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堡中出来后,他们便直奔李有道的那间院子。
刚一靠近院门便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臭味,像是动物的尸体腐烂散发出来的臭味。
院门上的锁是由极好的玄铁打造而成,叶抒没有带剑出门,根本就没法劈开,于是二人又只能走老路——翻围墙。
“你怎么不上来?”叶抒轻松一跃,坐到了院墙之上,看着站在地面上还未有所行动的赵缚,不免催促道。
“……”
赵缚:“这么高,我是修了仙吗?”
叶抒:“你不是让我不要看轻你吗?”
赵缚气恼,懒得再理他。
叶抒知道他这个人脾气就这样,也就不跟他开玩笑了,翻身下来,走到他身侧,抬手一把搂住他的腰。
赵缚脸色沉得厉害:“你!”
但叶抒没管他的意愿,只稍稍用劲,便带着他一起往院墙上飞去。
平稳落地后,叶抒凑了上来哄他:“你就当行行好,是我想带你一起过来吧。”
赵缚甩了甩衣袖,没理会他,径直往池塘走去。
等叶抒也跟了上来,他便站在那,昂了昂下巴,使唤道:“还不找点什么去捞捞看。”
……
叶抒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才找到一根木棍,他扛着木棍走到池塘边上,往里戳了戳,发现要比他想象中的深上许多。
他暗暗庆幸:“还好刚才没贸然跳下去。”
但很快,他便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那根木棍上缠着水草,带上来一截小小的指骨,叶抒去闻了闻木棍的尖端,刺鼻的恶臭差点将他熏得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他边呕边指着池塘同赵缚说道:“这里面……”
第17章 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是尸体。”赵缚语气平淡地接过了叶抒的话。
那些被李氏兄弟残忍虐杀的女孩们,便葬身于这苦寒的池水中。
靠着汲取这些女孩们的养分,池中长满了齐人高的水草,在朔风之中摇曳着。
“他们每每经过这座池子,也会有一丝愧疚吗?”叶抒心中无限悲凉。
费了一番力气他才找到了那个通水的口子,将堵上的淤泥悉数挖去后,池子中的水位便缓缓下降了。
他也开始清理池中的那些杂草,约莫半个钟头后,他才堪堪将池子清理干净了。
而池中那破败腐烂的景象也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他们面前。
数十具尸体被绑着重重的石块沉在池底,有的已经化为了森森白骨,而有的才开始被水泡发。
一股寒意自脚底窜涌而上,直直地击中了他的脑门。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般骇人的案子,这么多无辜的少女被残忍杀害。
如今这种世道女子本就处境艰难,她们只是想要靠自己的双手,为自己谋求一条路,原以为进了李府当丫鬟,便是走进了光明之中,谁曾想,李府竟会是另一个深渊,是葬送她们性命的坟墓。
“李有道呢!”叶抒双手攥紧,骨骼发出咯咯的响声,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既然李有道已经和梨棠县的官府狼狈为奸了,那就由他来,他要杀了李有道那个畜生为她们报仇!
赵缚抬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示意他冷静些,可叶抒望着池中那些惨死的少女尸骸,他只觉得胸腔里有一股怒气,就快要冲破桎梏了。
李有财死了,而李有道却不知所踪,可叶抒确定今早在义庄里见到的一定是真正的李有道,他的声音和方才死去的李有财截然不同。
可他会躲去哪呢……
-
李府里外加强了不少守卫,那些从地牢里逃出来的女孩们,想要硬闯出去,却被家丁们用棍棒打得浑身是伤,她们堵在门口,却又都不敢上前。
直到……熟悉的身影自府外走近。
那些女孩们瞬间被拉回了无尽的痛苦梦魇之中。
“啊——”
数道凄厉的叫喊声惊动了正在挖尸体的叶抒。
“前面出事了。”赵缚从一旁的石头上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
叶抒站在放干了水的池子中,他挽着裤脚,踩在淤泥里,浑身也变得脏兮兮的,他手中还端着一个头骨,此刻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见他手中端着头骨不知所措,赵缚蹙眉问道:“你干嘛?”
“叶抒眨了眨眼睛,我……她这个……”
“拿骨头跟人打架起码也换根长点的吧 ”赵缚骂他。
“我很尊重人的!”叶抒恭恭敬敬地将头骨给人安了回去,又朝着白骨弯腰鞠了一躬。
“你再磨蹭,要埋的只会更多。”赵缚催促他。
他这才抓紧从池子里爬了出来,“你怎么也不拉我一把。”
赵缚没说话,只是用一种极为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最后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脏兮兮的手上。
像是在泥潭里打了几个滚,脏兮兮的流浪狗,他怎么可能伸手去牵他。
二人急急忙忙地赶往前院,便看到这样的场景——
原本就憔悴虚弱,穿着单薄里衣的女孩们此刻被一群持着棍棒的家丁们团团围住,她们瑟缩在其中,无声地流着眼泪。
还有好几个已经被打倒在地的女孩,不知是死是活。
李有财果然没骗他们,这个李有道还真是个伪善的王八蛋!
“这个人渣!”叶抒气愤不已,想要冲出去教训他。
在他往前走去的时候,赵缚适时伸脚去绊了他一下,“你又想被抓一回?”
李有道要比李有财稍微机敏那么点,觉察到了些蛛丝马迹,便立即提高了警惕,他冲着树影婆娑的院墙角大喊:“什么人在那!”
话音落下后便派了几个家丁前去查看情况。
这下不出去都不行了。
“你躲好。”叶抒嘱咐赵缚。
他一个人的话,还有些赢面,可如果要分心保护赵缚,就不太好说了,况且现在还有这么多女孩子在他们手中,难保他们不会狗急跳墙,拿她们开刀。
赵缚想了想,觉得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也就不跟着一起走出去,出这个风头了。
毕竟他的身份特殊,也不适合太过招摇,否则被宫里的人嗅着味了,他之后的路程也不会太安生。
他向叶抒递过去一个“保重”的眼神,便转身独自一人往另一条小道走了。
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叶抒:???
他还真的一点都不客气的啊?
等家丁们围过来时,叶抒径直冲了出去,眼疾手快地夺过其中一个家丁手中的木棍。
被拧断了手腕推倒在地的家丁此刻正捂着手,痛苦地蜷缩在一起,其他家丁见状,也不太敢上前了,毕竟他的路数实在是太快了,根本就防不胜防,对于这种武艺高强的人,他们总归是忌惮的,毕竟谁也不想为了赚点银子,把命丢了。
更何况,这李员外似乎也真不是个东西。
李有道躲在家丁身后,指着右手拿着根木棍,长身而立的叶抒,心中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恐慌。
仔细辨认这张脸,他才突然想起来,叶抒便是五年前一人挑了一窝恶霸的大英雄。
如今这位惩恶扬善的大英雄,和他站在了对立面。
“李有道。”叶抒喊他,“被你和你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虐杀的那些女孩,你还记得清她们的名字吗?”
闻言,李有道浑身一震。
他……他怎么会知道他还有个哥哥……
不行!这是要烂在肚子里的秘密!
李有道朝着家仆们怒吼:“还愣着干什么!五百两,不,一千两,抓住他!”
今晚叶抒必须死在李府里,否则后患无穷。
一开始大家还有所顾虑,可听到李有道说赏这么多银子,又全都心猿意马了。
如今这世道,能有一千两银子,便可以足够一家子人好好活下去了,甚至还能开一个像样的小铺子,做些生意,总比在这李府,干着这些打打杀杀的脏活累活要好上许多。
见他们蠢蠢欲动,叶抒也握紧了手中的棍子,当有人第一个冲上来时,他直接将木棍甩了过去,重重打在那人的胸口处,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紧接着被打倒在地的男人,捂着胸口,吐出一大口鲜血。
“不怕死的,接着上。”叶抒眸光冷冽,如同一头精锐的狼王般嗜血残暴。
“一千五百两!”见大家有些犹豫,李有道又加码了。
叶抒闻言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当着他的面笑出了声,“没想到有一日,我的命还能这么值钱,不如给我两千两,我能自己动手了解我自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面对一千五百两的诱惑,又有不少人冲了上来,但无一例外都还没近身,就被叶抒打倒在地。
其他十几个家仆面面相觑,可为了银子,彼此交换了眼神,便一起冲了上去,想要擒拿叶抒。
只有他一人,哪怕没有任何称手的武器,他也能绝地求生,更何况和他对战的还是些空有蛮力的莽夫们。
当他将所有的护院和家仆都撂倒后,李有道瞬间慌了。
他从胸前掏出一把小匕首,从地上拉起一个女孩,拿到抵在她的脖子上,以此来威胁叶抒乖乖就范。
那个被挟持了的女孩看了叶抒一眼,默默流下两行清泪,脖子往前一撞,自己抹了脖子。
温热的鲜血自她脖颈处的伤口涌出,染红了一片,宛如积雪中盛放的红梅。
李有道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吓得连刀都拿不稳了,他还想再揪一个女孩给自己当挡箭牌时,却被一支响剑射穿了肩胛。
随着“啷当——”一声响,他手中的匕首掉到了地上,叶抒也顺着放箭的方向望去,只见赵缚正站在不远处,挽了个满弓。
将李有道控制后,那些姑娘们便都搀扶着走出了紧闭着的大门。
“你他妈个死人渣!”叶抒将李有道绑好后,气愤不已地踹了他膝盖两脚。
他这么不老实,一看就是会瞎跑的,还不如多踹他几脚,让他知道现在是谁的主场。
赵缚从暗处走了过来,在晦暗无光的夜间,如同魑魅一般,可他那张脸却生得好看极了,比高悬在天空中的清辉明月还要好看。
“你怎么又回来了?”叶抒扭头看着他,眼眸中的神色有些炙热。
第18章 你在担心我
“怕你死了,就没人送我去剑南道了。”赵缚如实回答。
可这个答案落到叶抒耳朵里却不是这么回事。
他这是在担心自己。
只是嘴硬不肯承认而已。
一想到他这么担心自己的安危,叶抒看向赵缚的眼神都逐渐变得柔软了。
赵缚:“……”
他就走了一会,总感觉叶抒跟撞鬼了似的,还用这种鬼眼神看他。
真是莫名其妙。
他绷着一张脸,示意叶抒:“审人。”
李有道瑟缩成一团,害怕地昂着头看向叶抒,“你放……”
“求饶的屁话就别说了,你哥说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叶抒抬手掏了掏耳朵,一想到池子里那些女孩们的尸骨,他看向李有道的眼神也浸了寒意。
李有道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他想问,李有财怎么样了……
可叶抒下一秒就蹲在他身前,将他两个手臂的袖子都扯了上去。
“怎么没有!”叶抒早已做好了人赃并获的准备,可当他掀起李有道的衣袖,看到他没有一点伤口的手臂时,瞬间懵了。
李有财不是说,李琛是被李有道杀死的吗?
那他手上怎么可能会没有抓痕?
叶抒不信邪,又将袖子往上扯了扯,可都已经将衣服拉到了肩膀上,也还是没有任何伤口。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李琛抓伤的另有其人?那个人会是谁呢?还是说杀李琛的另有其人?
叶抒根本捋不清这些线索的指向,他向赵缚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紧接着又捡起了地上被李有道丢弃的匕首,抵在他脖子上,厉声质问道:“李琛是不是你杀的,说!”
李有道肉眼可见地慌了,他连连摆手矢口否认,“我没有杀他……我怎么可能会杀了我自己的亲骨肉!”
他的回答和李有财临终前的招供存在较大的出入,所以究竟是谁在说谎?
李有财若是被父母所不喜,那他又是怎么说服李有道和他共用一个身份的呢?
不对!
作为一个父亲,他怎么可能会杀自己的亲生骨肉呢?
除非……
“李琛不是你亲生的。”赵缚一语道破。
这下叶抒和李有道同时瞪大了双眼。
“你胡说!”
“你怎么知道的?”
赵缚语气淡淡地提醒道:“李有财说过什么你忘了吗?”
叶抒极力地回忆起在地堡中李有财说过的话。
他说,弟弟被狗咬过命根子!
“所以……”
“所以他发现自己无法生育,李琛要么是捡来的孤儿,可怎么会有人将儿子遗弃呢……”赵缚话锋一转,“李员外应该是偶然得知了李琛不是自己亲生的吧,又恰好被他撞破了秘密,这才被杀人灭口了。”
叶抒问:“可是他的手上没有伤口,又要作何解释呢?”
“他想杀了李琛,却没有得手,若我猜得不错,你应该是想用被褥将他活活闷死吧,毕竟传闻李公子有心悸之症,他又恰好爱花天酒地,气血两亏死于窒息也算正常。”赵缚顿了顿,继续推理道:“你既下了杀心,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一定是有人撞破了你行凶,又或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导致你没能来得及仔细检查他是否彻底断气,只是探了鼻息便匆忙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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