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声啸啸中,三人终于瞧见远处耸立的几块石尖。
沈老板扬手一指,道:“喏,就在那边。我只带你们到这,后面的路你们自己走,至于有没有命回去……全凭个人造化。”
三人谢过沈老板,走近巨石阵方知,这些巨石之巨并非人力可以搬运,难怪没有人说得出这些石头从何而来,只有传言说巨石阵的石头是凭空从天而降。
“呸呸——”许不矜吐出嘴里的沙子。
颜聿拿出画好的地图,许不矜左看右看,只觉得颜聿画得一般无二,但正因如此,才让人头疼,到底该如何解开巨石阵之谜?
“这似乎是理法术数,多试几次,或许能解开。”颜聿低喃着,在巨石阵中穿梭,一遍遍推演测算,不厌其烦。
大漠白天酷热,夜晚寒冷。日落余辉,在跌宕起伏的沙山中渐渐散尽,与西面的清辉冷月遥相呼应,但三人都没有欣赏绝美景色的兴致,对如何进入巨石阵之事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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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双头骆驼
沈老板在骆驼背负的包袱里放了一些生火用具,虽然不多,但可以应急。
燃起木炭,渐渐感觉到一丝暖意,手脚不再僵硬。
许不矜去唤颜聿:“过来一块烤烤火吧。”
“好。”颜聿无意识应着,目光却没有从巨石移开。
不一会,许不矜感觉耳边的“嗡嗡”声愈发明显。随手一掌拍下去,就能拍死几只黑色的虫子。
他道:“我眼花了吗,怎么有这么多蝎蚊?”
“不好,”扶第跳起来脚踩木炭,“赶紧灭火!”
许不矜不明就里,但还是立刻脱掉外袍盖住火苗。
“噗”一下,火灭了,夜凉如水,许不矜和扶第暴露在外的双手被叮咬多处,脸颊还挂有几个“黑点”,蝎蚊见血必要饮饱了才会松口,若硬扒拉下来,蝎钳就会把那一块肉也钳下来,更多点罪受。
扶第道:“差点忘了这虫子喜光,不然等不到天亮,我们就会被啃得只剩骨头。”
难怪蝎蚊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振翅声嘈杂不已。
身上被叮咬过的地方越来越痒,许不矜向颜聿要来紫草膏,开盖一看,所剩不多,许不矜想了想,走过去递给扶第:“还剩一些药膏,你伤的地方多,省着点用罢。”
扶第道:“只有这一些,你呢,上药了吗?”
“刚刚抹过了。”
闻言,颜聿终于从埋头苦思中抽出空来,瞧见许不矜撒谎撒得面不改色,许不矜心怀赤诚、事事都以别人为先,他不是不知道,但心里仍然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天将亮未亮的时候,气温最低,清冷寒意似要浸入骨子里。
颜聿低头思忖着,冷不防左手被人握进掌心,温热的气息顺着内力传来,却是许不矜助他御寒。
许不矜摩挲着他冰冷的手指,心疼道:“别想了,休息一会吧。”
颜聿道:“嗯。”
许不矜知道他虽然应了,但脑子里肯定还在想破解之法,若要真的放下,除非让他做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他想了想道:“颜聿,还记得你之前在狼棘岛给小伏笙讲故事,只讲到一半吗?不如趁这个时候,给我讲完吧。”
颜聿微微一愣,从复杂的思绪中脱离出来:“你想听?”
“那当然。”
颜聿看了看扶第,没有说话。
扶第视线落在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上,虽然惊讶,却又感觉在情理之中,他轻咳一声避开去:“你们休息,换我去研究巨石阵。”
扶第走开,许不矜彻底没有顾忌,解开衣领,把颜聿的双手揣入怀中焐着:“嘿嘿,你说你的,我焐我的。”
他笑声爽朗,双眸纯净得没有一丝欲念,颜聿却觉得浑身一热,偏头缓了缓,才道:“上次说到哪了?”
许不矜回想道:“那个孩子从崖底回到家后,发现家中上下对他冷漠无视……”
颜聿接过话头:“对,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先生的话,在功课上下功夫,从前父亲对他的课业十分看重,经常抽查他的学业,但自那以后,即使先生夸赞他小小年纪就能把四书倒背如流,父亲也不过心不在焉地点了个头,没有过多表示……”
颜聿顿了一下,又缓缓道:“几个月过去,母亲渐渐肚大如箩,他偷听家仆谈话,得知母亲又有了身孕,倘若第二胎是个身体健康的男孩……那他这个身有顽疾的孩子说不定就会被抛弃了。”
“胡说,怎么可能?”许不矜本来只是想让颜聿醒醒脑,别一个人死磕破解之法,听到这里已然忘了听颜聿续讲故事的初心,断然下起结论,“常言道每个孩子都是父母心头肉,哪有做父母的不疼爱自己亲生子女的?”
说完他便知道自己错了,这一路行来,他见得也不少,脑海中浮现满脸尘灰似蔷薇花落败的阿香,憎恨奚虹朝却不得不用奚虹朝的身份与母亲相处数年的奚暮月……
“是啊,哪有做父母的不疼爱自己亲生子女的?他也是这么想的。但这句话,或许只适用于那些健康可爱的孩子。”
怀里的双手似乎在发抖。
还冷么?
许不矜紧了紧外袍。
“你知道吗?悬崖底下是有猛兽的,他虽然爬出悬崖,但猛兽住进了他心里,总在他不开心的时候,挣扎着想冲出来干坏事,他想叫推崇儒学孝道的先生闭嘴,学习骑马射箭的时候,他将对面的靶子想象成冷漠的父亲,看到蹒跚步下阶梯的母亲,他会想从身后推她一把,看看她失去肚子里的孩子会痛哭成什么样……”
晦暗清冽的月色里,颜聿眼睫低垂,如同染了一层冷霜,包裹着无尽的黑暗和悲伤,瘦削的双肩于狂风呼啸中轻轻打颤。
许不矜胸口莫名沉闷:“他这么做了吗?”
“他努力克制着……没有让心里的猛兽跑出来。”
“那就好。”许不矜松了口气。一个孩子而已,不应该背负太多。
“好吗?”颜聿闭上眼,喉头一哽,语气如眼前这片无边无际的黄沙一般荒芜,“母亲生了个弟弟,很健康,看起来还有点傻憨,但全家人都很高兴。只有他过得一日不如一日,稍有叛逆,就遭到严厉斥责,还把家法吃了个遍。所以,后来的每一日,他都在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狠下心肠!”
说到最后一句,言辞是从未有过的狠戾。
许不矜想到颜聿曾说,或许正是因为有家仆跟着,那个孩子才会跌落悬崖,甚至,没有人去崖底找他,若果真如此……
许不矜越想越是心悸,哆嗦着嘴唇:“颜聿,你说的这个小孩是不是、是不是……”他强迫自己不往那个方向想,但生来就患有顽疾的男孩……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许不矜小时候被爹娘疼在手心里,后来裴常儒也待他很好,甚至可以用偏爱来形容,他不知道也不明白世上竟有人可以对自己的孩子这么狠心。
“许不矜,你俩快过来,我知道怎么破解了!”扶第在那头语含兴奋喊道。
怀里一空,颜聿暗黑深沉的眼眸倏然一亮,已然跑了过去,许不矜拖着沉重的脚步跟上。
扶第并起两指在沙地上画道:“你们看这些巨石摆放的形状,中间的这七块,是不是与天上贪狼星到破军星这七颗星星一模一样?”
颜聿语气沉静,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我也画出来了,可惜我对星宿天象与破解之法当中的关系一概不知。”
“我刚好知道一点。”
许不矜只得暂且抛开脑子里那个悬而未决的问题,道:“无悔前辈还对星象有研究?”
“并非天象,这是奇门之术。若非知晓其中的术数,便只能如你刚刚那样一一试错,慢是慢一点,方法却是对的。”扶第目光炯然看向颜聿,问道,“在进去之前,我想确认一下,是否确定要凤凰栖木,哪怕要付出意想不到的代价?”
颜聿毫不犹豫道:“是。”他一无所有,只有区区一条薄命罢了,还能失去什么?
“那你们踩着我的足印走。”
扶第说着,便带头在巨石阵中穿行,颜聿走第二个,许不矜殿后。
看起来只是简单的穿行,实际却有他独特的步法。
扶第脚步轻盈,越走越快,颜聿跟得有些吃力,余光画面闪得飞快,直到听扶第停步说了一句:“我们进来了,这就是神栖梦泽。”颜聿才惊觉脚下黄土生出盘根错杂的老树根,身旁的巨石也成了一片枯死的胡杨树,树枝弯曲,形状各异。
胡杨树素有“生而一千年不死,死而一千年不倒,倒而一千年不朽”的美名,这一片胡杨林树龄或许有百年千年之久。
黄沙漫漫,傲骨不朽,造就如此具有生命力的图景。
许不矜还来不及高兴,突然从一颗枝头垂地的胡杨树后蹿出一头黄色的东西,三人凝神望去,惊愕失色。
许不矜反应奇快,拉起颜聿避到一旁:“这是什么怪物?”
说它是怪物,因为它表面上看是只骆驼,却长有两个脑袋。
这双头骆驼好像能通人语,因不满被称呼为怪物,它两颗头都瞪圆双眼,龇着尖牙,发出哼哧哼哧的难听叫声,朝这厢奔袭而来,边跑边吐来白色唾沫星子。
原来骆驼趾能跑得这样快!许不矜推开颜聿,在胡杨林中左闪右避,屈膝从半人高的树藤下滑过,原以为双头驼会止步不前,“咔擦——”双头驼的一颗脑袋发出愤怒低吼,另一颗脑袋张口咬下去,居、居然一口就把碗口那么粗的树枝啃断了!它那口牙是铁做的吗?
许不矜这才知道对手是个凶狠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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