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听训没什么表情,端起药碗便一口不停地喝着,好似那中苦味于他而言不算什么似的。
放下|药碗时,纪听训神色没什么变化,但纪听词还是捕捉到一丝快闪而过的蹙眉。
哥哥只是在强装罢了。
纪听词验证了心里的猜想,但他还有脑子,不至于去戳破,而是将蜜饯和酸梅退到纪听训面前。
纪听训淡淡看了一眼,他最爱酸梅的,但第一手先取了一颗蜜饯。
果然人都是怕苦的,纪听词又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吃了一口后,纪听训便起了身,这时小蝴蝶也取来了披风,纪听词想给他穿上,但纪听训避开了。
“我没到残废的地步。”纪听训冷冷到了一句。
纪听词尴尬笑了笑,随后主动给纪听训拿起酸梅,两人一道出了屋子。
春日时节,万物灿烂,冬日里那些光秃秃没精气神的树木草丛这会都笼盖了绿叶,叫唤的鸟也不再单单只是麻雀,什么燕子杜鹃这会也争相鸣着。
二人行至小池塘边,绿芽的杨柳随风飘扬着,塘面也因风皱面,涟漪四起。
纪听词看着一处,忽然欣喜起来,指着一小树道:“海棠树!它没死!”
纪听词蹦跳着跑过去,纪听训瞧了瞧那树,看起来像是没移栽多久。
果然下一秒纪听词就冲他道:“这是去年我和时瑾玄种的,我一直以为它活不了呢,没想到还是抽芽了,估计四五月份的时候就能看见花了。”
纪听词朝海棠树左看右看,久久沉浸在这道欣喜里,“对了,我和时瑾玄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哥哥想知道是什么吗?”
他的样子和问话的语气,活像是和纪听训实实在在一起生活着长大从未分离过的兄弟,纪听训脸色有些不自然,披风下的手指微微蜷曲。
他没回答纪听词,纪听词自个就说了:“叫扶苏,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好听?这个名字是时瑾玄给我讲书的时候听到的,我脑子笨,记不住书里的道理,但是这两字我却记得很清楚,时瑾玄说它本就是树的名字,所以我就取了这个。”
“等扶苏开花了,哥哥和我一起看好不好?”
纪听训撇开眼,没作回答。
纪听词也不在意,蹦蹦跶跶又跳回来,手里多了一枝不知何时摘的桃花。
他把桃花递给纪听训,一张脸上,带着比桃花还俏的笑容。
“我记得有一句诗…嗯…叫什么额,”纪听词皱着眉努力想着,可还是记不起具体怎么说的,于是又一知半解地解释道:“就是说,桃花落了再深的长度,也比不上感情。”
纪听训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这诗只怕三岁小儿都能熟背,纪听词是被纪修誉宠傻了?连句耳熟能详的诗都念不出来。
“是,‘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纪听训大发慈悲回了一句。
“啊对!是这样的。”纪听词道,“我也想和哥哥说,说这句诗。”
纪听训望了望面前的桃花,又看了看有些紧张的纪听词,忽道:“有什么意义吗?我受的苦,可不会因为你这一枝桃花就会烟消云散。”
纪听训语气平淡,就像在单纯求证这个问题一样,可短短两句话还是像一盆冷水,把原本满是热情的纪听词浇了个透心凉。
失落了半响,纪听词才重新强扯出笑容,对纪听训道:“有意义的,这代表我想补偿哥哥的心,以往哥哥因为我受了很多苦,我却都没有护过你一回,所以,这一次,不管结局如何,我一定让哥哥平安无事。”
纪听训闻言,目光落在纪听词身上,内心将这番话反复品了许久,可最后浮现出的感受不是嘲讽,不是冷笑,竟然是一句想脱口而出的辩驳:
其实,你也护过我,不止一次。
第75章 汤圆
夜暮时分,照顾好纪听训睡去后,纪听词从屋里出来,因要忙着处理时瑾微弄出来的乱子,时瑾玄近日也总晚归。
纪听词本想着去厨房煮碗汤圆,等时瑾玄回来时能吃,路过大院时,却看见时瑾玄回来了。
纪听词迎上去,时瑾玄伸手把人抱在怀里,低头亲了口纪听词的额头。
“怎么又没休息?”时瑾玄问。
纪听词回答:“哥哥才睡下,我想着你也还没回来,准备给你煮碗汤圆呢。”
白日里处理公务,时瑾玄可谓一身疲惫,这会听着自家小夫人说着这些话,心如被暖阳罩着,时瑾玄摸着纪听词的耳朵:“夫人真好。”
纪听词握下对方的手,软声道:“好了,你先回房坐坐,我去煮。”
时瑾玄低头蹭了蹭纪听词,道:“我和你一起,既都知道了,我可不能干坐着,让你一个人去弄。”
“可是你才回来,去休息休息吧,我很快就会好的。”
“既然很快,那我和你一起也耽误不了多久的,走吧夫人,”时瑾玄边说边搂着纪听词往厨房去,“我就是想和你待在一起。”
汤圆是下午的时候纪听词和刘婆子等人包出来的,那时候就为时瑾玄预留了一碗的量,等着晚上直接下锅煮就好。
厨房这会没人,还怪冷清,纪听词去外面抱了点柴进来,准备生火。
时瑾玄虽然对于厨房还是个小白,但也不闲着,帮着纪听词一起忙活,柴火燃起来,纪听词去涮锅,时瑾玄拦住,说着:“我来吧。”
“你会吗?”纪听词打趣着。
时瑾玄来劲了,“夫人看不起我?”
纪听词笑笑不说话,抱手静静看着他,似乎等着看对方要如何表演。
时瑾玄挽了挽袖子,拿起瓜瓢往缸里舀了满满一瓢水倒进锅里,随后左右看了看,顺手拿起一块布就准备下锅洗。
纪听词连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诶诶诶干嘛呢干嘛呢?”
时瑾玄自我怀疑着,“不是,涮锅?”
纪听词将他手里的布抢过来扔一边,“谁说是这样涮锅的?这水要不了那么多,一小瓢就好了的,然后,”纪听词舀了多余的水出去,然后取来竹刷把,涮着水绕着锅转着,“用刷把沾水,转着涮涮,带一下锅身,简单弄一弄就好了。”
时瑾玄看得直愣神,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厨房里有叫竹刷把的东西,纪听词手法熟练得紧,三两下不仅把锅涮好,连锅里面的水都不知道怎么弄干净了。
纪听词将竹刷把往灶台上磕了磕,抖掉多余的水,随后将其挂回墙壁,再去重新用瓜瓢取来水倒进锅里,等其烧开。
然后再去到一旁,取来下午包好的汤圆,舀了冷水将其泡了泡。
做完一切,纪听词拉着时瑾玄一起坐到灶火前,看着火。
灶里的干柴烧久了,发出咔咔炸声,弹出的火星子四散着,时瑾玄还怕那火星子会落在身上,连忙伸手挡在纪听词面前。
纪听词抱着他的手笑了起来,随后歪身倒靠在时瑾玄怀里,咯咯笑着起不来似的。
时瑾玄懵着脸,“怎么了?我又犯傻了吗?”
纪听词仰起头,下巴垫在时瑾玄肩膀上,道:“我就是觉得,你有时候也挺可爱的。”
想起自己有着阎王外号的时瑾玄皱起了眉,可爱这个词怎么能放在他这种雄壮的男人身上?
纪听词不管他脸上冒出来的抗议,伸手点了点时瑾玄的鼻子,道:“这个火星子不用怕的,若是冬天烧炭的时候,炭盆周围没个遮挡那还悠着点,但这还有灶炉壁挡着,所以没什么关系,烫不着人的。”
时瑾玄像个受教的学生,哦了一声。
纪听词笑脸盈盈,道:“平日里都是你在教我知识,总算有我可以同你说道的地方了。”
时瑾玄闻言,摇头笑了起来,“你呀,才是可爱得紧。”
一边小脸被时瑾玄捏着,纪听词却还笑的开心,傲娇的小眼神藏都藏不住。
锅里的水发出滚烫的热泡声,纪听词站起来,将凉好的汤圆下锅,一边用锅铲混着,防止粘在一起。
煮汤圆用不了多长时间,很快纪听词就将一碗热腾腾的汤圆端到时瑾玄面前。
“很烫,吹一吹。”纪听词嘱咐道。
时瑾玄点着头,问着:“夫人不吃吗?”
纪听词只煮了一碗,下午的时候也没想着多留,他摇头回答:“我下午的时候吃了一碗,这是给你留的,我不吃。”
“下午吃的,到现在也该饿了,和我一起吃点吧。”
纪听词还是摇头,“你吃吧,我真的不饿,我先去洗锅。”
转身时时瑾玄拉住了他的手,纪听词回头,“怎么了?”
时瑾玄把人拉坐在身边,“我可不能没良心,让夫人给我做了夜宵还要让你刷锅洗碗,你坐着,待会我洗。”
纪听词想说什么,时瑾玄先一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快速道:“就这样。”
如此,纪听词也就没在动了。
瓷勺装着白皙浑圆,还冒着热气的汤圆,时瑾玄吹了吹,随后将第一口递给纪听词。
纪听词还以为时瑾玄要他也吹一吹呢,于是也冲着汤圆吹了吹,随后笑着看着时瑾玄,像是在说:吹好啦,快吃吧。
时瑾玄愣了愣,随后失笑,他没解释多的,吃了这第一个汤圆。
“好吃。”他评价到。
其实也就是普通的芝麻汤圆,味道都大同小异,可耐不住‘情人眼里出西施’,时瑾玄就觉得碗里的汤圆跟仙丹似的。
纪听词本来就单纯,被夸的时候跟孩子一样开心,两手撑着弯开的笑脸,快乐得像个太阳花一样。
时瑾玄吹了第二个汤圆,也送到纪听词嘴边,纪听词又如法炮制地吹了吹,但这次时瑾玄却没收回手,而是说道:“你吃。”
纪听词想了想,没拒绝,张口吃下了。
“我吃一个就好了,剩下的你吃。”纪听词道。
时瑾玄也不勉强,回答:“好。”
屋外的风吹的树叶飒飒响,时不时偶传进几声鸟叫,就是这般光景,衬得夜晚娴静美好。
灶火里的柴差不多烧到了尽头,时瑾玄也放下碗,再次说了一句:“很好吃。”
纪听词开心得头顶像是有朵小花在摇,他道:“那我以后多做点,到时候给你,给我阿爹阿娘也送去……”
提到纪修誉,纪听词的情绪忽就断崖式下跌了,他道:“也不知道阿爹在狱中怎么样了……”
虽然时瑾玄说他爹爹此次告密有功,不会有事,但是他还是担心,害怕皇上心里有个结,保不齐就会会新仇旧怨一起算。
时瑾玄道:“放心吧阿词,今日我在宫中已经和父皇说过了,南安侯毕竟是你父亲,他不会受太大罪的。”
纪听词被安慰着,点了点头,忽而又问道:“那…那皇上,有没有说…我哥哥,会怎么样?”
时瑾玄摇了摇头,似乎也为此发愁,“我几次问过父皇,可父皇都未给出明确的态度,看样子是没那么快有结果。”
这么一说,纪听词心又悬起来,时瑾玄连忙安抚:“不过阿词你也别太担心,有我在,相信司芳歇也不敢太大胆。”
纪听词抱上时瑾玄,靠在他怀里,“好。”
两人坐了一小会,时瑾玄起身去洗碗,洗锅,做完一切后,二人才回了房。
翌日,时瑾玄如往常一样早起,纪听词睁着朦胧睡眼,拉着他一只手,“要走了吗?”
时瑾玄弯身在纪听词额头留下一吻,随后嗯了一声,“乖,你再多睡睡吧,不用管我。”
纪听词爬起来,一手揉着眼睛,一手不肯放开人,“我,送你。”
“没关系的,现在太早了,你好好睡吧。”时瑾玄坐在床沿边,不舍地抱着纪听词,对着人的脸亲了又亲,好像更黏腻不舍的是他才对。
昨晚回房后,纪听词被时瑾玄三言两语哄着履行了‘三天一次’的义务,这会的确困得紧,被时瑾玄抱着,熟悉的安全感环绕着他,没一会就在时瑾玄怀里睡着了。
时瑾玄又对着他亲了好多下,才把人抱睡在床上,替人盖好被子,才离去。
时瑾玄今日进宫,是奔着皇后那去的。
昨日离开时,元安公公来传了话,说是皇后要见他,让他第二日去一趟。
到甘露殿的时候,皇后也已经等在那了。
“给母后请安。”时瑾玄朝皇后问礼。
皇后拂了拂手,“免了免了,到这来坐着吧。”
时瑾玄上前几步,坐到皇后身边,“母后近来可还安好?”
皇后嘴角扬了扬,像是冷笑又像是无奈,“晏儿那个样子,叫我何日才能得个好日子?”
时瑾玄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道了句:“会有办法的。”
皇后看向他,这会语气强硬了许多,“是有办法,那个方神医就能救你弟弟,我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三番五次劝你父皇不要同意方神医的条件?”
母子间的柔和没维持到两秒,气氛就被皇后这带着质问的语气所打破。
第76章 平安符
甘露殿素来装潢得体,大到院落,小到摆件,都十分地讲究。
因为皇后本身就是个典雅得体的女人。
与丽妃不同,皇后有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与傲慢感,所以从来不屑礼拜神佛。
时瑾玄记得,他还小的时候,与一众皇子在花园里放风筝,风筝落到丽妃院里,去拿回风筝的时候,瞧见了捻着佛珠跪在佛龛前诵经的丽妃。
那时候他还未开智,只觉得好玩,回去便与几个哥哥开始扮演玩耍起来。
后来几次偷偷去丽妃那看,被丽妃撞见,他就问了,为什么要这样跪着呢?
丽妃告诉他,因为心里有想实现的愿望,跪拜神灵,也许会得到几分保佑。
听了这话,时瑾玄就想到自己那总是愁眉不展的母后。
心想也许母后需要一个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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