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段话语,她嘲笑道:“看吧,我终于找到法律保护我们母女的方式。”她看着眼前检察官和刑警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在派出所、街道办及妇联机构和稀泥反过来帮助高博,当我以为在互助会上,能够寻求到解决方式时,我错了。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够帮助我。而我也终于发现,只有杀掉前夫,切断他与女儿的血脉关系,我才能合理夺回孩子。不然,只要他活着一天,我便和女儿分开一天,甚至有可能分开一辈子。”
她的话语,重重击打在他们身上。
“这张照片,其实是你涂的吧。”关腾递过二十七年前那张,侯雪慧母亲被笔涂掉脸的照片。
看着照片,侯雪慧心口仿佛被针扎了一下,疼痛不已:“是的。”
“二十七年前,你用笔涂掉母亲傅芝的脸,二十七年后,你女儿高曼凝用小刀切掉了你的脸庞。”关腾摆出第二张照片。照片里的一家三口,母亲被切掉脸颊。
侯雪慧嘴唇抖动,几乎说不出话来。
“二十七年后我才知道侯振强把我从母亲身边夺走。当年他告诉我,妈妈不爱我,讨厌我,跟别的男人跑了。所以我恨她抛弃了我,不想看到她的脸。”回忆起过往,她泪水无声无息流下,“二十七年后,我才发现这是个谎言。妈妈从未抛弃我,她爱我,一直寻找着我。一如我深爱女儿,寻找女儿,想要把女儿带回身边。”
如今,她遭遇母亲当年所经历的一切,才恍然大悟,可悔之晚矣。
她的女儿被高博和高家人教唆,和当年的她一样讨厌母亲,仇视母亲。所以,她必须要夺回女儿。她不想让女儿再重蹈覆辙她的道路。
第46章 母女
她是母亲,亦是女儿。她经历过去,站在当下,看到未来。当得知二十七年前的真相,她自责、后悔、害怕。她想要找到母亲道歉,回到身边陪伴,但更想扭转重蹈过去的一切。母亲和女儿,她谁都无法放弃。
“可你率先放弃了自己。”关腾说道。在下城区,两人相识,他从其身上感受到一股强悍的韧劲,才出手帮助。
屠所长说她是个疯女人,其实她比谁都更清醒。
“如果我不这么做,还有更好的办法吗?难道要和互助会上失去孩子的母亲一样,以泪洗面,什么也不做。还是和当年的母亲一样,苦苦寻找二十七年?”侯雪慧压低了声音,“你是男人,根本无法身同感受。”接着目光对上钱律,“你可以搬出十条、二十条、甚至上百条法律后果来劝说我不要这么做。这只能说,你眼里只有法律,没有我这个人。甚至是,变相使用法律协助高博压迫我。”
钱律看着她,难以开口回应。
“当我决定这么做,便知道后果。倘若我因此后退,将永远再也看不到女儿。就像妈妈一样,再也见不到我。”侯雪慧淌着泪水苦笑,“可我还是想要试试,因为分离,比杀掉高博更加痛苦。”
她承认,对高博的憎恨,有叠加上对父亲的怨憎。所以才想方设法骗走对方弄晕,再运到整整计划准备了一年的谋杀现场。
眼睁睁地看着高博睁着眼睛沉入硫酸池死亡,她内心是平静的,脑海只有一个念头——他终于死了!再也没有人阻碍自己和女儿在一起。
重现十年前的杀人手法引导警方调查当年的案子凶手,挖出另外一起谋杀案的死者衣物混淆警察调查。她以为能够躲过去,可是没想到,母亲与她的合影照,出现在十年前的案发现场。这让她意识到,母亲有可能卷入了十年前的案子中,真凶或许知道妈妈的下落。继而,搜集当年案子信息,一点线索都不放过。
可老天爷始终没有放过她,在关腾找到她的时候,知道时间不多了。
最终,她还是没能逃过去。
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欧简遇害当晚,你看到了什么?除了杨苓,可有其他协助者?”关腾问道。
侯雪慧脑海回忆那个晚上的画面,昏暗的巷子里,有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指。她缓缓摇头说:“没有,我只看到了杨苓。”
关腾深沉的眼眸看她,她双眼平静地与之对视。
他触不到其眼底的真实情绪。
“杀害刘京的浓硫酸从何处购买?”他再问道。
“我没杀害刘京。”侯雪慧否认。
“刘京的死法和高博一模一样。”
“我雇他去找女儿,无缘无故的,没道理杀他。”
“他遇害前,曾与你说过什么?”
“他来我家里询问我女儿的特征。我告诉他,女儿有可能拒绝认识我。”
“还有呢?”
“没有了。”
“你之前说是十年前的凶手犯案,是发现了什么证据?”
“只要你放我出去,让我继续调查,一定能逼出凶手!”
“我没法把你放了。”
“呵,不管你信不信,十年前溶尸案的凶手在下城区。只要我一步步靠近真相,就能把对方逼出来……说不定,我才是那个最靠近真相的人。”
侯雪慧说着,脑海闪过贴满十年前后的案子信息及照片。有那么瞬间,她感觉抓住了什么,可又一闪而逝,什么也没抓住。她敏感察觉,这很重要。
对于高博的死,她道出一年的谋杀计划,但否认刘京为自己所杀害。
谋杀前夫的作案车辆和鞋子等,早已在深夜沉进锦江。
待审讯结束,她恳求道,能否让她与女儿单独呆一会。
关腾最终点头,带她去会客室。
里面,由俞恩实照顾在吃小零食的小女孩见母亲进来,主动上前牵手。侯雪慧露出笑容抱起她坐在椅子上。
“曼凝有没有想妈妈。”
小女孩想了想,露出笑容点点头。
“嗯,我很想妈妈。”
刚刚警察姐姐说了,妈妈没有不爱她,是因为生病了需要去很远的地方治疗才会暂时分开。她知道生病的滋味,那可难受了。
“妈妈也想你,也爱你。”
侯雪慧亲吻她的小脸颊,亲得她“咯咯”笑。
两年多没见的母女腻在一起,仿佛连体一般,互相说了许多话。
外面检查完行李箱的俞恩实,把行李箱送进来,再退了出去。
侯雪慧放下行李箱打开,女儿好奇蹲下。接着,仿佛打开百宝箱一般,从里面拿出这两年来为女儿买的衣服和礼物。
知道这是妈妈特意送给自己的,小女该拿起裙子在身上比画,拉着妈妈要换上。
侯雪慧笑着为她换上裙子。这件裙子穿在身上紧了一点,却不妨碍小女孩喜欢。她开开心心地在母亲面前转圈圈跳舞。
侯雪慧看着笑着,忍不住流泪。
见妈妈哭了,小女孩垫脚为她擦拭泪水:“曼凝以后不会再和妈妈分开!”
抱她入怀里,侯雪慧脸上带笑,内心哭着说“对不起”。
公安局大楼外面雨水未停歇,站在门口的钱律听着雨声,内心杂乱无章。
下城区,长发女生打着红色雨伞,穿过难得一见人流较少的武侯老街。
雨水“嗒嗒嗒”击打伞面,她路过街边躲雨的警察梁池面前,向街道内刘京租住楼的房东家里去。
难得的夏季烈雨,莫名其妙地让人心情烦躁。
梁池面无表情地看着因大雨天气变得清冷的街道。
那经过他面前的女生,来到刘京王姓房东家里。她把红色雨伞收起倚靠在墙边,向房东递过一份文件袋。
“这是精神病疾病诊断书和辩护律师的联系方式,这能证明侯雪慧作案期间存在精神障碍,欠缺辨认控制能力,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
“谢谢你,瓯越。”房东感激道谢。
“在高家人之前,你们要快上一步接走高曼凝。不然这辈子,她再也见不到女儿。”瓯越提醒。
“好的,我和丈夫马上过去接人。”
双方交谈结束,瓯越撑起红色雨伞,向十三街的方向去。
第47章 大雨
新城国际楼盘的案子破了,可没人笑得出来。专案组七人的心情,如这阴沉落雨的天气般,让人郁闷烦躁。
连续一个多月的调查,使他们疲惫不堪。当日,关腾提前让所有人结束工作回去休息,与此同时,他接到局长黎雄启的电话,说今晚和检察院的高层小聚,让他和钱律准时到来。
办公室的白板前,钱律看着铺满整面的案子时间线,试图寻找隐藏其中或被忽略掉的线索。
窗外疾风骤雨,令人心头难安。
没有打搅他,关腾在办公位,拿着地下室劳保鞋的足印和小作坊里的脚印对比。看了许久,他再次前往档案室查看十年前的案件资料。
办公室内,只剩钱律一个人。
提前下班休息的几人,齐遇回宿舍洗热水澡叫外卖。王冷叫上吴晖和谢响一起吃饭喝酒,谢响笑说要回家一趟,离开了公安局。其他两人在附近街道的小炒店叫了三个小菜,两瓶啤酒。
他们浅谈案子,说起谢响,谈起俞恩实。
作为技术民警,吴晖提出了一个疑问,说不明白黎局长为何组出了这样争议性的专案组?这组合明显不是最优秀的。检察院一方,只派出了一位检察官,这样看很容易出现警权压倒检察权的情况,届时难免出现分歧和矛盾。
王冷回答,因为队长需要有正当的理由重返刑警大队位置。
“另外一个原因,我认为钱检察官能够协调队长的办案方式。”
“怎么说?”
“队长是强大的,但有时也会存在失误的时候。四个月以前发生的那起案子你知道吧?”
“嗯,听说过。”
“那起失误,队长背负起巨大责任……”
专案组的人员的确不是最优秀的,但局长这么组合是存在目的的。也唯有如此,才能拾起刑警大队的荣誉。
可是5·11案子远比想象中的更复杂多变,当以为总算侦破案子,却发现还没有结束。就像个环形,他们再次被套了进去。
吴晖听着他的话语,清澈的眼睛看向玻璃窗外。雨水泼在玻璃,留下流水痕迹。他看到,一身警服的俞恩实打着黑色雨伞,抱着一束白花上了路边出租车,车子启动离开消失。
出租车开了近半个小时,到达市外,新城国际楼盘附近的墓园里。
抱着白花,持着雨伞,俞恩实来到一座墓碑前。她悲伤地看墓碑上的照片,将白花放在碑前。她蹲下来,对着墓碑不言不语,静静地看着许久。
直到夜幕降临,关腾从档案室走出来,钱律还在看着白板上的案子信息。
他熄灯叫人,与对方离开办公室,开警车去某家酒店隐私性极好的小包间。
酒店小包间里,公检机关几位高层相聚,主要还是为了案子的事情。
无话可说的关腾在饭菜上来,只顾埋头吃饭,黎局长见他这样,脸上笑容渐渐僵硬。好在检方倒也没那么拘束,让大家边吃边聊。
比起关队长的“目中无人”,钱律道出案子详细始末。得知是一位母亲为了孩子将前夫杀害,郑检察长叹息,说她完全可以走法律程序把孩子夺回来。
钱律哽住,难以道出犯罪者的控诉和悲伤。
黎局长评价这位母亲想夺回孩子没有错,但方法走错了。
其他人也纷纷道出观点,皆认为这是一起不该出现,也不该存在的案子。
钱律听着他们的话沉默下来,也和关腾一样吃饭,只是入口的饭菜,没什么滋味。
散场以后,送几位高层上车,钱律坐上关腾的警车。
警车一路开进锦华小区,关腾问他几号楼几层几号门?
“为什么问这么清楚?”他漫不经心问道。
“好下次带上小狸检察官上你家窜门。”关腾回答,车子停在二号楼前。
“行,我等着你带它过来。”说完,他冒雨下车进入楼里。
警车掉头回公安局宿舍。
楼上,回到家里的钱律,洗过澡扑腾床上,人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一下是侯雪慧的话语,又一下是公检机关高层们的对话。
拿起手机,他给关腾信息,而且是一条空白信息。
这条没有文字图像的信息,什么都说了,又什么也没有说。
等了许久,对方没有回复。他坐起来,呆呆地看着窗外雨水下,锦江对面城市的模糊夜景。
公安局队长单人间宿舍,洗完澡只穿一条大裤衩的关腾坐在床上拿起手机。见钱检察官难得来信息,打开却是一条空白信息,于是,他回复了一张小狸检察官的静坐的照片过去。
放下手机关灯,他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雨水没有停歇,晚一步得到消息的高家人赶到公安局,高曼凝昨日已被侯雪慧的唯一亲人,同父异母的哥哥和嫂嫂接走了。高家人质问为何把孩子交给他们?警察回道,法院判决高曼凝跟随母亲,是女儿的合法监护人。在她被逮捕以后,其亲属有权带走孩子照顾。
高父高母怒骂警察疯了,她那兄弟入赘嫂嫂吃着一套小楼收租啥也没有,能照顾好孩子么?而且这是儿子唯一的血脉,肯定得由高家人养育!这疯子杀人犯,他们一定要判她死刑!
在公安局闹够了,高父电话家族十几个年轻力壮的人去下城区,一定要把孩子抢回来。
连续两天雨水,使下城区武侯老街除了沿街店铺,没有人出摊。
高家几辆车子浩浩荡荡地开进武侯老街,到了街道中间段,前面横着二十多人拿着钢棍,冒着雨水挡住了去路。
高家车辆被迫停下,有人打下车窗探头大喊:“你们干什么?赶紧让开!”
为首的阮开元叼着湿哒哒的烟大声问:“你们是高博家的吗?”
对方回应道:“是又怎么着?”
阮开元吐掉烟,笑道:“是就好办了。”说完,拿着钢棍“砰”地一声狠狠砸在车子玻璃窗上。
随着他动手,其他人纷纷上前,手中钢管砸在车辆上,把里面的人拽出来拳打脚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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