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暗卫留守王府,如果他没能从边关回来,华茂山的长老会安排好他们以后的去路。
至于柳眠锦那里,梁允骁的确是没有时间去,但就这样一个叛主的暗卫,也不能让他多留心。
等梁允骁想起府里面还有这么一个人的时候,已经是准备赶往郊外军营,带兵打仗的最后三天了。
地下水牢。
柳眠锦脑袋低垂,双眼紧闭,发丝凌乱的贴着潮湿的脸颊上,两只满是鞭痕鲜血的胳膊被锁链吊在石牢顶上,半个身子沉入了冰冷刺骨的水潭里面,身上的血迹融进水里,整个水潭都被泡成了暗褐色。
胸腔的起伏微弱,像是没了气息一般。
柳眠锦等了许久,也快耗尽了身体里残存的力气。
没有人能在这样残酷无情的刑罚之下,坚持这么久。
兆阑冒着被王爷重罚的风险,也要杀他,仅仅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能痛快的死,在落到王爷手里之后,是一种奢求。
柳眠锦呼吸微弱,入了冬,天气冷的厉害,泡在这样的刺骨寒冷的水里面,如果是普通人可能早被冻死了,可即便他有内力护体,撑了这么多天,也早已消耗殆尽。
距离毒素的发作还有三天时间。
柳眠锦身上的裂口疼到麻木,仅凭着心中的信念死撑。
至少,再看一眼,还有些话他想对王爷说。
没能说出口,大概他死也不能瞑目。
外面的局势他不清楚,但是他相信,这一世必定和前世不同了,王爷会好好的活下去。
但如果能再给他点时间就好了,这样他还能再做些什么,百分之百确保陛下不会在边疆对王爷下手。
柳眠锦低低的喘了口气,声音里满含痛苦的隐忍,身上的衣物破烂不堪,裸露的肌肤交错纵横着鞭打的伤痕,还有一些利器造成的划痕。
面色灰败的厉害,柳眠锦干裂缺水的嘴唇张合,无声的呼喊着。
王爷……殿下……
吱呀——
水牢外,传来开门声,和一串略微急促的脚步声。
霎时间,柳眠锦睁开眼眸,眸色从暗淡升起点点希冀的光。
在看到来人不是自已想见的人时,眸光陡然昏暗下去。
柳眠锦心中嗤笑着自已天真的想法。
王爷怎么可能会来见他,也或许,王爷已经在赶往边关的路上了。
兆阑走近,在水潭边蹲下身,碰着自已身上的鞭伤也顾不得管,神色略显焦急。
“十九!”
柳眠锦闻声,定眼看过去,想要说话,却突然发现自已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嘴唇翕动,却是无声。
兆阑看着伤痕累累的柳眠锦,眉心皱紧,忍了忍说道。
“十九,我没有办法救你出去,我也不能救你,无论背叛是真是假,好好的活着,对你来说已是奢求。”
“我想了好多办法,才找机会混进了地牢里,王爷这几日都比较忙,一时分不开身去管你,现在只要你说一句,想死,我可以帮你……”
听了兆阑的话,柳眠锦却是摇了摇头,竭力吞咽了好几口唾沫,才发出了一点沙哑涩染到极致的嗓音。
兆阑一看到柳眠锦摇头,心中不忍,攥紧了拳头,满目痛色的看着水潭中的人。
“你到底求什么?”
柳眠锦视线虚浮,眼前的人看的不是很清楚,只是费力的说道。
“王爷,真的……不会……来看……我……能否……求你……帮我……兆……阑……”
第22章 没有叛主
兆阑听懂了柳眠锦的话,却不能理解。
“你想见王爷?”
柳眠锦点头,喉咙涩哑,干的胀疼。
“我不想……死,不……想,一点也……不想……”
兆阑听出了柳眠锦话中的坚持,想着他之前说过的话。
他似乎明白了一点,或许十九真的有他要做的事情,可这真的值得吗?
“我帮你想办法,但是曼罗花毒快发作了,这一次的解药,我怕王爷他不给你,十九,如果你真的有苦衷,等王爷来了,你就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你一定有理由的,对吗?”
柳眠锦喘了口气,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说了,如果王爷愿意信就好了,事情或许能变得简单一点,不用这么累,这么痛苦,疼的人都快坚持不住了。
背叛这两个字眼对于柳眠锦来说,是莫大的侮辱。
这日傍晚,兆阑还没找到王爷,却正见到王爷带着祁连,和盛泽两人,向水牢走来,他内心激动万分,躲到一边,静待着里面的动静。
随着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水牢大门缓缓打开。
梁允骁踱步进来。
彼时,柳眠锦靠坐在墙角处,正喝着侍卫给的稀米饭,被耳边传来的声音吸引过去,但是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头去看,他好怕来的人,仍旧不是王爷。
越是期待什么,就越害怕看到真相。
柳眠锦听着声音距离自已愈来愈近,却仍保持着背对着门口的姿势,沾满污血的手端白瓷碗,慢慢放到地面上。
等了一会儿,熟悉入骨的声音响起,激的柳眠锦瞬间跪坐起来,一双瘦的凸起的眼眸,往声源处看去。
“还叫本王亲自去请你吗?”
梁允骁坐到石椅上,面色冷沉的注视着眼前形销骨立的人。
柳眠锦跪直了身体,瞳眸里是溢于言表的欣喜,好一番压制才堪堪忍下来,跪着移到梁允骁跟前,两只恍若枯骨般的手,于身前平举,重重的磕下去。
“罪奴给王爷请安。”
祁连与盛泽两人看着这副狼狈模样的十九,移开了视线,不忍再看。
梁允骁视线在柳眠锦身体各处打量着。
入目的是各种刑具所造成的伤口,衣衫破烂,浸透了殷红的血,看起来渗人可怖。
这些侍卫倒是会做事,看来这几日十九没闲着,把人照顾的很好。
“抬头。”梁允骁命令道。
柳眠锦闻声,直起身子,脖颈也高扬着,只是却畏惧的不敢抬眸,努力的挣扎了许久,才半抬起眼眸,对上了王爷极具侵略探究的视线,一瞬间,窘迫的想逃。
柳眠锦小幅度的喘气,大着胆子去看。
好不容易把王爷等来了,他怎么能胆怯?
这是他最后一次能跟王爷说话的机会了。
“王爷……”柳眠锦嘶哑着嗓音喊道。
梁允骁轻嗤一声,姿态松散的靠坐着。
“你认为,本王应该怎么样对待一个叛主的暗卫?是交由华茂山来决定?还是说,就关在这暗无天日的水牢,日日受着酷刑,直到你坚持不住,怅然死去?”
柳眠锦喉咙微哽,自知不能再给自已求情了,顿了一会儿,回道。
“回殿下,属下随您处置,但属下还有话,想跟您说。”
“哦?”梁允骁懒懒的闭上眼。
柳眠锦眸光贪婪的一寸寸描摹着心爱之人的眉眼,妄想就这样将人深深刻在心底。
“属下明白,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不可能为自已减轻罪责。”
梁允骁薄唇轻抿,笑出了声。
“你清楚就好。”
柳眠锦垂眸,呼了口气,“属下想说,殿下您之前问过属下,属下是否有其他所求。”
梁允骁一眼不眨的看着柳眠锦脏污凌乱的面容。
“是,有的,属下对您有妄想,但最主要的,属下仅仅只是想护佑您,也会一辈子忠心于您。”
祁连,盛泽回避性的不去听柳眠锦与王爷的谈话。
梁允骁听了柳眠锦的话,神情不变,这些十九之前就说过,无非是这些话,不过是毫无意义的言语。
柳眠锦自知人微言轻,他所说的话,在王爷那里,就如同一片羽毛,轻的没有丝毫分量。
“属下还想为自已辩解一次,属下从不想背叛您,也没有叛主,属下所做都是有原因的,属下知您不信,但是属下现在没有办法跟您解释。”
还有一些话,柳眠锦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时候说,言语奇怪,可信度也很低,柳眠锦犹豫了许久,最终咽了下去,说了,也不过是徒增王爷的厌恶罢了。
“就这些?十九,你说你没有背叛,庆王准确的找到华茂山的所在地,是否是你透露的消息?本王不知道你与庆王密谋了什么,但是你与庆王所图,必不可能成事!”
“你这番话说的让本王恶心。”梁允骁嘲讽道。
柳眠锦心口疼的似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但是这不怪王爷,事实就是这样,他无从辩驳。
或许只有时间能够证明他的清白,但是他等不到了。
“无法解释,背叛就是背叛,你连一个像样的理由都不愿意编,柳眠锦,你何其的愚蠢?”
“属下……”柳眠锦眼神慌乱,可是他的确想不到一个合理的借口。
喜欢算吗?
“你对本王是何感情,本王不在意,你跟随本王这么久,念在你三年来忠心耿耿为本王做事的份上,本王不杀你,但你也别想好过。”
柳眠锦闻言,愣愣的抬眸看去。
第23章 十九的遗愿
柳眠锦眼眶通红,面色苍白,静静的等待王爷对自已的宣判。
梁允骁站起身,目光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因为衣衫单薄,而冻的瑟瑟发抖的人。
“即日起,柳眠锦不再是梁王府暗卫,废掉身上全部内力,断了脚筋,驱逐王府,生死由命,任何暗卫不可出手帮助。”
“曼罗花毒一旦发作,还能活五天,柳眠锦,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时间,这就是你背叛本王须付出的代价!”
祁连,盛泽手指蓦得攥紧,眼睛充满了不可置信。
王爷的手段一点也不输于华茂山的长老。
柳眠锦闻言,面上没有惊讶和恐惧,唇边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两手平举身前,重重的磕下去。
“是,属下认罪。”
若说,梁允骁之前还对柳眠锦存着一丝丝心软,但自对方打伤王府侍卫,逃离王府后,便什么都不剩下了。
以身护已挡箭之恩,也都像是染上了利益谋取的色彩。
梁允骁只觉厌恶,竟是一眼都不愿多看。
“祁连,你们两人行刑,弄完,即刻把人送出府。”
柳眠锦直起身,眸光紧紧的黏在梁允骁的背影上。
什么刑罚他都不想顾了,这是他最后能见到王爷的时间了。
前世今生,寥寥几面,屈指可数的光阴。
难以逾越的阶级身份,注定了他的爱恋,只会是他一人的痴心妄想。
就在梁允骁要走时,柳眠锦却出声喊道。
“殿下,属下可否再见兆阑一面,属下想跟他告个别。”
梁允骁背对着柳眠锦,听了对方的话,想到兆阑为了柳眠锦都敢违反他的命令,因而也受了不轻的惩罚,道个别,也不无不可。
“既然这样,就由兆阑送你离开。”
说完,梁允骁背着手,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谢王爷恩典。”
柳眠锦紧盯着人不放,直到牢门砰的一声关上,才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
祁连,盛泽二人留在水牢里,两两对望,却都无言。
没过一会儿,得到消息的兆阑便赶来了。
柳眠锦跪坐在地上,惨白的脸上看不出哀伤和痛苦。
兆阑很想问什么,但到了现在,他也不知道还能为柳眠锦说什么?
“王爷心意已决,柳眠锦……你……”兆阑蹲下身,声音哽咽,眼眶红的厉害。
“兆阑,不要再因为一个将死之人,不遵王爷的命令了,不值当。”
兆阑想反驳,却被柳眠锦打断。
“你不欠我什么,我帮了你,你也帮了我,我们扯平了,我从没把你当朋友,你也不必这样,我并不感谢你。”
兆阑闻言,怒瞪着柳眠锦,想要反驳,却没能说出口。
“还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王爷很快就要去边疆打仗了,殿下不会带你们去,但我希望,你们能暗中随行。”
祁连,兆阑,盛泽三人听着柳眠锦的话,突然警惕起来。
“你什么意思?”
“有纸笔吗?”柳眠锦抬眸问道。
兆阑急的左右找,可这里是牢房,不可能有,只好飞快的离开,去竹影院取了纸笔回来。
“原因我现在不能对你们讲,但是我会写一封信,等边关战乱平息,王爷一旦遭遇不测,你们一定要把信拿给王爷,到时,王爷不会治你们擅自跟随的罪,你们也会知道我的用意。”
“你们也可以选择不信,不去跟随,那我想求你们,把这封信,在王爷离开前,交到王爷手里,可能到那时,我已经不在了,就算我最后求你们的事了,行吗?”
兆阑三人因柳眠锦的话,陷入了沉思。
柳眠锦好像知道什么现在不能说的事情,可为何不能说,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柳眠锦给他们留思考的时间,站起身,用身上还算干净的衣物擦掉手上的血污,拿起笔墨,对着牢房里的一盏烛灯,写了两大张纸,然后等墨迹晾干,再叠好,拿着信纸走到兆阑三人身边。
“信不信由你们,无论怎么样都行,算我求你们了。”
柳眠锦对着兆阑的方向跪下去,惊的对方瞬间起身,将人拦住。
“十九!我信你,信你不会暗害王爷,信你有苦衷。”兆阑接过柳眠锦手中的信纸,叠好塞进了衣服里。
柳眠锦笑容惨白。
“谢谢。”
事情都交代完了,很快到了该行刑的时间。
柳眠锦知道他们不忍动手,便自已站到了十字架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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