。”
谁知回应他的,只有骤然粗重的呼吸,以及朝着手腕处再度探来的手——
“疼吗?”
看似担心的语句,却带着难以遏制的兴奋,以致于连妄图触碰红痕的手指都带着颤栗,令人毛骨悚然。
乔明瑞心头一跳——
这家伙,又犯病了。
不知道为什么,季柏川与另外两人截然不同,尤其喜欢见到他受伤。
不管是多小的伤口,甚至是一小块微不足道的淤青,都会令季柏川瞬间亢奋,痴迷地抚摸着伤处,假意嘘寒问暖,实则只想看见乔明瑞强颜欢笑并安慰他的模样。
十足的变态。
要不是乔明瑞确认对方没有嗜虐的不良爱好,恐怕早就对其敬而远之。
好在其他两人非常担心乔明瑞受伤,生怕一不小心就把那张最像心上人的脸毁了,因此一直把季柏川看得很紧,避免他与乔明瑞单独相处,因此这些年来对方“发病”的次数并不多,让乔明瑞还能勉强接受。
不过对比起小说剧情里,莫名其妙反复受伤、被季柏川不停抱在怀里上药的主角受时舟,他忽然就被安慰到。
……至少自己已经决定脱离苦海,而对方却要和季柏川纠缠一辈子。
这么一想,还是他的命更好。
乔明瑞一边虚伪地唏嘘完主角受的“悲惨未来”,一边毫不犹豫地抡起手中水瓶,狠狠地砸向这只手。
对方被砸得一声闷哼,眼底瞬间清醒,却并没有后退,反倒又欺身而上,将乔明瑞用力一推,抵在门上。
青黑衬衫如黏稠昏暗的浓墨山海,带着阴影倾轧而来,又像是本性恶劣的凶兽,饶有兴致地逗弄着无处可逃的弱小猎物,眼底堆满了张扬的笑意。
令人不快。
“头一回看到你这牙尖嘴利的样子。”
他眼里跳动着怒火,笑意浅淡。
“……还挺有意思的。”
黏腻的气息落在耳边,乔明瑞面无表情地握紧手中气泡水,眼里的光像是降落于冰川之上的月色,清冷彻骨。
他们闹出的动静太大,终于引来了外界的注意力。
试探性的敲门声在单薄的门扉之上鼓动,像是直接落在乔明瑞后背,掀起一层颤栗。
炎霄:“柏川哥,你和Moon老师在里面吗?我已经和——”
话到这里卡壳,傻白甜越子星好心开口:“我叫越子星。”
差点没绷住自己柔情似水语调的炎霄,假乖巧:“……我们已经和好啦,你们可以不用担心了。”
越子星,真乖巧:“大佬,我已经洗了五遍手啦,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啊?”
面对屋外的吵闹,季柏川眼底闪烁着恶意,压低声音问:“要我现在开门,让他们看看,我们在做什么……”
“还是跟我详细说说,家里头藏着的那个小男生,是什么情况?”
“选一个吧,明瑞。”
顿了顿,他又暧昧地笑了一声:“当然,要是你求求我的话……两个选项,都可以作废。”
“求你?”
乔明瑞不想与他呼吸交错,别开头,无声轻笑,“季柏川……我要是你,就会马上放手。”
“不肯说?还是不敢说?”季柏川不以为然,声音里晕开薄怒,“难道你真跟那个来历不明的——”
他话说到一半,被再度响起的敲门声打断,顿时眉峰紧压,眼中戾气横生。
“吵死了。”
“再多说一句,都给我滚出去。”
屋外登时哑火,在渐行渐远的杂乱脚步声中,乔明瑞微微抿唇,如同终于屈服于权势的的动物,柔弱无骨地垂下眼帘,声音微弱。
“季柏川。”
身前之人被这样示弱般的语气蛊惑,心中暗爽,也倨傲地放松了警惕,好整以暇地说:“什么?”
熟料乔明瑞蓦地抬眼,眸中不见怯弱,只有肆无忌惮的嘲讽。
说着,他趁着对方因惊愕而放松警惕之时,迅速倾斜握着气泡水的手腕。
冰凉的水精准地落在电线裸露出来的部分,几道火花炸开,在灯火通明的换衣间内并不显眼。
乔明瑞声如利剑出鞘,轻而易举地将其压过。
“你弄疼我了,蠢货。”
话音未落,黑暗吞没了四周,在换衣间外工作人员们喊着“跳闸了”的吵闹与不满声中,乔明瑞听见眼前传来重物落地之声。
他勾起唇角——
小说剧情果然好用。
季柏川这人竟然怕黑,怪不得以前晚上从来不能把他约出门。
浓郁的黑暗当中,响起季柏川急促得像是快要窒息般的呼吸声,伴随着微弱的,像是自我安慰般的低喃:“该死,手机放在了包里……打火机,我的打火机呢?”
乔明瑞站在原地,已然适应黑暗视野的他,无声地抬脚,将因为对方过于慌乱,而从口袋中跌至自己面前的打火机踩在脚下。
来自气泡水瓶身的凉意透过手套,渗入掌心血液,一路晕染至心脏,至眼底,最终汇聚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威风尽失的季柏川身上。
乔明瑞歪头,长发扫过眼尾,缓缓露出一个怜悯的,属于上位者的笑容。
“原来你怕黑啊。”
“怎么办?要我帮忙把门打开吗?”
看见对方因这句话而猛然抬头,乔明瑞笑如春风。
“求我,我就答应你。”
作者有话说:
请不要效仿瑞哥的做法,安全用电,从你我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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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责任小剧场↓
季柏川发疯——
瑞哥:找死?
以后的殷同学发疯——
瑞哥:真可爱,来摸摸头
第14章
大约是这辈子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话,季柏川受惊过度,过了好几秒才缓过来,艰难地用颤抖的声线发出质问。
“乔明瑞,你疯了?这样不顾后果地得罪我……到底有什么好处?”
“你不想在这个圈子里待了?”
乔明瑞背靠着门,语调悠长:“圈子?你指的是权贵圈,还是摄影圈?”
跪在地上的人,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区别?也是。”
乔明瑞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讥笑:“在你们眼里,我乔明瑞就是一只,为了能留在权势的虚空楼阁之中,而不顾尊严,拼命地用漂亮的羽毛与歌声讨好别人的金丝雀。”
“一只金丝雀的想法,当然比不上心底朱砂痣的一次抬眸,来得更重要。”
“你说是吧,季柏川?”
被恐惧逐渐攫取理智的季柏川,艰难地理解着他的话语:“什么金丝雀,朱砂痣……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把门打开,乔明瑞……只要你打开,我就对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既往不咎。”
面对这近乎直白的威胁,乔明瑞只弯下腰,拾起打火机,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亲手点亮一朵耀眼的橘红。
漆黑的瞳仁中跳动着火光,照亮季柏川脸上的恐惧与希冀,以及乔明瑞意味深长的笑眼。
“……我的打火机!”
这一朵微不足道的火光,像是沙漠中最后一滴水,激得走投无路的季柏川迸发出最后的力量,使他重新站立,想要冲过来夺取。
然而乔明瑞促狭一笑,手指一松,火光便从对方的视野里消失。
好不容易适应黑暗的季柏川,又因为这短暂光明的得而复失,被迫再度陷入惶恐,不由自主地再度跪下。
——就在距离乔明瑞,一步之遥的地方。
“乔明瑞……你耍我很好玩吗?!”
乔明瑞听着对方不解的低吼,不为所动,只将打火机在指尖转动:“也还行吧。”
顿了顿,他又笑了一声:“但也比不过你们三个人,合起伙来耍我那么好玩。”
尾音一落,他明显听到对方的呼吸更加粗重几番,像是在疯狂地按捺着什么,却又囿于对黑暗的恐惧,而无法施展。
多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对方反应,乔明瑞觉得有些无聊了,正打算将打火机丢给对方,结束这场他无意再欣赏的闹剧时,一群慌张且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外清晰地传来,带着焦急的呼喊。
“季少爷!”
乔明瑞收起笑容,猛地看向地上,忽然笑开的季柏川:“我说你怎么突然这么有骨气。”
“原来是在故意拖时间。”
笑到一半的季柏川,顿时恼羞成怒:“什么叫‘突然有骨气’?!你这种时候都非得要呈口舌之快?”
乔明瑞想起小说里,对方抱着白月光大腿,哭嚎着让对方原谅自己的情景,心说到时候一定得躲在附近,把这一幕拍下来广为传播,看看到底是谁呈口舌之快。
“……你在发呆?你为什么还在发呆?你不害怕?”
正在脑海里酝酿“季柏川形象崩塌计划”的乔明瑞,听见对方饱含不解的发问,这才困惑地回答:“为什么要害怕?”
“这里都是我的人,你就不怕,到时候我们俩之间传出点什么?”
“我记得……你很珍惜Moon这个身份,对吧?”
乔明瑞冷下眼,盯着对方沉在黑暗中的,写满得意与嘲讽的笑容,不由得将手中的气泡水瓶子攥得变了形。
“季柏川。”
他一字一顿,同时蹲下..身来,修长的手指轻而易举地扯起对方的衣领。
“你真的……彻底恶心到我了。”
不等对方回答,他用力将人往自己身上一拽。
黑暗之中,乔明瑞另一手摘下口罩,对着满脸惊愕的季柏川,露出一个流淌着恶意的笑容。
“你说得对,我是很珍惜Moon这个干干净净的身份。”
“为了能够保住这个身份的名声……那就劳烦你,季大少爷,‘牺牲’一下了?”
说完,他便拉着对方的手,往后一倒。
恰在此时,门被狠狠地踹开,数道手电筒的光挤进来,将屋内照得水泄不通。
“季少爷,您没事——”
保镖宏厚有力的声音,在看清屋内情形的瞬间,戛然而止。跟在他们身后的人们也齐齐失声。
长发青年被人当众推倒在地,口罩被解开,随手丢在一旁。听见有人来了,他猝然回首,一张精致明艳的脸上满是惊慌失措,清澈如泉的眸子里亦带着水光。
随后,他像是才反应过来,面带屈辱,摇摇晃晃地从地上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还怔在原地的季柏川走了两步,作势要抬起拳头:“你这个变态——”
只是没等他如愿以偿且正大光明地打下去时。
一道身影如风般略过他,先他一步拽起对方的领口,再用力地对着那张脸挥下——
少年人宽阔的背影在眼前放大,乔明瑞看着那件在几个小时前还穿在自己身上的水蓝色西装,大脑空白一瞬,直到对方还要再蹲下身,试图对着已经捂脸倒地的季柏川进行新一轮教育时,乔明瑞才回过神,赶在保镖们出手之前,一把握住对方的手臂,将人拉开。
“你怎么来了?”
“你没事吧?”
二人同时开口,惊讶与担忧的目光撞在一起,纷纷一愣,又心照不宣地,如触电般分开。
殷渠眨了眨眼,看着乔明瑞倏然移开的视线,身上的愤怒和不安顷刻间便如雾消散,微微垂首,笑容乖巧:“其他先生们说我魂不守舍的,把我赶出来找您了……”
说完,他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还好我来得及时……”
正盯着虚空,好不容易平复掉莫名加快心跳的乔明瑞,突然觉得心跳又不太对了。他下意识蜷缩手指,却忘了自己还未曾放开对方的手。
于是这一下,他便抓得更紧了,也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紧张无措的情绪,清晰地传递给了对方。
……大意了。
乔明瑞懊恼地想,故作镇定地松开手,将耳侧的发丝抚至耳后,将目光对准被保镖扶着站起来的季柏川。
对方正拿着保镖递过来的纸巾,慌忙擦拭并遮掩着嘴角的青紫,捕捉到他的目光后,沉着脸刚要说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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