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清之介!我这就把你打败!”
他喊着口号冲上来,气势已经摆足了,没有杀伤力的拳头举得高高的。下一秒天旋地转,他已经躺在地上了。
清之介蹲下,迅速往他嘴里塞了颗糖,阴森森地说道:“你吃了邪恶之王的贿赂,你不干净了,你现在是清之介大人的走狗了。”
【英雄】堕落了!
小少年吮着嘴里的糖,嚎啕大哭着,可伤心了。
清之介顺手将手里的垃圾全部塞进男孩的口袋,一转身,看到了自己风华正茂的老父亲正微笑着看着他。
清之介:“……”
糟糕!完蛋了!爸爸生气了!
他低眉顺眼地给所有人道了歉,被爸爸拎回家之后,已经自动转向墙壁面壁思过,但爸爸并没有惩罚他,而是拿出一本笔记,拍拍身边的位置。
“清之介,坐上来。”
他乖乖爬了上去,被男人温暖的手臂圈住。
“我给你讲个故事。”
他开始讲述一个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事,有个国家的王子,失去了自己的妹妹以后,推开了那扇门,看到了恶魔的故事。
“你觉得英雄和恶魔有什么区别呢?”
清之介靠在他的胸前,戳着自己的手指:“恶魔长得很丑?”
“如果说恶魔也长得很帅气呢?”
清之介苦思冥想:“那就是因为……”
他卡了好一会儿,“爸爸,我想不出来。”
小说家总是喜欢给他出一些难题。有些已经严重超出了幼儿的认知水平。因此,清之介一直希望有个妹妹能够替他分担过于深沉的父爱。
“清之介,没有一个人生下来就是反派的。反派都是人造的,就像抽签一样,你抽到了反派,那你就一定是吗?”
清之介摇头:“不是。”
男孩露出十分苦恼的表情:“可是那样我也不想当公主或者宠物啊!”
男人被哽了一下:“好吧。”
“但清之介,你要记住,怪兽也不一定就要表现出怪兽的样子,你可以当个善良的怪兽。”他很委婉地说,“就算讨厌当英雄,也不要把从电视机里学来的东西用在小伙伴身上。”
清之介眨巴眨巴眼睛:“哦。”
小少年生得着实出众,母亲的血统将父亲过于挺拔锋利的五官融合,眼窝深邃,一笑,眼中仿佛有星辰坠入碧色湖泊。
他委屈巴巴地继续靠在爸爸怀里听故事,直至最后,连眼睛都要闭上了。
“猫站直身体,他说;‘我就是你。’”
“王子脸上的不可置信逗笑了猫。变化成王子样貌的猫绕着他旋转,他说:‘我是另一个只在夜里升起的太阳。’”
“‘为了祈求和平,公主献出了自己的灵魂。我也会将自己的力量送给你。要是世界上只有一个太阳能够发光。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猫说道,将自己的心脏掏出。他的皮毛是黑色的,心脏却是红色的,瑰丽得像块宝石。在送出自己的心脏之后,他迅速地死掉了,重新变为一只小小的猫。”
“王子获得了强大的力量,很快统一了世界。”
“他将永远记得,夜里,另一轮太阳会在月的对面准时升起。”
怀里的小家伙已经睡着了。男人放下这个为自己的孩子们而写的故事,轻手轻脚地将他抱起,放在了小床上。他的妻子站在门口,手下意识护住肚子,露出幸福的微笑。
马上就要到圣诞节了。
得赶紧准备礼物才行。
妈妈已经想好要送什么了。她把礼物放在了地下室。
那么他,就送给他一个故事吧。
圣诞节的铃声敲响,代表着正式步入新的一年。
浪漫学院的校园祭也踩着点准时开场。
戏剧社的演出大成功,还未开场,场下的人密密麻麻地坐着,大部分都是女生,她们激动地看着台上穿着王子服装的鹿岛游,死死压抑住喉头即将冲出的叫喊。
后台非常繁忙,主演倒是坐在一边闲聊。
“结果清之介没有来啊。”鹿岛游这样感叹道。很快,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迅速闭嘴。
过了半晌,才嘀咕一句:“我才不相信外面的传闻。”
她所认识的清之介,只是个冒失的小说家而已,跟那些犯罪的传闻一点也搭不上边。
野崎点头:“在清之介出现之前,不要轻易做出判断。作为他的伙伴,我们不能做出伤害他的事情,更何况,作为一名创作者,我相信他会爱惜自己的羽毛。”
佐仓:“野崎君……”
她绷不住自己的表情:“虽然你说这句话好像很帅,但能不能脱掉这身衣服再说话啊!”
野崎梅太郎一身玩偶服,猫尾已经断了,他的表情自然:“不行。新做的服装是按清之介的尺寸做的,我穿不下。”
“该开幕了!鹿岛!快!”堀政行快速点人。
“是——前辈。”
鹿岛抖了抖衣服:“就算没有清之介,我们也要完美落幕。”
虽然这么说,但每个人都在遗憾清之介无法陪伴,哪怕只是坐在场下观看。
幕布拉开,鹿岛表情哀痛入场。
第一幕,开始。
无人知晓,清之介就站在戏剧部的入口处。
顺着人头远远地眺望着台上的演出。
这是属于他的故事。他是必须要来看的。
兜帽将他的脸遮地只剩下一个尖尖的下巴。清之介目不转睛地盯着。
淡色的唇瓣张合,跟着念出台词。
“但是王子啊,抬头看看我吧。”
——但是王子啊,抬头看看我吧。
“我就是你。”
——我就是你。
“我是被玷污的太阳。”
——我是另一个只在夜里升起的太阳。
不被定义,不被赞成,我行我素的太阳。
他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念书声,读得很慢,只是为了哄他睡觉才开始念的书,但其实,他那个时候已经过了听故事就会睡的年纪了。那时候从来没有想过,很平凡的日常也会变成回忆里一点一点融化消失的糖块,舔过了,就没了。
清之介拉低帽檐,在掌心响起时离场。
王子也好,猫也好。
太阳是永远不会落下的,对吗?
回收了女儿和妹妹
回收了剧本
看看还有什么能回收的,应该快没了
第68章
组织的紧急任务,无非就是情报外泄,杀几个叛徒之类的。苏格兰已经习惯这个全是杀手的组织之中,每个月都要冒出一大批该死的叛徒,好像必须要完成叛徒清理KPI一样,不胜其烦地飞向世界各地,去揪出那些被琴酒誉为老鼠的存在。
但作为叛徒的前辈,当队伍中全是自己人之时,可操作空间就大得多了。他们经常假装处死了那些人,在销毁身份卡之后,若无其事回到组织,继续披好自己的皮,出演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苏格兰发自内心地厌恶组织。他憎恨一切轻易剥夺生命却丝毫不会悔改之人。他的温柔是月亮,而月亮只会在夜晚升起。表面看,安室透是和煦的风,是温暖的光,他则站在他的阴影之下,微笑着当一个似乎可以无条件包容一切的后盾,可实际上,他才是情感最为极端的那个。
当一个渗透组织的棋子不需要太多的怜悯。
于是,他在街头捡到清之介时,冷静思考利弊之后,才将少年带回自己的住所。
无论是苏格兰,还是诸伏景光,都很清楚清之介的身份。
少年的微笑是谎言、利用、算计,不可信。他要做的事是隐瞒、逼迫、制造陷阱,诸伏景光失败了。在潜移默化中,他似乎在清酒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若是他愿意放弃清酒的身份,会怎样?
组织少了一个能干的杀手,情报重新归于日本。相对应的,他们还能收获一个可靠的情报人员。
然而他并不忍心看到少年被关在笼子里是绝望的表情。
作为最先接触清之介的人,他比谁都知道少年对自由的向往高于一切。哪怕他从事写作,也总是按捺不住跳脱的性格,像个孩子一样接触世界。被组织压抑了太久的天性爆发,他在米花当一个烂漫不羁的过客。
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清之介并没有真正获得能够自由写作的未来。
诸伏景光认可了“清之介”,哪怕这是不需要的感情。
就算清之介再无害,过去也是组织的人,作为琴酒的兄弟,没有人能估计没有被枷锁阻碍的狼遁入人群后造成的破坏到底能有多大。不只是清之介自己,他对清之介的过去一无所知。
作为一名警察,他能放心得下吗?
不会。
再多纠结也无用。警方发布了通缉令,组织下令诛杀,清之介已经无路可走了。
按照命令行事吧。
诸伏景光对自己说。
睫毛轻轻颤了颤,他攥紧了拳头。
……非要这样不可吗?
包中是沉甸甸的狙/击枪。作为狙/击的一把好手,无人质疑他的枪法。要是对准清之介……
他无法往下继续思考。
清之介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准星下那些和畜生没什么区别的脏东西。初见时也许带了点偏见,现在却不是。也许很难说清之介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他很容易偏激行事。无理取闹也好,自私任性也好,清之介在尝试改变自己。
一开始看到受伤的人,第一反应是先把犯人揍趴下,完全不顾伤者,现在居然会主动帮助别人了,简直不可思议。少年在试图活下去,他渴望能够真正地接触被阳光笼罩着的世界。
困难的是,在他被带回组织之时,这条路变得无比艰辛。
此番正是为了处理清酒过去遗留的事务,他的情报来源很杂,最重要的还是在东京之下的赌场。金爷曾经为这家赌场效力,据说被分派的药品来源也是从赌场之中分流,但除了一些作用微弱用来提神的兴奋剂以外,他没有在赌场找到别的东西。
近日,被惩处的金爷供出了药品商是一个代号叫做“清酒”的人,说他不满足单干,才试图贩卖药物。要不是当初的报警电话,也许地下演出厅那么点大小的人,早就发展为遍布日本的毒虫了。
诸伏景光觉得事情有蹊跷。
那日他捡到清之介的时候,对方高烧不退倒在小巷之中。这是头目该有的落魄姿态吗?更何况,后来被证实了是清之介自己报的警。
有人想要弄死清之介,彻底摧毁他。
一路的奔波,诸伏景光面露疲态。安室透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屏幕上的播报恰好放出了有关于清之介的。
两人哑然,纷纷沉默下来,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小说家清酒的诞生和他们离不开关系,清之介被通缉的这一刻,仿佛前四个月都是一场幻梦。
安室透强打起精神:“等找到那个家伙再说。到时候一定要问问清楚。”
……关于为什么成为了逃犯。
清之介出事的那天,恰好是签售会,这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了。因为他成为了通缉犯,只能像一开始那样小心翼翼地隐藏踪迹,无法光明正大地走在监控之下。但现在要比那时候严重多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了。
清之介有了在乎的东西,他绝不可能一个人活得很快乐。
清之介的出租房有很多人盯梢,安室透不得不使了一些手段,避开所有人的耳目进入屋内。花盆碎了一地,陶瓷的碎片像是星星一样亮晶晶的,泥土上布满散乱的脚印。
入门装饰画掉了一角,露出墙壁上漆黑的弹孔。
被清之介称为“安室一号”的蘑菇不见了。他的跳刀却掉在了地上。
安室透弯下腰,将清之介的刀捡了起来。
这里仍然保持着清之介离去之前的样子。
他按下机关,刀刃跳了出来,一小团白色随之跃出。
诸伏景光将纸团展开。
【好饿好饿好饿……它不想做猫了,它想要人类温暖的心脏,想要温暖的体温。】
他把上面的字念出,转头询问好友:“你有什么印象吗?”
安室透沉默了一会儿,“这是清之介发表的第一篇短文,后续被我删掉的语段。”
因为这个家伙买不起键盘和电脑,看样子本人也很讨厌使用打印机,安室透干脆代劳了码字,直到现在,清之介大概还以为现在的出版社还会收手写稿吧?
《名为猫》的稿件并没有重写一遍,清之介赌气之下,将剩下的稿纸割了下来,钉在了墙上。
原版的结局堪称恐怖故事。
现在它成为了清之介想要留下的信息。
“我记得,接下来跟着的是猫成为了吃人猫。”安室透笃定道:“清之介遇到琴酒了。”
“但不知什么原因,现在他们应该不在一起。”
诸伏景光垂眼,纤长的下睫毛看上去忧郁无比:“总觉得……这句话像是在问。”
——你相信我吗?
——我想拥有一颗温暖的心脏,想要温暖的体温。
安室透沉默。他把纸团重新塞回刀中,将跳刀收好。
“等他亲自来解释吧。”
清之介不止一次问过,会不会有人真正站在他身边支持他。安室透每次的答案都是坚定的“我会”。现在到了履行诺言的时刻了。
守卫这个国家和守护清之介的梦想并不冲突。要是他再让他少操点心的话就更好了。好歹是他一手拉扯大的作家,清之介要是真的死掉,他也是会难过的。但现在的关键点,都在那份名单之上。只有清之介交出那份名单,才有在日本活下来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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