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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笔点在案子初始，然后直接往白板后背画去。
在白板背面，他写下十年前，连续杀人溶尸案的时间，接着把刘京家里的报纸报道贴在上面。
没有停止，手中之笔再从十年前的案子，往前拉到二十七年前，侯雪慧与母亲分离的时间点。
他在上面写下“二十七年前，侯雪慧与母亲傅芝分离”，总算停止。
二十七年前才是本案的初始时间线。
眼睛沿着背后的案子初始时间，他慢慢地走到白板正面，再次站定白板前。
侯雪慧为何时隔二十七年后突然要寻找母亲，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就像是个环形，她重蹈覆辙了母亲的道路，也正因知晓母亲承受了二十七年的痛苦，才要寻找道歉，努力扭转改变。
看起来，又与这次的溶尸案有何关系呢？
这里面就埋藏着因果。
侯雪慧是二十七年前的母亲，也是二十七年后的本人，更是高博的女儿本身。
她一个人，贯穿了三代人。
而她所憎恨的父亲，对应的即是高博本人。
这就是她的因果。
若不想让因果轮回到下一代身上，只得由自己去夺取和改变。
理清了这一点，他的目光顺着拉出的案子时间线继续走，直到一年前的时间点停下来。
一年前，侯雪慧突然不再与高博痛苦拉扯，转而寻找母亲。
为什么突然不再与前夫纠缠……
一年前……一年前……
一年前！
他迅速找到新城国际楼盘外的案发现场照片！那一排犯罪嫌疑人留下的车轮印方向照片，他取下来第五张，看着里面压塌的花草和周边树木里，其中一颗断开重新生长的树木上。
当时看照片，难以说清楚的异样感，他终于找到了。
同时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调查不到大量购买浓硫酸的购买者，因为他们调查的时间线不对。
再推到他们在医院调查的时间点，他取下在高博办公室垃圾桶内找到的，撕成两半的便签。随即，电话关腾：“高博出差前一天，有计划去看女儿！他便签纸上的时间，是去探望女儿的时间点！刘京家里记录的幼儿园名字，是他在寻找高博女儿！”
“齐遇来电话，高家人给高博办完丧事，在各大幼儿园寻找高博女儿。看来没人知道他把女儿藏在哪里。我会再安排大队人员分头寻找。”关腾回复。
两人通完电话，钱律立刻对吴晖说道：“你再让各大禁毒支队把一年前的硫酸购买者名单发过来，另外随我去一趟下城区调查购买者情况！”
吴晖应下。再联系过一遍禁毒支队以后，他们一起去违规流通销售化学品的仓库。
第44章 女儿
六月炎热的天气，今日难得一见乌云密布，沉沉地压在蓉城上空。
关腾安排好刑警大队人员行动，他和梁池的对话继续。梁池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提起一年以前的事情。
“我们无法帮助，也管不了。一个孩子身上只要流淌着父亲的血脉，我们便干涉不了孩子被带走。如果侯雪慧拥有庞大的家族力量，她可以成为强势的一方抗衡高家人，但是她没有。一个弱势的女人，无法对抗群体家族，注定无法掌握主动权。即使她向警方求助，我们带回孩子，她一个人仍无法守护住，高家人依旧会把孩子从她身边抢走。她向我们哭喊、下跪、磕头，就好像是我们联手高博逼疯她一样……”
说到最后，他自嘲道：“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恶心。”
听完，关腾不再问，带王冷前往街道办。
街道办完全不记得有一个叫侯雪慧的女人求助这件事。街道办主任笑着说，咱们每天工作忙，哪管得了这么多事啊。
看着身材臃肿，喝着好茶，戴着名表，开着电脑在看电视剧的主任，关腾冷视其一眼，带人离开。
最后来到区妇联机构。面对警官的问话，办公室的人记得确实有这么一回事，说是主任李景胜处理的。
恰好无所事事等着上法庭的李景胜在里面。他找到对方，两人面对面坐下。
以为关腾是为家庭暴力案件而来，哪晓得是为侯雪慧的事情，于是说道：“我问你，侯雪慧有什么？她能提供孩子更良好的教育吗？能给孩子更好的前途未来么？她真把孩子带回身边，孩子长大以后不会恨她吗？高博是中产家庭，有着良好的职业和未来。孩子跟着谁更幸福，显而易见。我好心劝她，为了孩子和自己，放手吧。成全三方，你好我好大家好。可这女人不听劝，还失心疯一样咒骂攻击我。你说，就她这样的，谁还会帮助啊。”
“你这话说得对。这要套在你身上，李部长为了自己不被污名，我猜也会大义灭亲。”关腾含笑说，带王冷离开。
脸色阴晴不定的李景胜，看着离开的背影，冷笑道：“行啊，到时我会让你看清楚。下城区妇联主任的位置还是我。”
待从妇联机构出来，遮蔽天幕的乌云，越来越厚。
行走在人来人往的武侯老街，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庞，他知道了凶手对死者的恨意及杀人动机。
在贴满十年前后溶尸案信息的客厅，行李箱放在桌旁，侯雪慧脚下来回踱步，手里拿着手机拨打一个又一个幼儿园电话。
“你好，我是高曼凝的妈妈，昨天她拉肚子，今天她在学校没事吧？”
“您稍等，我给您问问。”
两分钟后，“您打错电话了，我们幼儿园没有叫高曼凝的孩子。”
“不好意思，我拨错号码了……”
挂掉电话，她拨通下一个幼儿园电话。
钱律和吴晖来到城南小街的仓库外。守着仓库的人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和警察靠近，本能想要退回仓库锁上门。
吴晖迅速摁住他，钱律至其面前说：“把邵坚白叫出来，不然我让刑警逮捕你们所有人。”
见眼前斯斯文文的人透出渗人的寒意，他“哦”了一声回仓库。
不一会儿，邵坚白从里面出来：“啥事啊？”
钱律问道：“一年前有没有人从你这里大量购入浓硫酸？”
“我想想……”邵坚白回忆，“应该没有。”随即朝里大喊：“你们几个出来一下！”
仓库里一下出来七个手持钢棍的人围住他们，吴晖身上肌肉瞬间绷紧，手下意识摸向腰间警枪。
“你们干什么，赶紧给我放下！”邵坚白紧张地夺取手下钢棍扔掉，“都散开，别围在一起。”
还以为要干一场的七名手下莫名其妙地扔掉手中武器。见围着他们的人散开，吴晖放在腰间手枪的手拿开。
“我问你们，一年前左右，有没有人大量购入浓硫酸？”邵坚白问道。
“大量是多少啊？”其中一人说道。
邵坚白报出升数，七名手下想了想摇头说“没有”。
“再想想，这个人有没有在这里多次购买过浓硫酸？”钱律展示嫌疑人照片。
“这人和我买过，我记得她住下城区，街上遇见过几次。”其中一人认出。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她曾和我购买过两次浓硫酸。”另外一人道。
“她在不同的时间段，和我买过三次。”第三人记起。
“她具体购买的时间段在什么时候？”钱律问道。
有五人各自报出购买时间和升数。邵坚白听后，整个人都惊了。那女人居然错开不同的人，分不同的时间段买入浓硫酸。如果不是手下聚在一起，根本不知道同一人购买了这么多化学液体。这、这不就是，自己被人监视了吗？
想到此，他得尽快搬迁仓库。
记录下来，钱律再问嫌疑人近期可有复购浓硫酸？
邵坚白的人摇头，确定没有。
问完话，两人返回专案组。
回到办公室，各大禁毒支队已发过来一年多以来浓硫酸的购买者名单。
打印下名单，他们一一查看，未发现嫌疑人有购入。
靠在椅背，钱律疑问，为什么呢……多出来的浓硫酸，是从哪来的……
外面，传来闷雷声，下一刻传来大雨“淅沥沥”落下的声音。
这场雨下到下午没有停歇。外面调查的关腾来电话，报上了一个幼儿园的地址。
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他回道：“我和吴晖马上过去。”便挂掉了电话。
警车离开市公安局，穿过雨幕，向一所机关幼儿园去。
小红花机关幼儿园，侯雪慧被带进园内。由于今日下雨，没有户外活动，孩子们留在教师游戏。
园长带着她到女儿所在班级外，她眼睛寻找孩子身影。很快，终于找到分离了两年多，已是五岁长大不少的女儿。
“高曼凝，你妈妈来了。”园长喊了一声，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女孩看过来。
“曼凝，这里来。”侯雪慧露出温柔的笑容向她招手。
小女孩看了看她，在园长的呼唤等待下，不情不愿地走到教室外。
教室回廊下，侯雪慧半跪下，一手环抱她，一手抚摸她的脸庞。
“你妈妈说昨天你拉肚子，今天要带你去医院看看。”园长说道。
小女孩看着眼前人，缓缓摇头说：“你不是我妈妈。”
一句话，让侯雪慧的笑容僵掉，园长愣住。
第45章 逮捕
在园长惊疑地要叫保安，侯雪慧急忙站起拿出户口本和女儿过往的合影相片解释：“曼凝这几天和我闹别扭，加上昨天晚上拉肚子，才会说出气话。”
园长认真检查过户口本和照片，确定她们就是母女关系。
“我没有拉肚子，我恨你！”小女孩转身想要回教室，侯雪慧一把抱住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错了，请你原谅妈妈好吗？”
小女孩扭动挣扎，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放开我，我讨厌你！”
“曼凝，妈妈和你道歉，保证以后不会再犯错，永远留在你身边。”侯雪慧温柔安抚。
“曼凝，你身体不舒服，要看医生。不然，园长和老师会担心的。”园长帮助道。
园长的话，让小女孩沉默了一下，她不想让园长和老师担心。片刻后，她缓缓点头。侯雪慧露出笑容，紧紧地牵着她的小手，和园长告别，撑着黑色雨伞离开。
一步一步走出幼儿园，当走出大门那一刻，她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即急匆匆地向马路对面的十字路口出租车走去。
被拉着的小女孩，小跑起来，想要挣脱母亲的手。
这条马路上，没有车辆经过，十字路口林荫树被大雨击打得“嗒嗒”作响。
牵着女儿的手刚到马路中间，从十字路口传来汽车启动声音，几辆警车开来一下把她围困在中间。
她下意识把女儿挡在身后。
车上，专案组七人顶着大雨下来靠近她。
倾盆大雨下，他们被打湿淋透。
双方隔着几步的距离，钱律开口道：“跟我们走吧。”他语气复杂，表情不忍。
持着雨伞的侯雪慧怒瞪着他们七人，情绪崩溃地嘶吼：“你们就不能放过我么！”一双眼睛通红，像只暴怒的狮子。
“你这样做只会伤害到你女儿。”钱律向前一步，对方护着女儿往后退一步。
“联手伤害我和女儿的，是你们和高博！”侯雪慧抖着声音悲声大声控诉，“法院把女儿判给了我！我只是想夺回她，这有什么错？你们对我所遭遇的一切视而不见！我跪在你们面前磕头祈求帮助，你们却以高博是父亲为由让我闭嘴！你们只在乎高博是父亲的身份，却从没有把我身为一个母亲的身份放在眼里！对你们而言，我就是个不依不饶的疯女人！可逼疯我的，是你们和高博！你们无视判决，任由另外一方抢走孩子，这法律要来何用？”她的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来，手上雨伞不稳松开，飘落在地上。没有了遮挡，雨水落在她和女儿身上。
“对不起。”钱律难过地开口道歉，他想要说些什么平复眼前母亲的情绪，但开不了口。
关腾看着侯雪慧的眼神哀切，齐遇感到压抑难受，俞恩实内心酸楚，谢响沉默，吴晖和王冷表情也不太好受。
“我不要道歉！”侯雪慧哭着骂道，“对你们而言，我的痛苦微不足道！你们只想让在耳边的吵闹声停下来！”
看着歇斯底里的母亲，受雨水淋湿的小女孩，因害怕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哇呜呜呜……哇呜呜呜……”
侯雪慧急忙转过身跪下把她抱在怀里：“对不起，别怕，妈妈爱你，妈妈爱你！”
“哇呜呜呜……妈妈……呜呜呜呜……”面对害怕的场景，小女孩本能想要依赖她。
齐遇几人趁机上前，要把她与女儿分开带走。
“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再把我和女儿分开了！”侯雪慧转头对关腾大声哭泣请求：“关警官，我求求你！”
“把她们一起带回去吧。”关腾下令。
不再强行分开她们，侯雪慧抱起女儿，被齐遇几人押上警车。她留在出租车上的行李箱，也被一起带走。
几辆警车追拿嫌疑人结束离开，十字路口又恢复来往车辆。
回到公安局，给侯雪慧及其女儿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高曼凝暂时交给女警照顾，她被押到审讯室。
面对钱律和关腾，她这次冷静了许多。没等两位问话，她反问道：“钱检察官，这件事如果你是我，会怎么做？”没等对方回答，她又说道。“以男性身份来说，你会对我说尽好话。可对我来说，当法律在我和高博之间失去效用，那么我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切断我女儿的父系血脉，唯有如此，才能让女儿回到身边，也不会怕她再被抢走。至少，没了父亲，其父系家庭的人再想抢夺，只要报警，警察会站在孩子亲生母亲这边。再打官司，他们永远不会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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