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城中有诈,整个林氏都会因此而覆灭,他们只有这一次机会,经不起这样的变故。
……
原本以为事情会这么一直僵持下去,林砚也因为赵缚瞻前顾后的性子,对他产生了很大的意见。
变故是夜里发生的。
原本紧闭的城门,突然打开了。
赵金枝的鸾架,赫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她在婢女的搀扶之下,缓缓走了出来,向赵缚和林鸿朗所带领的镇北军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大礼。
“皇兄被权力蒙蔽了双眼,犯下如此错事,本宫替他向诸位赔礼道歉。”赵金枝的声音里,有几分悲凉。
她原本是想要留住赵胤礼一条性命的。
可是她很清楚,自己这个哥哥的性格如何。
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甚至都敢向父皇下毒,想来他已经对皇位势在必得了,否则也不会如此荒唐行事。
可除了赵缚,也还有赵玄,但皇位只有一个,无论是谁坐上去,都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赵金枝不想让赵胤礼再继续争下去了。
他没有任何胜算。
所以她今夜灌醉了赵胤礼,将他扣在了自己的迢华宫里。
带着自己的侍卫,将守城的官兵们全部拿下,这才能打开城门,将赵缚和镇北军迎进城。
“皇姐,臣弟与林将军,本就只是勤王清君侧,若太子并未犯下如此弥天大祸,此事对他自然是不会有任何影响的,可问题就出在,此事乃是太子所挑起。自然我等身为人臣,也没有处置太子的权力,究竟如何,还是得看父皇的意思不是吗?”赵缚将利弊与赵金枝全都说开了。
赵胤礼可以不死,可他甘愿从今往后都只当一个闲散王爷,或是布衣百姓吗?
这么些年,他早就已经被刘淑荣养大了胃口,除了皇位,只怕没有什么能满足他的野心了。
赵缚和林鸿朗最终还是领着镇北军进了皇城,看守城门的守将,全都是赵胤礼的人,免不了一场血战。
林鸿朗和林砚,复仇心切,又多年征战沙场,这些看守着皇城的守卫,想来应当是赵胤礼豢养的私兵,从未间断过操练,而镇北军一路南下,跋涉千里,早已筋疲力尽,一时之间竟也和镇北军打得不分上下。
……
血光冲天。
最终林鸿朗还是为赵缚杀出了一条血路。
赵缚便直奔宣政殿了。
殿内门窗紧闭,光线晦暗,几盏烛火在赵缚推门入的那一刹那,猛烈地摇晃了起来。
寝殿内空旷至极,只剩下王忠全一人,陪在赵旭身旁伺候着。
在见到赵缚后,王忠全瞬间眼前一亮,“礼王殿下?”
赵缚微微颔首,眼神越过王忠全,落到了龙床之上,面色苍白,死气沉沉的赵旭身上,他轻声问道:“父皇的身子如何?可有请太医来瞧过?”
一说起这个,王忠全便开始抹眼泪,“殿下,如今太医院都被太子控制了,开的药也都是些治标不治本的,再拖下去,只怕……”
剩下的话,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但赵缚已然知晓,赵旭已经活不长了。
哪怕赵胤礼没有对他下毒,今天赵旭也活不下去。
这个位置,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为了避免再次出现什么意外,他想,父皇还是早些禅位比较好。
免得夜长梦多。
赵缚转身,朝着身后的陈则使了个眼色,他立即会意,转身出去了,很快又带回来一个哆哆嗦嗦的小太监。
此人王忠全认得,他是帮助赵旭批阅奏折的秉笔太监。
赵缚在此时将他唤进来,意味早已不言而喻。
王忠全到了嘴边的话也生生咽了下去。
赵缚吩咐秉笔太监模仿赵旭字迹,写下两封圣旨。
一封是废黜太子赵胤礼,一封则是将皇位禅让于他赵缚。
小太监很快就写好了。
赵缚拿着圣旨,满意地看了又看,但最后却还差一个玉玺印章,他却怎么也找不着。
没有玉玺,那他这个位置,便来得名不正言不顺。
赵缚怒从心起,他下令道:“搜!”
赵胤礼这么多天,都没有颁布诏书,想来也是没有找到传国玉玺吧。
否则就凭他那个性子,早就一剑将赵旭刺死了。
怎么可能还会留他活到现在?
所以这玉玺究竟在何处,也就只有……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赵旭知道了。
既然早已暴露了此行的目的,赵缚也没什么可继续装下去的了。
父慈子孝,那也得父慈子才孝。
赵旭待他,待陈氏,从未有过片刻的怜悯。
他如今也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对他了。
赵缚倒了一杯凉水走过去,站在床边盯着赵旭看了一阵,便直接将茶盏中的凉水泼到了赵旭的脸上。
十一月的上京,夜间已然冷得不成样子。
赵旭病重,又被凉水刺激,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在看到面前站着的人是赵缚后,顿时没了光亮。
“父皇,看到儿臣,很意外吧。”赵缚语气平静,又不难听出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他早就已经盼着他死了。
如今见到他被自己亲生儿子下毒谋害,落得如此下场,赵缚心中别提多畅快了。
赵旭此刻已然没有了帝王的威风,有些害怕地瑟缩着。
赵缚坐在床边,抬手摁住赵旭肩膀,“父皇在害怕儿臣?还是害怕,到了地下,不知该如何向那些因为你的多疑和残暴,枉死的忠臣交代?”
赵旭此刻已然说不出话来了,他喉间的嗬嗬声,在偌大的寝殿内,显得格外的瘆人。
可他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赵缚身后。
赵缚似乎明白了什么,“陈则,去牌匾后搜。”
……
很快,保存完好的玉玺,便被陈则捧在手中,呈现在了赵缚的面前。
与玉玺一起的,还有一封传位的圣旨。
赵缚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便吩咐陈则扔进火炉子里,他可不相信赵旭会将皇位传给他。
可一直跪在一旁的王忠全却突然抢下了圣旨,“殿下,陛下他是念着您的。”
说着他便将那封差点被烧成灰烬的圣旨打开,呈到了赵缚面前。
上面赫然写着:景行人品贵重,深肖朕躬。
真是可笑至极。
他最后,竟然选择了将皇位传给他。
只可惜,赵缚根本就不在意了。
哪怕赵旭不传给他,以如今的局势,他也能明着抢。
陈则收起了传位圣旨,并将王忠全带到了屏风后等着。
殿内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
赵缚跪在床前,一字一顿道:“儿臣恭请父皇殡天。”
-
赵旭驾崩后,罪己诏也昭告天下,还了当年被污蔑的陈氏一族一个迟来的清白。
五皇子赵缚即位,改国号为景,在位期间,励精图治,大兴水利,百姓安居乐业,国力空前强盛。
赵缚被赞誉为千古明君,但民间却有不少关于他的传闻,只因此他在即位后,便立了一位姓叶的男子为后,一年后,那位男皇后便因身体不好的缘故逝世了,而赵缚的后宫之中,再也没有纳过妃子,后位也一直空悬着。
-
上京繁荣的正街上,某个说书的摊子前,围满了百姓。
“听说啊,这叶皇后,乃是假死,圣上下江南时,又与皇后重逢了。”
“啊?那皇后原谅陛下没?”
“圣上把皇后追回来了吗?”
“……”
围观的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说书先生一拍板子,故作神秘道:“无所不能的圣上啊,如今正在努力学着追妻呢!”
—正文完—
第307章 番外:赵缚×叶抒
再次醒来时,叶抒已经坐上了被送回上京的马车。
他知道,赵缚是害怕将自己带在身边,会影响他的计划,所以才会将他提前送走。
但介于岑溪还在他手里,叶抒虽然醒了,也没敢轻举妄动。
他已经向林幼南坦白了他与赵缚之间的一切,也央求她能帮帮自己,给赵玄修书一封,恳请他去搭救岑溪。
算算日子,赵玄应当还未收到林幼南寄出去的信。
也不知道以赵缚多疑的性子,信件是否安全的送出了。
叶抒虽然早就已经过够了这样的日子,但他还是选择了隐忍,等到赵玄传来了好消息,他再离开也不迟。
……
赵玄带着岑溪离开了上京前,给叶抒留下了一颗龟息丸,服下此药,便可以陷入假死的状态,整整七日,足够他脱身了。
后来,赵缚兵临城下,和林鸿朗一起,打着勤王的名号,杀入了皇宫。
听说,这皇位,先帝早就已经留好了遗诏,传位给他。
其实这也不难猜,赵玄虽然仁爱,可他没有赵缚的雷霆手段,如今的大雍,早已千疮百孔,风雨飘摇,除了赵缚,整个皇室中,没人能有这般挽大厦之将倾的魄力和手腕。
所以皇位传给他,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叶抒本想寻个合适的机会服药假死,可他没想到,刚登上皇位,根基不稳的赵缚做了两个轰动朝野的决定——
肃清余孽,重审旧案;不顾朝臣反对立他为后。
他,叶抒,成了史无前例的男皇后。
叶抒被迫和他完成了祭天大典。
一时之间,许多大臣和百姓都指责赵缚,认为他这是胡闹更是不将死去的发妻林氏嫡女放在心上。
可赵缚他如今才是掌权者,又怎会因为他人的议论和建议,而改变主意。
如果他能被人轻易左右情绪,那他便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赵缚了。
他说:“朕喜欢皇后,和他是男子还是女子无关,你们可以说朕昏庸,可你们不能将罪责怪到皇后身上,是朕执意要喜欢他,是朕要立他为后。”
他还说:“如果当了皇帝,却连喜欢谁的权力都要被剥夺,那这个位置,便没有任何意义。”
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
他只是想要保护好喜欢的人,想要将这世间最宝贵的东西都要捧给他。
他已经放弃过叶抒一次了,如今他已然成了整个景国最位高权重之人,自然是不会再因为被逼无奈,而再次选择放弃他。
叶抒为了惩罚他,在他最爱自己的时候,选择了服药假死。
后来,如他所预料的那般,赵缚以皇后之礼,将他葬入了皇陵,举国同丧。
再后来,赵玄和岑溪,将他从密道里接了出来。
他离开了上京,也离开了这座困住他的皇城。
-
当年在竹林里救下的狼崽子,如今已经成为了造福苍生的明君。
听说书先生们说,在他死后,赵缚再也没有纳过妃子,后位也一直空悬着。
他还听说,当今圣上这两年来一直励精图治,将景国治理得井井有条,直到再无后顾之忧后,便从旁支过继了一个文韬武略,治国安邦的贤才,并禅位给了他。
而他则将自己这些年来,为了夺嫡所犯下的罪行,写成一份罪己诏,昭告天下。
他为了追随叶皇后的脚步,云游四海去了。
此事在整个景国上下都引起了广泛的讨论。
不过,这对叶抒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他现在的日子过得极为自在,凭着这些年攒下来的积蓄,在江南买下来一个小宅子,是他最为向往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淡生活。
岑溪那个臭屁,他就是一个甩不掉的小尾巴,竟也跟着买下了他隔壁的宅子,他还是干回了自己的老本行,开了一间药铺。
生意虽然没有在上京那么好,但好在他压根就不靠着这点微薄的收入生活。
“师兄,板蓝根怎么又没了?”岑溪端着空了的药篮子,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叶抒原本和天冬正坐在院子里磨草药,见他进来,吓得愣了一下。
他轻咳一声,指了指正在厨房里忙碌的那抹身影,“这你得问赵玄。”
“赵玄!你是不是又拿板蓝根去煮鸡蛋了!”岑溪气冲冲地去找赵玄算账。
叶抒和天冬对视一眼,打算开溜。
但下一秒,却被猛地扼住了脖子。
岑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们两个,都给我出去采草药!今天不把这个篓子装满,就都别回来了!”
“现在正是夏秋交替之际,最容易感染风寒,你们三个一天到晚就霍霍我的草药,拿来炖鸡的炖鸡,煮鸡蛋的煮鸡蛋,赵玄!还有你这个蠢货,煮鸡蛋的是荠菜,你在发什么疯?”
岑溪嘴碎的毛病还没改,反而在赵玄的娇宠下,越发地爱念叨了。
叶抒只觉得头疼,但他偏偏又没别的法子。
自己的师弟,只能自己宠着。
他不情不愿地拎起背篓,往外走去。
-
叶抒背着竹篓,走在山间的石板小路上,望着满山的青松,耳侧传来清泉泠泠作响的声音。
他随手从路边摘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手中是一根随手捡来的,笔直的木棍,他随意地挥舞着,但招式却凌厉得很。
他走着走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
叶抒一惊,有些警惕地转过头去,四下查看,只见不远处的草丛正在轻轻晃动着,声音也是从那传出来的。
他走近,拨开杂草,一只被捕兽夹夹住了腿的小狐狸,叶抒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靠近它,替它掰开捕兽夹后,便将它抱了起来,低头逗弄他,“小东西,我带你回去,让岑大神医给你包扎治伤。”
“阿抒!”
他起身,抱着狐狸往回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唤。
叶抒愣了愣,回过头去,只见赵缚站在前面的小路上,笑着朝他招手,“阿抒,我来了。”
他身上穿着的不再是锦衣华服,而是从前,叶抒为他买的那身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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