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刀疤也不愿意在他面前暴露凶狠狰狞的一面。无奈之下,只能把他送到江古田上学。两人平时见面得不多,寄宿家庭总是告诉他孩子很好的消息。
久而久之,刀疤和儿子之间减少了交流,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孩子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孤僻的印象了。
刀疤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爱意。
对他而言,他的爱就是供儿子继续读书,去国外深造,学习他喜欢的化学。
日本不适合他。工作的环境中的相处之道,前辈后辈的关系……不如国外来得自在。
为此,他必须要有很多很多的钱。
刀疤自己文化水平不高,但是尽可能地支援儿子的梦想,想要什么都为他实现。
出国是一件很烧钱的事情,在金哥手底下打工挣不到那么多的钱。在清之介手下打白工就更别提了。
幸好,面前的男人给了他凑齐学费的希望。
刀疤将自己的手掌背在身后,露出小心翼翼讨好的笑脸:“先生,能不能……”
然而,高额的报酬也意味着高风险。
他的儿子不见了。
极有可能是他的仇家前来复仇。除了依靠面前的男人,一时间,刀疤竟然找不到任何可以寻求帮忙的人。
办公桌一尘不染,桌面的一角端端正正地摆着名牌。午后的光线刺眼,没有温度的冬日阳光在塑料上折射出一道碍眼的白光。
椅子是背着他的。
似乎在听刀疤说话,仿佛又在借着这个时机打盹。
过了几分钟后,男人才将椅子转回来,手中把玩的笔塞回胸前的口袋,微笑着看着刀疤:“我们已经在尽力寻找了。”
“——可是小易他到现在还没回家啊!”刀疤崩溃了,“不管是死是活,我只要看到他就好。先生,求您了,告诉我吧!小易到底在哪里!”
“这个嘛……跑新闻也要一定的时间啊。”主编叹气,嘀咕着说,“一个个的都来催我,都没把我放在眼里啊。”
刀疤:“什么意思?”
主编:“没什么意思。”
他的眼神有些怜悯。
“也许你儿子就在你身边,而你只是没有发现……”
“我儿子在这里?”
主编头痛地端起茶杯:“吵得我头都大了。”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清之介的报复呢?为什么就认定清之介不会接触你的儿子?”主编露出很烦恼的表情,“他最会带坏小孩了,现在可能联合了你的儿子在报复你呢。”
刀疤默然,许久之后,他低声应道:“是。”
主编慢悠悠将茶喝完,头枕在身后的椅背上。他的办公室一直有一块近期的新闻专栏,上面会定时清理当期的米花日报,不断轮换。
最近他执意留下了两份旧报纸。
一是米花爆炸案。
凶手还是个未成年人。在报纸中名字进行了替换,用的是化名。并且因为留下的证据太少,完全找不到失踪人口比对,被列为未知人士。
主编当然知道少年的身份。他的父亲刚刚还来找过他呢。
可惜的是,这对父子从来不将心里话说出口,给了他可乘之机。
他记得少年的化学学得很好。当少年找上门来的时候,他迅速想好了他的用处。大概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局,清之介并没有死亡,反而少年先一步崩溃自杀。
稍微有点意外。
虽然有些可惜,他也只能遗憾放弃这个计划。
他并不是要认真地杀掉清之介。但要是清之介死掉,他再把他去过的所有地方全部烧掉,那么,清之介从他手里骗走的文件也无人知晓了。
二是小说家清酒签售会的消息。
想必每个米花人都已经看到了这则gg,铺天盖地的消息轰炸了这座城市,将清酒的名字传入了每一个人耳中。这可是他做的宣传呢。
他甚至抱着凑热闹的心理,将清之介的消息告诉了琴酒。
琴酒能找到清之介也得谢谢他才对。
至此,所有的演员已经就绪。
那么,清之介,你是否要迎来你的结局了呢?
主编将茶放在一边,咂咂嘴:“我可真是个坏人啊。”
要是清之介跟组织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有一毛钱关系,没准他真的会想要清之介成为自己的接班人,再把女儿许配给他。
开玩笑的,他并没有女儿。
门外传来急促的跑动声,助理惊恐地推开门,大声喊道:“主编不好了!出事了!清酒老师,清酒他——!”
主编耳膜嗡嗡作响,像是有一千只蜜蜂在周围扇动翅膀,他不得不提高了声音,以盖过对方:“都说了走廊上不能跑动!我说了几次了!你有没有把我的话当成一回事啊!”
他的咆哮让助理闭上了嘴。
主编深吸气:“扣你一天工资。”
助理垮下脸,要哭不哭的:“怎么这样……”
“好了,你有什么事情要说。”
助理沮丧开口:“清酒老师出事了,他被控告污蔑证人名誉以及谋杀,还有这个嗯……暴……”
“暴行罪、纵火罪以及抢劫未遂罪。”
主编挑眉,看着目瞪口呆的助理:“不用惊慌,照我说的做,一定会没事的。”
助理:“可是。”
主编:“当务之急是要将我们日报的声望拉回来。跟犯罪分子绑定在一起,久而久之,我们的报纸就没有人买了。”
“您就一点也不担心清酒老师吗?”助理忍不住说道。
主编这才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你在开玩笑吗?我为什么要关注一个罪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只是个小小的主编而已,万一台长问话,你担得起这个罪名?”
助理连忙说不敢。
他听着主编吩咐下的话,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主编……并不是只想要和清酒割席,而是想要将清酒踩进泥里,不得超生。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天已经冷了。
窗外的叶子已经枯黄,被风卷落。签售会也好像只是在几天之前,一身高级西装的清酒笑着问他:“你冷吗?”
助理摇头。他是被主编分配到这里的,老实说他并不想过来。他是个实习记者,并不是打杂的。一开始,他对这个看上去徒有虚表的小说家感官并不是很好,只能尴尬说着不冷,一边悄悄地把脖子往衣服里缩。
清酒将手里的红豆年糕汤塞给了他。热腾腾的易拉罐被握在掌心之中,有种说不出的舒适熨帖。
助理连忙道谢:“谢谢您。”
没想到看上去这么高冷的小说家居然还在默默关注他一个小助理的死活。
他感动得一塌糊涂,完全想不到清之介施舍好意的前提是他不喜欢吃软踏踏还不容易消化的年糕。
希望清酒老师是被冤枉的。
助理暗暗祈祷着。
最近的事情都太诡异了,希望早日恢复正常的生活吧。
“先生?你的便当热好了。”
“哦哦,好的。”助理连忙回应。
手里的饭团是热气腾腾的。
清之介蹲在墙角。兜帽盖住了他显眼的发色,一双青蓝色的眼睛悄悄在阴影之下观察路过的行人。
组织的人随时都可能从他身边经过。
来了米花这么久,居然还没有碰上朗姆贝尔摩德等人,算是走运了。只是幸运女神并不是一直站在他这一侧。
清之介谨慎地选择了没有人居住的危房当做自己的落脚地,比起家来说差得太远,床是硬邦邦的,没有舒服的枕头和被子,只有硬邦邦的木板,四面漏风不说,晚上温度降低,房间里如同冰窖。
幸亏他把存下的私房钱一个不漏全都带了出来,不然真的要饿死在街头了。
身上只有嘴里的饭团是热的。
少年眨也不眨,缠着绷带的双手快速将饭团塞进了嘴中,浓密的睫毛下,眼神疲倦而警惕。
腱鞘炎还没有好全,前一段时间工作太用力,手指到现在还是痛的。冷风和冷水作用下,这种痛感更加用力了,钻进他的骨头之中,大声喧哗着,吵得他整晚都睡不着觉。
掌心的伤痂在逃跑那天被蹭开了,犹豫得不到好的治疗,开始化脓。
清之介的状态说不上好。
但是他的目标很坚定。
首先要离开米花。
他才能逃离组织的视线。
然后再思考把文件交到谁的手中。
谁才是可信的?
清之介不知道,清酒也不知道。
一时间,好像谁都在说谎,谁都在带着假面说话。他们都带着笑脸接近他,然后狠狠捅他一刀,告诉他,他本来就是个该死的人。
是这样吗?
他真的生来罪恶吗?
清之介眨了眨眼睛,把手中的塑料袋揉成一团捏进手心,路过垃圾桶时顺手把它扔掉,还不忘捡起不知是谁掉在垃圾桶之外的易拉罐。
gg牌显眼无比,光线罩在兜帽上,像是蒙了细细的雨。
“近日,知名作家清酒已被证实为是重大嫌疑人,并被控告多起案件,曾用名为清之介……”
第63章
烦人的广播还在持续播放。
“近日,知名作家清酒已被证实为是重大嫌疑人,并被控告多起案件,曾用名为清之介……”
清之介该庆幸自己对于镜头的敏感力不是一般的强大,放在电视上当做配图的只有一张从监控里调出的模糊侧脸。
那是好久之前,他跑去警局里接车的时候,因为跑得太快,脸侧的两片头发像是要飞起来一样,在半空中四处乱飘,看起来更像是蘑菇了。
今天是阴雨天,真是倒霉。
跑到便利店的时候衣服都湿了大半。
这种天气淋雨简直要人命。清之介打了几个大大的喷嚏,拧着湿掉的厚卫衣上的水,然后迅速冲进便利店,找个隐秘的角落蹲下,开始啃饭团。
饭团不好吃。比起安室透和诸伏景光的手艺差远了。可也许过不了几天,他就要过上每天面包干配凉水的日子。回忆起来,那种干巴巴的面包边边,吃起来有种在侮辱面包尸体的错觉,也不知道过去的自己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清之介苦大仇深地盯着前排报纸头条上的“清酒”二字。
好吧好吧,明明他什么都没干,现在成为全米花的罪人了。
他到底做了什么坏事啊!明明真正的坏人只有清酒,跟他清之介有什么关系啊!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清之介也变成睡前故事里用来恐吓小孩的坏人了!
要骂就骂清酒吧,真的要被烦死了!他没做过的事情都要往他头上扣,像是推倒老奶奶碰瓷敲诈富豪之类的……真的有富豪,他早就敲诈到他裤衩都不剩了,哪里还允许他发出这种可笑的言论。
清之介忿忿地站起来,拉低兜帽。
在路过最前面的货架的时候脚步停顿下来。
他拿下了一包小小的花肥。
安室一号也元气大伤。
继被清之介生吃、炖汤、腌制、油炸之后,它又被可怕的人类当成迷惑敌人的道具,硬生生掰了一路,被清之介重新种在泥里的时候,已经半死不活的了。无论清之介怎么仔细给它浇水,都没有任何起色。
万一死了就没有免费的配菜了。
清之介想起了只有一面之缘的佑介。
现在的他无比渴望天降一位能够带他去吃寿司的好朋友,那样的话,他能吃酱菜吃到饱再回家。或者这位好朋友家里开了一家咖啡馆,每天早上吃咖喱晚上吃咖喱,咖喱吃到饱。
可恶,佑介真幸福。
清之介将花肥塞进口袋,冻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冰凉手指推开便利店的门,重新走入雨中。
他要走一条非常僻静的小路回家,路上的行人很少,还能看到几个还没被拆除的电话亭。
路上的人行色匆匆,躲在伞下的脸都带着不关己事的冷漠。
清之介在雨中一步一步行走,身体吸干了疲惫的雨滴。
身边的电话亭传来了吵闹的铃声。
清之介沉默着路过。
反正也不是打给他的,接了也没用。
第二个电话亭是在拐弯处,他躲在檐下,等待信号灯跳转。
铃声又响了。
清之介犹豫了一瞬。
克制住想要拿起电话的欲望,搓了搓手臂,埋头继续往前走。
恐怖片里的经典剧情之一,落单的主角好奇接起路边响铃的电话,马上被恶鬼盯上殒命。清之介很怕灵异事件,哪怕沾上一点也慌得不行,只敢假装奇怪的东西根本不存在。
不要找我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清之介在心里默念。
他已经很倒霉了,现在鬼都要来蹭一口了!能不能对他稍微善良一点啊!
清之介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马上就要到了。只要他关上门,躲进被子,鬼就进不来了!
虽然那床被子潮得要命,还有股发霉的臭味,清之介并不是很想盖。一想到那股味道,他甚至有点想吐。
鬼绝对会嫌弃的!清之介笃定地想。
那样的话,他就不会被吃掉了。
清之介走出了残影。要是被一个很喜欢跑步的家伙发现,一定会拉着他加入某个神秘的社团。
可厄运没有被他甩开,反而亦步亦趋地缀在他身后。
路过最后一个电话亭之时,清之介尚存一份侥幸。
他满怀期待,迫不及待地小跑起来。想要就这样冲进他的小屋。
吸干了雨滴的衣服似乎也不再沉重,下一秒,他仿佛就要飞起来。
然而,阴魂不散的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
清之介僵硬着转头,盯着荒废的电话亭。
周围已经没有人烟了,这是米花最偏僻的地方,来往的除了拾荒者还有一些跑长途运输的卡车,再也没有人踏足这里,甚至连罪犯都不会想到将巢穴筑在这块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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