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咱们山上的是森林狼,不是草原狼,都是以家庭为单位,三五成群的小狼群,几条好狗都能咬跑,形成不了狼害;
第三,过度打狼,只会造成其他物种的过度繁衍,使小兴安岭生态失去平衡,造成森林退化,那才真是因小失大,对村民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他话音刚落,揣主任还没组织好语言进行反驳,就见金波已经拍案而起,气愤地喊道:
“狼都是坏东西,不能因为它死了别的动物会变多就不打,你这是消极怠战,应该办你的学习班!要我说,什么春季禁猎,就应该全打,山上动物那么多,再打一百年也打不绝,都该打。”
听他说要办孔村长的学习班,揣主任嘴角忍不住疯狂上扬,最后实在装不下去,哈哈大笑道:
“唉呀金波同志你也不要太激动,孔村长就是年纪大了,接受教育比较慢,还老记着他那些陈旧的老思想,猎人的老规矩,学习班就没有必要了,只要他能及时修正自己的错误,组织对老同志还是宽容的哈哈哈。”
“什么老规矩?老规矩就是四旧,应该被破除!”金波看揣主任明显是站在自己这边,乍乎得更欢了。
“伟人说过,与天斗其乐无穷,怕这怕那当什么领导?不光要打狼,我们还要打兔子打狍子打鹿,都打,我看看它们还怎么祸害山林?怎么过度繁衍?”
他这话一出,猎户队的人突然像要炸了锅,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真狠啊,春天山上都是怀孕的动物,这是一点儿活路不给人留啊。”
“是啊,我家祖祖辈辈都是猎人,从来没听说过春天开猎的道理,我爷说,春天山上不让放枪,不光是怕着火,也怕惊吓到正在搞对象的小动物,影响它们生孩子,这就要都杀了?”
“咱们都是靠山吃山的猎户,山养咱们,咱们也养山,要是这么弄,过不了几年山就要不养咱们了。”
“金波他就不是猎人,对大自然根本没有敬畏之心,咱可不能听他的,猎人就得顺应自然,怎么能乱来?”
“嘘,快别说了,没听他们要办村长的学习班吗?多吓人,他要是被关起来,这片山就什么都完了。”
揣主任原本也没想真的春季开猎,他知道猎人的很多规矩自是有它存在的道理,他只是想借着金波搅搅浑水,给孔村长制造些麻烦,听到这里连忙表态:
“金波同志说的虽然不是全对,但是也有一定道理,我们村没有狼害,但是别的村有嘛,这就是展现我们同仇敌忾的时候,不能各人自扫门前雪,我提议,小丁村的春季工作要加上一项打狼,就由金波同志带队,从猎户队抽调人手。”
“但是猎户村的规矩也有一定的道理,打狼可以,但是不能开枪,其他猎物还是只能用捡的,不能坏了春季禁猎的规矩。”
金波一听这话又不干了,跳起来说:“不让开枪我怎么打狼?我又不是老猎户,他们会掏窝,我又不会。”
揣主任伸出手向下压了压,让他稍安勿躁,又说道:“你不会,老猎人会啊,有没有人自告奋勇,愿意加入打狼队?”
米乐在旁边听的云里雾里,小声问身边一脸凝重的孔令榆,“不是说防火吗?到底是怎么扯到打狼的?”
第87章 他们摆布你二爷呢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猎户们生怕自己一出声就被叫去打狼。
揣主任看没人响应,面色沉了下来,金波急道:“还什么自告奋勇?领导您就指定几个老猎人给我,我就不信他们还敢抗命。”
如果指定,确实是没什么人敢抗命,可那样达不到揣主任想要的效果,他想要猎户之间产生内部矛盾,就不能指定。
他想了想,计上心头,呵呵一笑。
“我知道你们不肯站出来是有所顾忌,”他说着,眼神似有意似无意地向孔村长的方向夹了一眼,“这样吧,不管是谁,春季禁猎期只要交一张狼皮或是两张狼崽皮,就记一个工分,可以不用站出来,但是愿意站出来代表我们小丁村为打狼事业尽一份力的,现在可以来我这里登记,登记后,一张狼皮可以领三倍工分。”
揣主任说完,让蒋干事拿来纸笔放在桌上,气定神闲地看着下面议论纷纷的猎户。
“哎呀,领导这是看你们猎户春天没什么进项,在给大家谋补贴啊!这还想什么?三倍工分,我要是会打猎我都去了。”高支书适时帮腔,自以为诙谐地开口,引得村委会一群捧臭脚的干事连连笑着称是。
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刚才还拿定主意不参与打狼的猎户渐渐动摇,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商量。
“巡山一天给两个工分,工事一天四个工分,一张狼皮就三个工分,要是掏着一窝狼崽子,那就是一天啥也不干十几个工分,这买卖可以啊。”一个年轻猎人跟几个朋友小声算着账。
“那是在主任那儿登记了的价,你敢去吗?”另一个年轻猎人向孔村长的方向瞟了一眼,打趣道。
“我有啥不敢去?谁干活不是为了工分?”他虽然这么说,却迟迟没动,只拿眼睛瞄着别的猎人。
“对,干活就是为了工分,不丢人,就算都不去登记,肯定也有人背地交狼皮换工分,那还不如明目张胆的打,我干不来那偷鸡摸狗的事。”
几个胆子大的年轻猎人跃跃欲试,想去签名,都被家里的老人按了回去,全在抻着脖子互相观察。
揣主任看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向人群后的某处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那里就站起两个年轻猎人,走到台前签下自己的名字,“我们愿意参加打狼队。”
米乐感到孔令榆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人群又变得躁动起来,“孔村长家的孙子都报名了,我们也报吧。”
一群年轻人再也不顾身边老人的劝阻,纷纷上前签名,米乐看见原本没什么表情的孔村长脸上也显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看住打头签字的两人。
“孔令榆,那两个人是谁?”米乐好奇地问。
“二堂婶家的孔令梧和三堂嫂家的孔令桦。”孔令榆咬牙切齿。
米乐一听,这还都是孔村长的嫡亲孙子,居然带头拆亲爷爷的台,他连忙扭头看孔老头如何应对,就见孔村长已经恢复如初,半点看不出情绪,只是点点头,就事论事道:
“领导愿意给年轻人一个赚钱的机会,这我不反对,只是这样,工事和巡逻的人手就不够了,防火毕竟是林区春季首要工作,要是耽误了造成什么损失,只怕我们都担不起,领导你看……”
揣主任似乎早就想到他会这么说,“那自然是不能耽误防火,实在不行,你跟高支书说说好话,向他借点儿人?”
猎户队的人都被他拐去打狼了,现在没人防火,他却要孔村长去求高支书,这话说的连米乐都生出几分火气,孔村长果然脸色一变,不说话了。
孔村长不说话,但戏总还得继续唱下去,高支书也不管人家问没问他借人,连忙哭穷道:“哎呀,我们春耕工作也很重要,实在抽不出人手,就算能抽出来,防火工事可比农活累,我怕没人肯去啊。”
“这有什么,农户去山里出工,工分自然是猎户队出,这合情合理。”揣主任说。
“一样的工分,活不一样,人家不能干吧?”高支书为难道。
“那就这样,”揣主任装模作样沉吟半晌,“让猎户队把捡到的猎物分农户队一半,就当补助了,可不能再多了,人家猎户队也得过日子,行就行,不行就算。”
高支书连忙说:“您都说话了,我敢说不行吗?”
“那就这么定了,”揣主任像是才想到孔村长似的,“孔村长,我可帮你借到人了,你看看行不行,行就这么办吧。”
孔村长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人,冷笑道:“你们既然已经给我安排好了,我敢说不行吗?”
他说完,也不管会议开没开完,哼了一声,踢开凳子摔门而去。
揣主任和高支书今天大获全胜,一个搅进了猎户队的浑水,一个分走猎户队一半好处,心满意足,对孔村长的无理行为都不以为意。
揣主任宣布散会,跟高支书一起有说有笑地走了。
米乐跟着孔令榆走出村委会,待身边的人群渐渐散了,才一脸便秘地小声说:“他们摆布你二爷呢,你说他看出来了吗?”
孔令榆本来表情凝重地想着心事,看他这神秘兮兮的小样儿又止不住笑了。
“你都看出来了,他能看不出来吗?”孔令榆伸手拍拍他的头,“我们乐乐长心眼了,变聪明了。”
米乐打开他的手,“别在外面动手动脚的,我是你哥,肯定比你聪明。”
“你家那两个兄弟怎么突然就站揣主任那边了?是不是早就勾搭上了?那孔令梧是不是就是想占你房子那个?”他又问。
“对,就是他。”孔令榆点点头,又陷入沉思。
“揣主任这招可挺狠,我现在有点儿相信他们占你房子的事儿跟你二爷没关系了。”
“啊?”孔令榆惊讶,“原来你到现在还在怀疑我二爷要害我?”
米乐刚要说话,就见孔莺莺从前面风风火火跑过来,“狗蛋儿哥,我爷让你去一趟我家。”
第88章 啥也不是
孔村长这个时候叫孔令榆过去,肯定是要说今天的事,米乐自觉不方便跟着,便说道:“你去吧,我也回队里报到,有什么话等你下次回来再说。”
孔令榆却拉住他,“还有话要跟你说,你和我一起去。”
“这好吗?”米乐犹豫。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不管他说啥回家我都会告诉你。”孔令榆说。
米乐听了心里一甜,心想你是不觉得有啥不好,就不知道你二爷觉得好不好,他知道自己犟不过孔令榆,便不再说什么,跟着他一起去了孔村长家。
孔村长有4个儿子,随着孙子们慢慢长大,逐渐分家单过,平时还跟他一起住在祖屋的只有四儿子孔祥耻一家,今天院子里却站满了人,想来都是被孔村长叫回来的孔家人。
只是这么多人却没一个说话,气氛压抑得可怕,孔令榆也没着急往里面走,把着门框靠在那儿,别人也没看见他们进来。
米乐踮脚向里面看,就见孔村长和楚大夫坐在院子中间,身边还有几个位置,却没人敢坐,几个中年人站在他身边,都是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个年轻人。
那地上跪着的,正是刚才带头签字的孔令梧和孔令桦。
“为什么这么做?姓揣的给了你们什么好处?”孔村长的声音冷若冰霜。
“没什么好处,倒是爷爷你,跟领导对着干又有什么好处?”孔令桦一脸混不吝,“揣主任给我们找效益,让大家都有钱赚,凭什么我就不能去?”
一个中年男人连忙呵斥,“闭嘴,怎么跟你爷说话呢?”
孔令梧冷笑一声,“三叔,五弟说的也没错,揣主任说了,我们要接受新思想,不能总守着猎人的老规矩,我爷再这么捂着,早晚要被人打成村霸,到时咱姓孔的谁也跑不了。”
“你瞎说什么呢!”说话的是孔令梧的父亲孔祥孝,“再胡说我打死你。”
孔令梧梗着脖子,“我说错了吗?一队队长是大哥,二队队长是四叔,这也就算了,凭什么他孔令榆一个半大小子还占着守林员的位置?明明我们才是他亲孙子。”
孔祥孝骂道:“你又喷什么粪?都是一家人,你里挑外撅的想干什么?”
“一家人?”孔令梧怒吼,“我媳妇大着肚子就被他从家里撵出来,还是吃我妈奶长大的呢,小时候因为他打了我们多少次?他拿我们当家人了吗?那天要是我在,他敢那么欺负我妈和我媳妇?”
孔祥孝看着父亲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气得一脚将儿子踢翻在地,还要再打时就听孔令榆的声音在人群后冷冷响起,“我敢。”
人们这才注意到他已经来了,楚大夫咳了一声,“行了,都散了吧,老二你也用不着在这儿装模作样的当面教子,我们不爱看,早干嘛去了?”
孔村长目光一转,眼中似有钉子般射向地上的两人,“你们也别在这儿跪着了,我受不起,你们放心,就算哪天我倒霉了也牵连不到二位小爷身上,我祝二位节节高升,飞黄腾达。”
“爸!”孔祥孝和老三孔祥廉听见父亲这话,吓得也跪了下来,还想为自己儿子说几句好话,却被孔村长一个字骂了回去。
“滚。”
孔令梧和孔令桦冷笑着站起身,“那是自然,您老好的时候也没见我们借什么光,倒了霉自然也不该我们受。”
说罢,也不管长辈的呵斥,满院亲人的劝阻,如英雄凯旋般迈着七爷八爷游街的步伐走了。
“你们也都散了吧,”孔村长的声音里充满疲惫,“老四和令松留下。”
米乐本以为院子里只有自己一个外人,待人散了,才看见秦老师正坐在正屋廊下嗑瓜子,见他看他,还笑着向他招了招手让他过去。
米乐走过去,秦老师递过来一个小马扎和一把瓜子,“他们聊他们的,你陪我坐会儿。”
院子里此刻除了他俩,就只剩下孔村长,楚大夫,孔令榆,四叔孔祥耻和大堂伯家的大哥孔令松。
楚大夫说:“二哥你也别上火,这次是有心算无心,让他们算计了,那几个人一看就是串通好的,没想到咱们自己家的孩子居然也这么糊涂……”
“我有什么可上火的,别的村就没有村长这个职位,大不了不干,只是有一点,不能让那些外行毁了咱这片林子。”孔村长把烟袋锅点着,深深吸了一口。
楚大夫冷笑,“揣主任这招可够狠的,他要是真指派个打狼队倒也没什么,拿三倍工分让猎户队互相猜忌,勾走了那些不定性的毛头小子,这么一来,剩下的全是没什么力气的老猎户,再让你向姓高的借人,那姓高的能给咱们什么好人?还得分他一半好处。”
“就是那些老猎户,保不齐也有被家里子侄劝住,偷偷跑去帮他们猎狼的,那些老实巴交干一春活儿的回头一看还没他们打狼赚的多,以后还愿意听你的吗?春季防火是第一要务,一旦出事,他肯定还得让你顶包,这姓揣的,干啥啥不行,搞政治倒是一把好手,二哥,你打算怎么办?”他忧心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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