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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多吃了很多年盐，陆深反应就是快，一把从身后捞过栗迟昕，连推带抱地放在牧野面前，手掌照着栗迟昕的后脑勺拍了拍：“你放心，这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小屁孩才是你队友。我是他监护人，比你还大个十来岁呢。”
是这样没错，要不是栗迟昕亲眼见过陆深的身份证，并且有陆深他父亲作证，他也万万不敢相信这个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的少年已经是三十出头的奔四男人了。
牧野一瞬的僵硬，低头看了看这个身高略低他一点，正正对上他双眼的小少年，眉头微蹙。
栗迟昕抬头就看到他意味深长的眼神，正要开口，一旁关萌没头脑地插话：“那您得多大的时候就生他了？！”
栗迟昕：“……”
唐旭东：“……”
陆深：“……我是他哥。”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栗迟昕被陆深当物件一样摆在牧野面前，觉得自己就是被抓住命运后颈的猫似的夹在两座大山中间，可怜幼小又无助。
明明应该是“小爷我是来拯救这个人还没凑齐的队伍”这样气势逼人的出场，现在倒好，看上去怂得！一比！尤其是看着牧野居高临下的轻蔑眼神，他心里边气不打一处来。
他深呼吸，不断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没事没事，这是野神，人家拿了多少个冠军了，我算哪根葱啊，他看不起自己是应该的。
不就是野神吗？等开始比赛了让你们看看小栗神的厉害！现在我忍……我忍还不行吗？
牧野眯着眼睛，看着小朋友突然抬起头，眼里神采奕奕，气势磅礴：“你好，我是栗迟昕。英雄迟暮的迟，黎明昕旦的昕。”
栗迟昕的少年音很有特色，霎时让牧野感到一种熟悉感，他微微点头，习惯性思考时皱起眉头，回忆这种熟悉感到底来自哪里。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你好你好，我是牧野。”
又他妈皱眉，小爷到底哪里让你看不上了啊？
栗迟昕深吸一口气，咧着嘴笑道：“野神我也是久仰了，你每场比赛我都看过，我就在想啊，怎么能有这么完美的狙击手呢？简直是人间宝藏啊。唉去年世界赛的那个小失误真的太可惜了，不然就可以零封对手了啧啧真的惋惜，啊还有那次也是印象深刻……”
温笛听着栗式彩虹屁满意地点头，可越听越不对劲，越听越觉得这个嘴皮子利索的小家伙怎么像是在在明褒暗贬、冷嘲热讽呢？他忍不住出声：“喂喂……”
这还没正式官宣呢，就要闹队内不和吗？
关萌眼睛一亮，如果能听到她心里话，那一定是：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陆深和唐旭东交换眼神，一致决定让两个问题男孩自己解决现在的局面。
栗迟昕这“哒哒哒”地讲话节奏和语气在牧野脑海里越来越清晰，那个答案就要呼之欲出，却突然反应过来栗迟昕话里的意思。
他愣了一下，一头雾水地看向唐经理：“我虽然说让你找队友不要找我粉丝，可也没说让你找我的黑粉吧？”
第9章 chapter 9
“栗子！”
陆深紧紧盯着栗迟昕，生怕他听了牧野的话，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来基地第一天就和队友闹起来，连忙出声喊住。
从栗迟昕十来岁住到他家开始，陆深就是这孩子整个青春期的见证人。嘴里的废话奇多，偏门歪理一套一套，还偏偏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
这些年栗迟昕皮归皮，到底在他心里树立起了一些威严来。一想到这孩子要离开家，跟队友相处指不定原形毕露，陆深心里头就直发慌。
没想到栗迟昕竟比他想象的要沉稳一些，不，是成熟多了。他竟然没按照以往和自己顶嘴的惯性反击牧野，反倒是盯着牧野抿着嘴沉默了片刻，眼神清亮地回过神，乖巧地问：“怎么了，深哥？”
狡黠得像只小狐狸。
栗迟昕这一幕迅速变脸落入牧野眼中，心底顿时升起了一股连自己都感到惊异的想法。明明是种和他合不来的狡猾属性，却意外地有种暌违已久的感觉。
陆深没搭理栗迟昕，而是看向唐旭东：“这孩子的房间在哪儿？我帮他把行李搬上去。”
温笛见缝插针地就要接过陆深手上的行李箱：“不麻烦您来，我来搬吧。那边有电梯！”
陆深委婉拒绝：“没事，我等下就走了，晚上的飞机，让我单独和栗子说会儿话。”
栗迟昕闻言猛地抬头，震惊地盯着陆深，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原以为这次陆深陪他过来是趁机休假的，竟然这么快就要走了？！他动了动嘴唇，将涌到嘴边的话忍了好久才吞回了腹中。
唐旭东点头，顺着楼梯指了指二楼，“二楼上去，走廊最里面，靠近洗手间的那间就是。”
“是门上我有帖欢迎横幅的那间！”
关萌扯着嗓门喊了一声，就被温笛在后脑勺上轻轻拍了一下：“我都不想吐槽你那整的是什么辣眼睛的东西，配色一言难尽就算了，字也写得那么难认！”
二楼上去，映入眼帘的空地是一个宽敞的小客厅，沙发组合成U型，正对面的墙上是一块屏幕，茶几上散落了几个游戏手柄，一看就是战队成员的休闲娱乐区。
小客厅左侧是整个二楼最大的、也是唯一带有卫生间的卧室，不用想就知道是队里唯一的女孩子关萌住的地方。
相比下来男性队员的房间更像朴素的单人宿舍。从楼梯上来，右手边就可以看见一条走廊，走廊的左侧是队员的房间，每个门上都挂着小牌子，用可爱圆润的手写体写着他们的ID。
最靠近楼梯口的是温笛的房间，牌子上写着windy的字样。字体风格和他本人相去甚远，内敛而沉稳，苍劲有力，难怪有资格嫌弃关萌的字丑。
再往里大概是牧野的房间，门上干干静静，只有一个大写字母M的贴纸。房门紧闭，推着箱子路过的栗迟昕无端感受到了一种压抑。
紧挨着牧野房间的，就是他未来将要居住的地方。
门上挂的小牌子是关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奇怪贴纸拼成的底图，上面曲里拐弯写着“欢迎新队友”几个大字，不仔细辨认还真的认不出来。
“哥！你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行李才刚放下，栗迟昕就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口，语气里夹杂着抱怨，和些许不舍。
陆深看着他急切的神情，双眼微微有些通红。男儿有泪不轻弹，栗家一向这样教育孩子，所以哪怕他心里有诸多情绪，也只会像现在这般隐忍，或是伶牙俐齿地打着哈哈混过去。
“本来我陪你过来，就是心里放心不下。你爸妈既然把你交给我了，我总要承担起责任来。现在该看的都看过了，你自己选择的路，我就是再不放心，也不能替你走啊。”
栗迟昕垂着脑袋，丧气地嘟囔：“我还以为你可以多住几天的呢……”
陆深失笑：“我也是有正经工作的。你以为就靠每天直播忽悠两个小时就能养活你了？好好干，哥还指望着你打比赛拿奖金来养家糊口呢。”
栗迟昕有些羞赧，自己的野心抱负放在心里是一回事，被人拿出来说却是另一回事，尤其是调侃他的还是亲如兄弟的陆深，就更不敢打马虎眼对待了。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深哥，放心吧。”
陆深看着这小鬼头眉眼间逐渐长开的模样，万般感慨涌上心头。当年站在邱阿姨身后，仰头对他投来好奇目光的那个小孩，居然现在快和他一般高了。
当初答应邱阿姨一定会照顾好她儿子的承诺，他真的有好好兑现吗？陆深心底有些迷茫。
“让他遵从自己的内心活着，不要因为我们而有任何顾虑和束缚。”这是栗迟昕母亲的嘱托，陆深从来不敢忘记。
他能肯定的是，现在的栗迟昕确实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成长为这样的他，是他亲生父母所期待的吗？
他走进栗迟昕，摸了摸他有些坚硬的发顶，沉声说道：“当时你想去LT战队的青训营时，怎么跟我说的，你还记得吗？”
栗迟昕点头。他清澈见底的眼眸里，是和那天一模一样的坚定和执着。
“哥，我想去LT战队的青训营！”
那天他拿着填好的申请表，头一次无比严肃地提出要和自己谈一谈。
那天，陆深仿佛在栗迟昕的眼底看见了星辰万里。
似乎从那天起他才算真正了解栗迟昕这个人。这个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小家伙，把自己的心情藏得比谁都深。
拜家里有个开网吧的大伯所赐，在那个电脑还没有开始普及的年代，栗迟昕就已经站在了同龄人的前面，网龄几乎要从他还没上小学算起。
当然，在一群带着新鲜劲打游戏的年轻人里，他这种坐在大伯腿上玩扫雷、蜘蛛纸牌的小不点简直不够格。
后来，放学后帮大伯看店的时候已经开始跟店里那些不务正业的哥哥学着玩CS了。再后来就着了FPS游戏的迷。从反恐精英到战地系列，从使命召唤到彩虹六号，栗迟昕深陷这种第一人称视角射击的游戏无法自拔。
可他不是那种传统的沉迷游戏的网瘾少年，顾及着家里两位又要忙工作又要操心着他的父母，硬是掐灭了自己心中隐隐跳动的小火苗。
那天，栗迟昕告诉他，自己在游戏里认识了一个朋友，那个人在自己这个年龄成为了职业选手。挺过了21世纪初中国电竞大洪荒的时代，那个人一战成名，留下了自己最辉煌的战绩。
陆深没忘，说这些话时栗迟昕眼里是蠢蠢欲动的光芒。
“哥，我不是一时脑袋发热，也不是只有孤勇。那个朋友曾经跟我说，我有打职业的水平，那个时候我才多大！初中！现在的我，比以前还要厉害，我想试试。”
“我和那个朋友失去联系了。我想，试试自己能不能闯出点成绩，获得一些名气，然后去找他，告诉他，你没有看错我栗迟昕。”
那日的话还萦绕在耳畔，陆深没忘，栗迟昕更不会忘。他垂下的头微微抬起，犹豫了好久，轻声说：“我记得，哥。”
那些话我都记得。
只是，我却没能在自己功成名后去找到他。因为……我在自己还一文不值的时候就遇见了他。
*
送走陆深后的栗迟昕明显情绪低落，唐旭东送陆深去了机场，偌大的战队别墅里，气氛尴尬的四个人分散在客厅沙发的角落，相顾无言。
最受不了这种氛围的关萌率先打破了寂静：“栗……那个，新队友小哥哥，听你哥叫你栗子，我也这么叫可以吗？”
栗迟昕回过神，发现自己沉浸在之前的情绪中把队友都忽略了，连忙换上笑脸：“可以可以，怎么叫我都行！”
关萌看热闹不嫌事大，自来熟地凑到栗迟昕旁边：“刚才你和队长互怼还没怼完呢，要不要继续？”
只见牧野没有搭理她，凶狠的眼神化作一记飞刀射向一旁托腮吃瓜的温笛。温笛似乎感觉到背脊一阵发毛，连扎起的小辫儿都为之一抖，连忙从沙发上跳起来，抓起关萌往客厅后面的训练室逃。
边跑边说：“有时间废话不如来训练。”
关萌灵活地挣脱了温笛的束缚，跑回客厅拉起栗迟昕就往训练室走：“我说怎么氛围这么压抑，让新队员融入我们的最好方法难道不应该是组队四排吗？！是吧队长！”
关萌只是随口cue一下牧野，就跟某种口头禅似的，没想到牧野破天荒的应了她。
“没错。”
说着，慢条斯理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双手放在裤兜里，迈着大长腿无声路过三人，率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关萌和栗迟昕嚼着舌根：“别看队长这么孤高，其实可好相处了。偶尔暴躁一些没什么毛病！熟了之后就知道他这人可好调戏了！”
“是吗……”栗迟昕嘴角抽搐着，心想，既然这么好相处，为什么你坐得离他那么远！？关萌径直坐在了最右边，和牧野之间空出来一台电脑，明显是留给栗迟昕的。
温笛推着栗迟昕坐下，大哥哥一般安慰道：“队内潜规则，每个人都要体会过在队长身侧坐着的恐惧，才能知道生活是多么美好。”
关萌补充道：“还有，队长右手边的巧克力棒能缓解他的暴脾气。一旦见到空盒了，一定要及时补充。为你好！”
栗迟昕皱了皱眉头，只是几年不见，昔日的网友什么时候这么多破毛病了。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充耳不闻的牧野身上，看着他手指灵活地操纵着鼠标，键盘斜倾四十五度放在了左手边。
那是FPS选手常选择的键盘角度，因为dpi较高，能在压枪时给鼠标留下更大的甩动空间。
而另一个原因，他早就知道的。早年职业比赛没有现在这么正规，正式比赛的桌子不足够宽敞，斜放是节约空间的好习惯，同时也潜移默化地保留至今。
栗迟昕眼眸动了动，深吸一口气，回过头登陆了自己的游戏界面。
“啊！”关萌跑过来想要上栗迟昕ID一起组队，突然叫出了声。
“怎么了？”温笛也凑了过来。
某位队长什么话也没说，却还是把目光投向了栗迟昕的屏幕，立刻发现了端倪，手下一抖，险些一个人进了游戏。
关萌指着栗迟昕的ID，惊讶得看着牧野：“队长！你的孽缘队友，居然就是这位啊？！”
第10章 chapter 10
chestnut，三人曾经一起围观过的ID，根本错不了。
宛如一滴水珠落入深涧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声音，牧野那被迷雾缠绕的心谷瞬间变得清明，潺潺水声顺着那一滴的坠落侵入大脑皮层，刚才听到栗迟昕小嘴吧嗒时的熟悉感瞬间有了着落。
原来是他。
他还奇怪，像自己这种记性极好、至今连人生第一次比赛完被采访时给他录像的摄影师长什么样都有印象，怎么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产生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在这转瞬之间，栗迟昕的冷嘲暗讽和那天插科打诨的队友的声音在牧野心中渐渐合为一体，一切似乎都解释得通了。
将自己对那位配合度极高、却不知什么原因掉线后再也没遇上过的缘分队友的赞许，叠加在眼前这个少年身上，牧野心里那点对新队友有些淡淡的不爽都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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