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无法接受今天西宫月昳看西宫鹤影的眼神。
那似乎已经脱离了暧昧,到达了更高一层的,他也没有触碰过的境界,非要说的话,那是完全的信任、宛如看见自己的半身。
一切都可以被交付的感觉。
太宰治扪心自问,他确实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遇。
这似乎也是应该的,他才和人相处多久,怎能比得上对方十几年的手足兄弟之情?可那种程度的信任,真的是正常的兄弟情吗……多年以前是西宫月昳单方面的凝视,现在他见到了二人互相注视、心意相通的画面。
太宰治不能完全相信。
他抱着呼吸已经开始平稳下去的人,内心泛起的确实一层又一层不可见的黑色潮水——总感觉属于Mafia的一部分就要破土而出了,他本来就和Mafia很契合,利用暴力攫取利益,去侵占、征服更多的地盘。
他沉默,也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
只是不甘而已。
凭什么西宫鹤影这个狗东西(bushi)可以获得那种注视,他也想要,他不止想要被同等的情感注视,他还想要更多、更特别的一部分。
他当然可以原谅西宫月昳在情感之中存在着的欺骗问题,毕竟他也如此,他实在是把自己伪装地太温和了,以至于在这种环境里都要忘记——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西宫月昳并不知道抱着自己的太宰牌小火炉正在咕嘟咕嘟地煮着黑泥,他正在梳理记忆,有点痛苦地埋在太宰治身上,抵着额头,试图能减轻一点记忆混杂的晕眩感。
那些四散的记忆并不是按照原来的时间线在进行,而是插在他本身的记忆里,以各种奇妙的方式呈现,就像清晨的第一场绮梦,无厘头地将画面扑进脑海。
西宫月昳看见中原中也和西宫鹤影的争吵,对方一开始的不同意到妥协,到最后一起搬进首领办公室,在深夜互相吐槽首领宰以增加战友情。
他看见他们二人为了处理太宰治留下来的烂摊子,不得不伏案数小时去研究下一步的决策该做什么——以及下下步、下下下步、全部。为了不让其他人看出什么破绽,他们也得像首领宰那样运筹帷幄,胜敌于千里之外。
记忆里统统是不见天日的办公室,日夜午休的工作,无趣至极。
这些记忆很零散,西宫月昳没翻到什么重要的内容。他又看了一眼系统记录的数据。
【马甲1号:西宫鹤影】
【状态:&)#%¥】
‘统?怎么回事,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系统正连着西宫鹤影,此时才查看到这个bug:【啊!等我刷新一下。】
【马甲1号:西宫鹤影】
【状态:#疲惫#】
【备注:“还是家里的床舒服。”】
系统嘀嘀咕咕的鼓捣了一会儿,忽然说:【月月,这次意识彻底断开,也许产生了一点bug,我需要时间去修复。】
‘嗯。’
系统又说:【你得好好休息,你看,西宫鹤影工作了几天就掉了那么多的头发,你和他的基础数值那么像,劳累过度导致脱发的概率有90%以上……】
‘……’西宫月昳怒了。他抱住怀里的太宰猫猫,把自己埋起来,不听这种让人掉毛的事。
这是一次不太妙的午觉,因为算上系统和马甲,四个生命都没有睡好,各自有各自的忧愁,等到从混乱而痛苦的梦境里出来时,已经日薄西山了。
“太宰君……”西宫月昳伸手要求了一个黏糊糊的拥吻。
他没注意到太宰治的目光有些晦暗,也没感受到这个一如往常的拥抱有哪里不对劲,分开的时候他枕在对方肩头,拖着嗓音慢悠悠地说:“做了一个噩梦。”
“什么噩梦?”太宰治应了,轻轻抚过那些柔顺的发丝,“我也做了个噩梦。”
“我梦见你当上了Mafia首领,夜以继日的工作,把自己累垮下了,早晨梳头发的时候一大把的棕色发丝掉在枕头上,可怕极了。”西宫月昳的声音里还有点残留下来的惊恐,“然后你还非要抱我,抱到一半腰忽然闪了,只能让中原中也开车送你去医院,丢死人了,我恨不得直接用绷带把你的整张脸包裹住,不要让别人看见太宰君居然是这种人。”
太宰治:……
可怕,确实可怕。
“太宰君,你做了什么噩梦?”
“我啊。”太宰治想了想,声音重新恢复轻快,“是一些充满毛茸茸小动物的梦境。”
“那不是很可爱吗?”
“对啊,看见了很可爱的小狐狸。”关于他叼着着狐狸,把它从一大堆数也数不清的毛绒地狱里拖出来这件事。
太可怕了,里面有白色的长毛猫、长尾的雀鸟、打滚的兔子、休息的猎豹。他一只被绷带缠住的黑猫,只能看着冒坏水的狐狸在毛绒堆里打滚。
看得他恨不得喵嗷喵嗷地扑上去干架。
“是怎样的小狐狸?太宰君有摸到它吗?”
“白色的,坏不溜秋的,两片尖耳朵很大。”太宰治想了想,俯身,轻轻咬住西宫月昳的耳垂,含糊着把最后的句子说完,“就这样被我叼走了。”
第65章
微妙的、酥酥麻麻的触感一瞬间爆炸开,转瞬就填满了整个后脑,连脊椎都有一种电流乱窜的感觉。心脏以想象不到的速度开始加速,血液狂涌,让脸颊添了两抹绯色。
太奇怪了。
“不是说好不能咬人的吗!”
虽然语气很惊怒,但太宰治并没有感受到十分严肃的拒绝。他短暂地满足了,于是可以乖乖地变回一只无害的猫猫。并且非常不要脸地回答:“可是,是月月你自己要问梦里发生了什么,在梦里我就是这样把小狐狸叼走了哦。”
“好坏啊。”西宫月昳瞪了他一眼,掀开被子下床去了,“你一定会被小狐狸咬的。”
太宰治欲言又止,止又欲言,脸也慢慢红了:“也、也不是不可以……”
西宫月昳:“……”
夏日祭的时间马上要来了。按理来说,表演的训练和彩排都要提前很久进行,但是西宫鹤影之前莫名失踪,他的团队只能在没有他的情况下安排了舞台的彩排——缺了核心,怎么样都觉得不对劲。
所以西宫鹤影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安抚自己的团队,用最快的速度融入排练,并且很卑微地奉上了伴手礼:“抱歉,实在是太抱歉了,忽然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
他向来人缘非常好,没有人不喜欢这样一只活跃的大白鸟,何况是相处已久的工作人员,所以除了雪野小姐以外,大部分人都很快原谅了西宫鹤影的消失。
“鹤影君来了就好,没有你的话,这场表演都没有灵魂了呢。”
雪野小姐冷笑,冷笑,再冷笑。
她其实才是整个团队的主管,大小杂事都要依靠她来决策,西宫鹤影消失的前半个月还好,后半个月实在是难忍。无法出席活动、行程突兀取消,媒体蜂拥而至,狗仔四处跟踪,工作室的成员也人心惶惶——有传言说西宫鹤影其实和很多暗地里的势力有打交道,说不定找不到人的这一个月里,他已经被铸成水泥方块沉入东京湾了。
这些事情全都压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对不起,雪野桑。”西宫鹤影把昂贵的饰品、化妆品当作伴手礼送给雪野小姐,依旧收获了两枚眼刀。
“哟,你还知道回来啊。”雪野拿着手机,眼下的两抹化妆都掩盖不了的乌青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就像是要用手机把西宫鹤影戳死一样,往他胸口怼了好几下,“快给我去工作!!!”
嘤。
明明才脱离首领替身的工作……转头又迎来了那么麻烦的夏日祭。
西宫鹤影觉得自己可能成为第一个过劳死的马甲。
所幸他的团队和他配合已久,在他不在的情况下依旧进行了完整的节目排练——这相当于是孤注一掷,万一他没有来,那么不仅整个以他为中心的节目要取消,员工们这样多的心血也都要被报废。
他人的情感永远是最沉重的期望,西宫鹤影也不顾自己疲惫了,全心全意投入到夏日祭的准备中。
夏日祭每年的时间会有微调。西宫月昳今年的生日在夏日祭之前就已经过去了,依旧是平平淡淡的,如果不是太宰治记着,或许这就要像无数个岁月里不起眼的一角,飞快地掀了过去。
平平淡淡的十八岁。
他的灵魂早就已经体验过成长,因此不觉得这成年有什么意义,周围的人倒是十分看重,在他生日的那天偷偷把各种礼物塞过来。
黑羽快斗送了一件样式精巧的摆件,由数百个齿轮部件构成,只要拨动开关,就能看见齿轮外的舞台上浮荡起扁平的卡通人物。他还附了一张贺卡:“是和青子一起做的,她笨手笨脚,完全就是来拖慢进度的。”
下面写着一行娟秀字迹,明显是青子的,而且是暴怒的青子:“分明是快斗一直捣乱!!!”
除却这两句俏皮的话,其他的地方就中规中矩地写了祝福的话语,以及放在最中央,最巨大的“生日快乐”。
大部分人的礼物中规中矩,送了些有趣的小玩意,或是一些零食甜点。宫野志保倒是很独特地送了一盒钙片与维生素过来,她身在组织,被严格管控着,要送东西出去非常难,需要经过重重的检查。
大概她也觉得厌烦,所以只是托人根据单子去药店买了些东西,丢掉西宫月昳家门口。
根据监控,是某个脸色看起来要杀人的琴酒在半夜三点丢下的。
完全不像来送东西,倒像是在琢磨着闯进来,入室抢劫。
除此之外,没有在预料之中的礼物就是一份来自高档餐厅的甜食外送了,据说是远在法国度假的白马探送来的——西宫月昳就很好奇这个人这么讨厌自己,怎么还刻意记着生日?
他收礼物,拆礼物,把所有人的贺卡一一看过去,又把可以直接吃掉的东西放在桌上,中央那份厨师炫技之作的餐点华丽且耀眼,和白马探本人的存在感一样强。
太宰治就一直盯。
盯——
“怎么了?你想吃的话可以吃呀。”西宫月昳还以为是太宰治想尝一口那些餐点,“白马君说最佳赏味期只有一个小时,等我看完这份贺卡,我们就把它吃掉吧。”
太宰治点头。
甜食入口。
是酸的。
“真是的,有这么多的人知道我的生日了吗?”西宫月昳看着有一点苦恼,他不明白今天为什么会收到这么多东西。
而太宰治想起那个毛绒地狱的噩梦,十分代入地说:“因为你太受欢迎了。”
“我也准备了礼物哦。”
“嗯?”西宫月昳倒是没有想到太宰治还会准备礼物,他起了点好奇心,“是什么?”
太宰治把一些东西一一排出来,那架势看起来不是送礼物,是在细数他的身价:“以前没有什么攒钱的概念,这些是我还记得的资产,一些资金留在了Mafia的卡里,就当不存在吧,这些是我转移出来的,这个、这个是名下的房产……不想要的话可以卖出去。”
西宫月昳默然片刻:“太宰君,你离开Mafia的时候卷款跑路了?”
“怎么可能!”太宰治此刻就像是在山洞里盘踞着宝石的小小恶龙,用尾巴把所有珍贵的东西卷过来交给西宫月昳,“都是我加班工作换来的,有好多东西都已经被我弄丢了。”
“那可真是……”太卷了。
“败家?”太宰治小心翼翼地望过来,“我以后绝对不会这么败家了,我可以花一点时间学会理财。”
西宫月昳:……
“说到底,把这些都交给我是做什么嘛。”他握着太宰治的手,把那些东西推回去,“我也不缺这些呀……”
“可是我就只有这些了。”太宰治不知道做什么好,西宫月昳怀疑在这个时刻,他说什么,太宰治都会尽力去帮他完成。
“我把这些东西都给你,我就什么都不剩了。”他反握住西宫月昳的手指,“你得负责养我,绝对不能抛弃。”
西宫月昳想了想。
“我不是很需要它们,太宰君。你可以给自己留更多的空间。”他们的十指扣在一起,压着那些从森鸥外身上剥下来的诱人资产,西宫月昳微微弯腰,在太宰治唇上品尝到了甜点的味道,是香气馥郁的西柚酸甜,“你作为礼物,已经足够了。”
他觉得那道甜点还不错,白马探在这种事情上的眼光果然很可以,于是再次叉起一块送入唇,品尝更直接的奶油甜香与西柚果香。
“太宰君。”因为才吃完奶油,所以说出来的话也是甜腻腻的,“我只想要你。”
太宰治的表情好似第一次吃奶油的人被噎住了,完全僵在那里。
“我很贪心的,这些钱财收买不了我。”尾巴翘起的小狐狸哼了一声,试图把自己的手从太宰治手里抽出来,他还有别的礼物没有拆封。
没有成功。
太宰治抓得相当紧。
他被用力一扯,重心不稳往前扑去,又因为被拦了一下所以没有正面朝下摔在餐桌上,而是近乎翻滚的仰倒。
金属的刀叉从甜点盘中滑落,碰撞着桌面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最终落到大理石砖的地板上,价值极高的储蓄卡、各种资产证明从桌子上被推下去,纷纷扬扬散了一地,和方才堆在地上的礼物贺卡们混合。
西宫月昳饱含心痛地看了它们一眼,他是可以不要,但是不能看见它们被糟蹋。太宰治方才还说过不会败家,现在这模样分明就是完全忘记了承诺。
下意识的挣扎中,他挥动的手臂按到了那盘西柚味的餐点,手指陷入冰凉柔滑的奶油之中,啫喱、果酱、糖粉粘了一手。
昂贵甜点也被糟蹋了。他更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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