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咋也哭了?”米乐如招雷击,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滴眼泪,连哭都忘了。
孔令榆哭了,从来不哭的孔令榆被他弄哭了,他该怎么办?他想帮孔令榆擦掉眼泪,手却还被他死死抓着,挣脱不开。
孔令榆的话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是啊,他说过的,这才几天他就忘了。
他瘪了瘪嘴,想说点什么,道歉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你也说过你以后都不会不理我的,你也食言了,你一天都没理我,不等我吃饭,晚上也不挨着我睡。”
“是你说要跟我文明交友,不让我碰你,咱俩天天在一起,一不小心就得碰上,我离你远了你又生气,离你近了也生气,你想咋的呀?”
孔令榆说完这句话又后悔了,他现在只想让米乐跟他回去让他处理伤口,不是要跟他分个对错,乐乐听他说这些会不会又生气了?这么想着,他抱着米乐的手又紧了一些,“你是因为这个跟我生气才走的?不是认真要离开我?”
“我说的话多了,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啊。”米乐哑口无言,老羞成怒道:“那你现在怎么又抱着我?你松开。”
“我不松,你说了受伤的时候可以碰的,你现在受伤了,伤口有一指头那么宽,好几道子,肉皮都翻起来了,野兽爪子都可毒了,你不疼吗?不冷吗?我们回家吧乐乐。”孔令榆脱下身上的衣服,披在米乐身上。
他现在只想让米乐快点跟他回家,不想跟他理论,先把人骗回去,等他伤好了再慢慢收拾他。
米乐在外面折腾了半夜,又是害怕又是生气又是受冻,本来没觉得伤口有多疼,听他这么一提醒,才觉得肩膀上撕心裂肺的疼,他“哎呀”一声,血乎地哼唧起来,又觉得就这么跟他回去了面子上很下不来,虚张声势地问:“那你以后还不理我吗?”
“我本来也没不理你,是你不让我碰你,那我以后还用躲着你吗?”见米乐终于软和下来,孔令榆想把他直接抱回小木屋,却被米乐拒绝。
“我是让你躲着我吗?算了,以后该是怎么样还怎么样吧。”他模棱两可地胡乱回答。
可能真是他之前太矫情了,孔令榆是个还没开窍的孩子呢,也没别的意思,况且两个大男人生活在一起,磕磕碰碰本来就是难免的。
说起来还是他太敏感才会造成这样的误会,明明自己是他哥哥,生气了就冲动地跑下山,还要弟弟来哄他,如果换作他是孔令榆,他才不这么低声下气的哄人呢。
想到这儿,他也觉得自己太作了,又不好意思起来。
“我自己能走,又不是腿受伤了,你把我的小狍子抱回去吧。”说完这句话,他捂着伤口叫了一声“真疼”,领着猎犬们头也不回地向小木屋走回去。
孔令榆松了口气,去雪地里拔出仍然把头插在雪堆里瑟瑟发抖的傻狍子扛在肩上,快步跟了上来。
两人回到小木屋,孔令榆第一件事就是帮米乐处理伤口。
他刚才说的话也不全是吓他的,米乐两肩的伤口各有五六条,深的能有2-3厘米,向外翻着皮肉。
米乐在外面的时候还没觉得特别疼,进了屋暖和过来,伤口更是一跳一跳地,疼得他冷汗直流。
孔令榆也心疼得直皱眉,先帮他清理了伤口,又烧了干净的细烙铁给他止血。
米乐看着他手里的烙铁死命挣扎,“孔令榆,你要屈打成招吗?”
孔令榆本来就已经心疼得不行了,米乐受伤,比伤在他身上还让他疼,只能软软地劝道:“乐乐你乖,我就烫一下,咱们没有抗菌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山,不烫止不了血,也消不了炎。”
米乐抵死不从,“你让我自生自灭吧,我怕疼。”
孔令榆好言相劝,“你现在也是疼,疼完这一下,之后就不疼了,真的,我小时候受伤爷爷也这么烫过我,一点儿也不疼。”
他说着,还撸开裤管给米乐看自己的伤。
米乐伸头来看,啥也没看见,就见孔令榆一把将他按倒在炕上,眼明手快地将烙铁按向他的肩膀。
“啊!——”米乐疼得尖叫出声,“孔令榆,你他妈敢骗老子,老子跟你没完。”
“乐乐,你坚强点儿,你不是说以后要当猎人吗?怕疼当不了好猎人。”然而这一下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听到米乐喊疼,孔令榆也急出一身汗,手底下却一下没停,“嘶——嘶——嘶——嘶——”几下烫好了所有伤口。
米乐疼得抽筋,躺在炕上瑟瑟发抖,等孔令榆放开他时,肩膀上还冒着袅袅的白烟。
孔令榆烫得很有技巧,除了出血点哪里都没碰到,却还是疼得米乐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儿。
他以为这就结束了,谁知孔令榆又问:“这个得缝针,不缝的话肯定留那种很厚的疤,但是缝针会很疼,你缝吗?”
第46章 这次我会让你说到做到
“你会缝吗?缝了就不留疤吗?”米乐泫然欲泣,“我以前看到过缝得不好的,像身上长着让人打骨折了的大蜈蚣,也可丑。”
“嗯,”孔令榆看着米乐血肉模糊的伤口微微发愣,是他没看好他,他这么细皮白肉的,肯定很怕留疤,“但是不缝伤口会变宽,还会突出来,那样可能会像被蜘蛛缠成茧的大蜈蚣。”
米乐倒抽一口凉气,颤颤巍巍地问:“你会缝吗?能缝好吗?”
“嗯,山里人受伤常有的事儿,一家总有一两个会缝的。”孔令榆说完就去找针线。
等他拿着针线回来,米乐又倒吸一口凉气,“这么粗???”
“嗯,太细扎不动皮。”孔令榆穿好线,定定地看住米乐,“乐乐,你要是能挺住不动,我缝得可能会好看一点儿。”
米乐被他严肃的样子吓住,“有,有你烫我那么疼吗?”
“嗯,”孔令榆知道这次骗他没用,只能给他做心理建设,“你要是不怕丑,不缝也行,男人么,身上有点伤都是勋章,夏天光膀子也挺虎人的。”
听他这么说,米乐咬咬牙道:“不,我是男人,我不怕疼,你来吧,请帮我缝整齐一点。”
孔令榆点点头,将米乐上身绑在椅子靠背上,自己则跪坐在他腿上,真的缝了起来。
刚开始,他每扎一针,米乐都疼得大叫着跳起来,他再把他压回去,到后来,米乐已经叫不出来,只有眼泪无声落下,孔令榆才短暂地停了手。
他想让米乐缓缓,也想让自己缓缓,扎在米乐身上的每一针都像扎在他心上,他恨不得能替他遭这个罪。
他咬着牙在心里发狠道:我不心疼我不心疼,都是他自己作的,让他疼吧,疼就记住了,下次就不跑了。
“孔令榆,你跟我说说话吧,这比烫的还疼,那个就疼一下,这是钝刀子拉肉,我受不了了。”米乐哭道。
“这么怕疼,还当猎人吗?”孔令榆话说得冰冷,却伸手爱怜地给他擦掉脸上的汗,他的乐乐疼得脸都白了。
“谁说我怕疼?我才不怕,你缝。”米乐咬牙切齿,他是怕疼,可他更怕孔令榆看不起他。
“嗯,你想说话就说,别总想着疼,转移一下注意力。”孔令榆又开始动作起来。
“刚才袭击我的妖怪是什么?它吃人吗?”米乐疼得脑袋都要空白了,还努力找着话题。
他以前从来没见过那种东西,还是白色的,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吓人,不会是什么鬼物吧?
“什么妖怪?那不就是个猞猁?”孔令榆笑了一声,“你们城里人见识可真少。”
“呵,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村里人说城里人见识少。”米乐被他讽刺一句,心里不服,只想着回嘴,倒真有些忘了疼。
“你以前没跟我说过山里有猞猁。”他倒是听说过猞猁的名字,只是从来没见过,要是放在他那个年代,这也是个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了。
这个年代跟他那时真的很不一样,比如说在他那里,狼也是保护动物,可是在这个年代,国家却号召打狼,最好打到灭种。
“你没问它呀,山里有的东西多了,也不能都跟你说一遍。”
“那猞猁肉能吃吗?”米乐问,“这算不算我又打到一个猎物?”
孔令榆被他气笑了,“不算,你今天最多算个诱饵,是铁头它们打到了猎物,那猞猁刚才已经被它们吃了。”
“那我今天也算请铁头它们吃大餐了。”想想不对,米乐又道:“你是在说我比狗笨吗?”
他还第一次听说拿人当诱饵给狗打食物的。
“我可没这么说,再说狗可不笨。”孔令榆故意气他,想让他忘了肩上的疼痛。
“也不是你笨,那猞猁一身白毛,有些岁数了,你又没经验,打不过它很正常,它在这山上也算半个王,除了狼群狗群,单打独斗没有什么物种是他的天敌,它跑得比老虎快,老虎也拿他没办法,今天只能算你运气不好。”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终于缝完了伤口。
米乐让孔令榆给他拿小镜子,看看伤口缝的整不整齐,看完他点了点头,“孔令榆,你手艺挺好,没让我白招罪。”
孔令榆对他的夸赞敬谢不敏,又找来干净的软布把他整个肩膀包住。
等两人忙活完,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孔令榆说,“睡吧,咱今天不出去了。”
米乐在外面冻了半宿,又流了很多血,确实又冷又困,却又疼得睡不着,孔令榆翻箱倒柜给他找了两颗过期止疼片让他吃下去。
“你有止疼片为啥刚才不给我吃?”米乐怒目而视。
“你听说过止疼片能当麻药使?快点吃,吃完睡觉。”
米乐吃了药躺进被窝里,两个胳膊像稻草人一样架着,怎么躺也不舒服,这时孔令榆也脱了衣服钻进他被窝。
“你又进我被窝干啥?”米乐皱眉。
“我怕你睡着乱动。”孔令榆凑近米乐,让他枕在自己胳膊上,手环到他胸前轻轻一带,让他斜靠在自己怀里,“快睡,我看着你。”
米乐想想也是,又往孔令榆怀里偎了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孔令榆,”睡着前,米乐梦呓般叫着他的名字。
“嗯?”孔令榆有些朦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说我骗了你,那我以后说的话你还信吗?”
孔令榆微微睁开眼睛,有些怔忡地叹了声气,“信。”
他不信又能拿他怎么办?是真的再也不理他了还是把他绑起来?
“今天的事对不起,我不该一生气就跑下山。”酝酿了一晚上的道歉终于说出口,米乐承诺道:“可能我说的话你都不信了,但是我以后再生气也不偷跑了,我跟你吵架,吵完我还给你当哥哥,这次我说到做到。”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沉沉睡了过去。
孔令榆揽着他腰的手又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眼底泛起一丝冰冷,在他耳边呢喃道:“嗯,这次我会让你说到做到的。”
第47章 狍子的那个,算鹿鞭吗
米乐这一觉从天蒙蒙亮一直睡到天又蒙蒙黑,起来不见了身边的孔令榆,却闻到一阵熟悉的饭菜香,顿时觉得肚子饿得受不了,冲着厨房喊道:“孔令榆,饭什么时候好啊?我醒了。”
两人吃完了饭,孔令榆又给他擦了一遍药,正要去捡碗,米乐突然夹着腿道:“我想尿尿。”
一切好像又回到他们刚认识的时候,米乐又变成了那个连上厕所都得要人帮的状态,只是这一次,他不再像刚来时那么排斥孔令榆的接近,反而不知不觉间把这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事。
孔令榆陪着他走出院门,帮他拉下裤子,问:“用我帮你扶着吗?”
“滚。”米乐骂了一声,低头看看,不扶好像确实有尿到裤子上的风险,只能又红着脸说:“那你帮我扶一下吧。”
孔令榆扶着他尿完尿,觉得手里的东西软软弹弹的,好像很好玩儿,忍不住轻轻掐了几把,又帮他甩了甩,提上裤子。
米乐以为他是故意使坏,等他给自己穿好裤子立马卸磨杀驴,抬脚就踢他屁股,“大胆狗贼,敢掐爷的小兄弟,吃我一脚。”
孔令榆灵巧地躲开,边往院里跑边笑着说:“没,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觉得它好玩儿,没忍住。”
“滚,咋不掐你自己的?”米乐对他的话不以为然。
“不一样。”孔令榆怕他走急了失去平衡,停下来等他。
“哪不一样?”米乐奇怪。
“我的没你的……小巧可爱。”
米乐刚走到孔令榆身边就听到他说了这么一句,当场僵在原地,如遭雷击,随后暴跳道:“你他妈说谁小?老子跟你拼了。”
直到两人打打闹闹进了屋,他还在为孔令榆说他“小巧可爱”而生气。
他的东西明明长得很精神很有活力,孔令榆怎么能这样诋毁他?难道他的就很大吗?
米乐突然想起他刚来的那个晚上,疑似看到过孔令榆的那个,按照那个尺寸的话,自己的确是“小巧可爱”,他不由心酸又自卑起来。
他别的不如孔令榆也就算了,这方面一直以为自己比孔令榆那个没经过人事的小处男强了千倍百倍,怎么现在连这个都比不过,还直接输在硬件上了?
平常的时候大有个屁用,他知道有些人那个的时候跟平常差不多大,也许孔令榆就是那种,米乐不无恶毒地想,这东西还是得关键的时候顶事儿。
这么想着,他心情又好了起来,看向孔令榆的眼神充满同情,心想这么好的孩子,却从小洗雪水澡洗坏了身子,我跟他计较什么呀。
孔令榆却并不知道米乐心里有那么多戏,看他这么快就不生气了还有些纳闷。
因为米乐受了伤,自然是不能再出去清障,但是他没想到,孔令榆为了陪他,居然也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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