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不矜还在纳闷,纪族长怎么认出他的?下一刻意识到手上写有大名的纸。
许不矜解释道:“他的腿是被砖石压到的,本来休养一段时间便不会有大碍,但不知道为什么他……”
纪族长摆摆手,不想听他废话:“你做得很好。不过你得罪了落石惊山,后面可能会有些麻烦。我们纪家向来是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帮了戚庭月一个小忙,以后也会还你一件事。”
虽然对方是一番好意,但无功不受禄,应下了岂不等于承认毕惊鸿是他所害?许不矜道:“谢谢,但这事真不是我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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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改一下作息。这段时间睡太晚,脸上过敏复发了。。。
第30章 金堂玉马
许不矜回客房的途中,经过颜聿的屋子,顺道朝窗子望了一眼。
还在看书。
想必是找哪位孤冥山弟子借来的。
只见颜聿一身中衣伏于案前,松垮垮地披了件墨绿外袍,衣领中露出一段细长的颈,在温黄的烛火里衬得莹莹如玉。他习惯左手撑在颚下,右手翻页,眉目舒展,优雅从容得不像混江湖的,反而更像是一位文质彬彬的金堂玉马。
许不矜趾高气扬地在窗前来来回回走动了三遍,颜聿都没有抬头,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他倚着红豆杉才蔫了没一会儿,眼珠一转,又计上心来。
他笑嘻嘻凑近问:“颜聿哥,看什么书呢,这么认真?”
往日他这么问,颜聿会放下书本,微笑着走到窗口来告诉他书名,写的什么内容。
可今日没有。
颜聿眼睛也没抬,调转了个方向,右手支下巴,左手翻他的书。
许不矜暗道:“这反应好像在生我的气,问题我是怎么惹到他了?”他心里迅速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我只顾着和扶第说话冷落了他?”但他很快就把这个念头抛出脑后。
颜聿又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
他只得拉下脸,把头伸进窗子,叫道:“好哥哥,开开门呗。”
“你不开门,我进不来。”
任他说得口干舌燥,颜聿仿佛入定了,岿然不动。
“好吧好吧,那我走了,明儿我出去一趟,你若有事就去找沐昀。”
颜聿翻页的手指微微一滞。
许不矜说走就走,半点不带停留,等颜聿抬眸怔怔望向窗子,只有一株树影随风轻晃。
人在的时候,耳朵是一刻也不得闲,人一走,屋里静得只剩下穿堂风逗弄烛火发出噼里啪啦的欢笑。
颜聿以指节轻扣案面,默数一、二、三……十六、十七!
他坐不住了,阖上书,眨了眨酸涩的眼,走至窗台,倾身朝外张望。
夜色如墨,银辉使山野更添一层落寞。
他看着看着,双瞳遽然一缩。
一道黑影从对面的树桠跳下:“二十六、二十七!”
许不矜半是埋怨道:“颜聿哥,你好沉得住气啊,我都数到二十七了你才肯走到窗边来。”
颜聿眼睫剧烈一颤,掩住眸底激荡的情绪,望着他,好半天才道:“门没关。”
许不矜嘿嘿笑道:“我知道门没关!”足尖一点,就从窗外蹿进了屋,颇为熟稔地来到案前,把别在身后的一支红豆杉插进花瓶,问:“好不好看?老早就觉得你这屋里缺点明亮鲜艳的东西。”
敢情他刚刚说走了走了,其实上树折枝去了。
这一根笔直入天的红豆杉插入凤尾瓶,真的很难说好看。颜聿看着这一人一瓶,内心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咳,就地取材,选择有限。若不喜欢,改日再给你换。”许不矜摆弄着凤尾瓶,状似不经意道,“你从宴席走了,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颜聿沉默半晌,不答反问:“那个叫扶第的,你为什么没答应跟他结伴闯荡江湖?”
“扶第性子活络,走到哪都有一群人围着,不缺结伴的。”他说到这里,飞快看一眼颜聿,怕他想多了,“如果我们能像之前那样一起跑江湖,那我也不需要和别人结伴,我有你一个就够了。”
颜聿定定瞧着他,轻声一笑:“谢谢。”
“谢我什么?”
颜聿道:“你说明儿出去,不就是去参与比试吗?”
就知道瞒不过他,许不矜心虚一笑:“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说完,打了个哈欠。
“你实在困了就先去睡吧。”
“也好。”明日还有场比试呢。
许不矜伸了个懒腰,原路返回,仍从窗子走的。
比试台设在孤冥山主峰的习武场。
第一回合。
主持比试的是毕落阳,从盒子里抽中的是纪简与纪氏族人。
听到这个名字,落梅山庄众人都一脸惊诧,连褚彦都不知道纪简什么时候递了名单,而且还指定与纪氏族人对战,这不摆明了送羊入虎口?
看着上场的纪简,褚彦左手掐住右手,一脸担忧。
纪族长从身后族人里随意点了一个人,道:“纪敏珏,你去。”
围观群众里立即有人解说道:“纪敏珏?他在纪族可是掌罚的,他用蛊不会致死,但会让人痛不欲生。”
纪敏珏毫不留情面,一入场即召出一群蛊虫,那些蛊虫合在一起也只不过一粒黄豆大小,每一只都大不过蚁虫,像黄蜂发出嘈杂的嗡声低鸣,可知数量不下几十只。
纪简咬破右手拇指,口中念念有词,纪敏珏召出的蛊虫飞到他面前,似乎畏惧不已,哪怕纪敏珏轻斥着,连续发出三道指令,蛊虫不仅没有侵袭,反而承受不住迫力,四下散开去。
“你不是说纪敏珏可怕到让人痛不欲生吗,怎么养的蛊虫都不听他的?”
“这边用的也是驭蛊术!”
“他也姓纪,莫非……”
“管他呢,窝里斗岂不是更精彩!”
纪敏珏眉尖紧蹙,不知他做了什么,场中聚起三团密密麻麻黄蜂蛊,嗡声比之前大了几倍。
众人都眼含期待地看向纪简,想知道同为驭蛊之人,他会如何应对。
这时一个人挤到许不矜身旁,还踩了他一脚,许不矜分神一看:“沐昀,你怎么才来?”
“我好像在那边看见一个眼熟的人……”
许不矜道:“你还有谁是我不知道的?”
沐昀摸了摸后脑勺,搪塞道:“算了,不提也罢,肯定是我眼花。看五哥罢。”
许不矜本想再仔细问一问,这时围观的人群发出一声惊呼:“啊?”
许不矜忙看回场中,道:“我错过什么了?”
黄蜂蛊像是训练有素的阵中兵,汇聚成一道利刃,没有任何阻力,就那么横冲直撞进纪简胸膛。
许不矜第一次发现纪简肩背如此单薄,他身形一晃,刚刚站定,第二批黄蜂蛊又来了。
第三批……
纪简眉头一拧,双拳握得指甲泛白,如一张纸,飘然坠地。
“纪简!”
“五哥!”
褚彦胸口剧烈起伏,恨不能以身相替。
“这是我应得的。”纪简含笑躺倒,身上多处被蛊虫啃咬。
他知道,那些虫子一头扎进毛孔,闻着血的味道,就闷头啃经噬骨,像一根软钉一点点扎进骨头里,表面却只留下一个毛孔大的血点。
比试是点到为止,纪敏珏看着纪简怔了怔,显然也没料到他会完全放弃抵抗。
像是故意引他出绝招,讨这苦果吃。
毕落阳幽幽道:“纪简,比试可要继续?”
“我、我……”纪简睁大了空洞的眼,双唇轻颤,痛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够了!结束了!”褚彦心痛不已,冲上台,捏着纪敏珏的领子,要他把蛊虫都收回去。
纪敏珏如梦初醒,朝台下的纪族长看去,见纪族长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他才起了个手势,照褚彦的话做。
褚彦抱着纪简离去,与纪族长擦肩而过时,阴沉着脸道:“纪简主动请罚,他欠纪族的可以算还清了吧!”
纪族长紧绷着下颚,未说一言。
第二回合,毕落阳抽出一张纸,还没念,目光朝这边看来,嘴角扬起一笑。
许不矜莫名其妙道:“不会轮到我了吧?”
毕落阳宣布道:“落梅山庄颜聿对孤冥山毕重山。”
“什么?”许不矜扭头看去,颜聿也是一脸意外,但他很快沉静道:“那张字条,可否借我一看?”
“当然可以。”毕落阳递给一旁的孤冥山弟子,送到颜聿面前。
许不矜熟悉颜聿的字迹,凑近看去,的确是颜聿笔迹。
就连颜聿拿到的时候都愣了一瞬。
放眼孤冥山见过他笔迹的只有落梅山庄的几人,除非有人拿到他写的字,还能临摹得如此相似。
他提笔写字的时候并不多,最近的一次,就是在东峰,戚庭月的住处,对出了他的下联。
颜聿与许不矜对视一眼,都知道问题一定出在戚庭月那幅对联上。
若据实说来,在场哪有人会信?
许不矜夺过字条,揉捏成团,掷到脚下,忿忿不平道:“我替你去!”
毕落阳道:“不可!若坏了规矩,落梅山庄所有人都将取消参与比试的资格。”
许不矜道:“取消就取消!”
不知哪个门派的人高喊一声:“是打不过还是不敢打啊,刚才下去那个主动求死,现在这个还没比就当逃兵?”
“就是,落梅山庄从前都没听过,这些个小门小派是怎么被邀请来戚掌门寿宴的?”
毕落阳哼笑一声:“好罢,落梅山庄颜聿……”
颜聿眉心微蹙,沉声道:“我来。”
许不矜一把拉住他:“颜聿哥,毕重山把我们当仇人,你别去,为了一颗逢生丹不值得。”
“不是为了逢生丹,”他拨落许不矜的手,“我颜聿可以接受失败,失败可以从头再来,逃避意味着懦弱无能,这辈子我都不要选逃避。”
他语气中的坚决沉重,叫许不矜胸口一窒,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毕重山背着金乌剑入场。
许不矜忙喊:“两位点到为止,不可再伤人!”
随即传来众人的嘘声,看热闹的从来不嫌事大。
毕重山足尖点地轻轻一跃便到颜聿面前,挥出疾如闪电的一剑。
还好金乌剑没有出鞘!
毕重山知道颜聿不怎么会武功,这一剑也没用多少力。
但见颜聿脚下急促变幻着沐昀惯用的轻身步法,沉腰偏身错开金乌剑的直攻。
许不矜知道颜聿记性奇佳,不管什么看过一遍就能基本记住,没有多少意外,倒是沐昀道:“这步法,师父也教他了?”
金乌剑从肩头错开时,颜聿反手按住毕重山右臂,顺势往前一带,反拧腰身,借力退开数步之远。这一招顺水推舟,许不矜在貔貅老爷家宅,与落石惊山过招时使过几次。
借力打力,对手越强越是好用。
许不矜刚刚松了一口气,却见场中金光一闪,毕重山竟拔出了金乌剑。
自从被许不矜一招甩脱了金乌剑,毕重山一改冲动的性子,再不敢轻视对手。这场比试,他更是带着一雪前耻的决心来的。
台下众人看得激动不已,不仅为再次见到出鞘的金乌宝剑,还以为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试,甚至吹起了口哨。
许不矜却瞧得掌心全是湿汗,眼睛一刻都不敢离开那个墨绿身影,形势一旦有危险,他就、他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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