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什么?怕我笑话你哭鼻子?”
郁雾吸了吸鼻子:“我没哭”
谷垚无奈,“没哭你躲什么?”
郁雾没说话,谷垚也不催促。这正是后遗症的时候,要哭不哭的,难哄着呢。之前在山上,谷垚去了个什么届,难保不会受些伤。都得藏好喽,不叫这小子看见,不然又是一通哭。也不知怎地,后来藏都藏不住,谷垚怀疑是不是这小子狗鼻子灵呢,总能发现他伤了哪。
知道谷垚是藏着不让他知道,闹的别扭更大。郁雾又不是个会表达情绪的,全闷心里头,顶多就是红眼睛,跟个小尾巴似的跟着,好像谷垚因为受那点伤就五体不全似的。
再后来郁雾不爱哭了,担心藏在眼里,谷垚全都知道。
“老魏他们呢”谷垚问。
郁雾叹了口气,肩膀放松下来,“那些人要抓我,师父不让。听林宇说中间还打了一架,没分出来输赢。就一同全住侗楼里了,反正他们也不怕尸症。闵庄被围起来了,咱们想逃也逃不出去。今天又谈判了一次,没谈出什么成果。马道长就住师父对面,双儿说师父把吃完香蕉皮扔他屋里,气的马道长两眼冒气,又没辙”
谷垚闻言,笑出声来。着实很开心的样子。
“想问什么就问吧,嘴撅的能栓头驴了”
郁雾赶紧抿住嘴,一想谷垚是开他玩笑呢,顿时又气又窘。反倒谷垚看他这一副样子,更是笑的合不拢嘴。
等谷垚笑的差不多了,郁雾才一点一点说,“吴非白给你把脉,开的药”
谷垚点头,不是很在意道,“回头免费给他抓两个鬼谢谢他”
郁雾:“他每次给你把脉脸色都不好,我问他他也不说,就要我自己问你”
谷垚撑着脑袋,视线落到郁雾揪着的手。
郁雾知道谷垚不会告诉他,在届里消失的时候去了哪里,为什么会受伤。所以他不问,可他担心。担心谷垚是不是就这样一睡就醒不了,不,他根本无法想象到那时他会怎样。
他也能预想到谷垚会说什么,没事,没注意罢了,吴非白大惊小怪,顾左右而言他。
他也并不执着于答案,那些谷垚和观主他们调查的事,他不需要知道。他只想谷垚确定的告诉他,他一定会没事。他只在乎这个。
过了好一会儿,郁雾正想着怎么越过这个话题,谷垚开口了。
“你还记得珠光大厦吗”
郁雾一滞,“记得”
郁雾把视线落到谷垚脸上,那投暗暗的灯光在他脸上有序的错落,眸下遮着层黑,叫人辨不清情绪。
“我跟着咱们在届里收的那些执念,去找那些受难者完整的灵,发现他们都被关在一个届里。那个届很...”谷垚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很神奇。那里的鬼非常擅长骗人,会幻化成各种你熟悉的,讨厌的,危险的,来诱导你去攻击。但当你发出攻击的时候,你会发现你的那些招数全都应运到自己身上。打来打去,敌人只有自己一个。”
郁雾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可能是呆傻。
“昨天,我被困在那个届里,和那次一样”谷垚的话很轻,可能是刚醒没力气,像在郁雾心口呢喃,让他很难分出精力去听谷垚话里的信息。也许这正是狐狸的心机。
“所以吴非白给我把脉是那种表情,估计是发现我身上的伤都是我自己的招式,所以惊讶”
谷垚当然知道吴非白惊讶什么,吴家两代家主的死因就和自己现在一样,自己杀自己。但他有意隐瞒,或者说他仍抱有最后一丝,不想让郁雾‘被发现’的可能。
郁雾“嗯”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难得善解人意的不再问了。屋子里又沉默起来。
“反倒是你”谷垚说,“都说你是鬼王呢,也不见你惊讶”
郁雾扯了个笑,“我是人,不是鬼。他们叫我鬼王,无非是我身上留了什么,那些缠绕在我身上黑色的幻象。你还能看见的时候...”郁雾顿了一下,转了话头,“又不是没演过,第二次见面你就要我帮你演戏,还说什么要骗骗集团老板。恐怕那时候你就已经察觉我身上有什么了,连带着演戏的名义,要用那些鬼试我呢。”
谷垚被呛也不恼,反倒一副逗小狗的表情,“我现在也没瞎,怎么一副要节哀的表情?你也少冤枉我,我当时也只是能看见你身上阴气重而已,至于那是鬼王还是大小王的我可不知道”
说到谷垚的眼睛,就算谷垚有心逗他,他也开心不起来。能看见和不能看见,郁雾说不上来哪个更好,但至少不应该是被迫看不见了。
“我很久没看过你戴眼镜了”郁雾没头没尾来了句。
谷垚微怔,依然不正经的调子,“看来我还是戴眼镜的样子比较帅,能让你惦记这么久”
“哥”
“怎么了?”
“我一直在问你消失在散人榜的代价是什么,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从榜单上消失,为此不惜弄伤自己的眼睛。就像我刚才也一直在想林正远师叔多少年没再入过修道届了,昨天破了届也还是在散人榜上显了名字。可见师叔并没有像你和观主那样彻底从榜上消失。我本以为散人榜是什么吸人血的怪东西,要你们一个个不惜一切也要从榜单上消失,林师叔还为此彻底远离了修道届。我一直以为不被散人榜记上名字,是目的。其实不是,那是结果对吗”
有什么东西被推开,豁然开朗。
郁雾正视着谷垚那双快浅到没有颜色的瞳,要从那儿纠出一丝破绽。
现在那双眸里装着他专注的样子。
“你是因为眼睛无法再看见灵,才从散人榜掉下来的,应该说,你受了很重很重的伤...导致...导致散人榜以为你...真的身死道陨了。我一直都在天卢山,你受伤我不会不知道。那就只可能是你在珠光大厦进的那个届,被自己的招式所伤。那年你给我过生日就没戴眼镜,我以为你是臭美,其实是因为没必要了...对吧......”
郁雾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自己都不忍心说下去了。
头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谷垚还有点低烧,手掌的温度高了不少,贴在郁雾脑瓜顶上。给他一股巨大的被稳稳托住的力量。
为什么总是谷垚在保护他,却没有哪一次是他能真正站在谷垚前头,保护他一次。
“真厉害”谷垚一边给郁雾顺毛一边说,“什么都瞒不过你,郁雾真是聪明”
完蛋。郁雾想,又得哭了。
本来没想哭的,不至于。后来不知道怎么,破罐子破摔吧,反正眼泪都掉下来了,谷垚的体温把被窝烘地这么暖和。可是为什么呢,受伤的是谷垚,安慰自己的还是谷垚。
“不是说自己长大了?”谷垚抬手拭去了郁雾的眼泪,手就那么结结实实的捧着他的脸,没了从前那些七七八八的教条距离。
郁雾脑袋全糊一片,没注意慢慢变近的距离。眼泪还啪啦啪啦往下掉。
“我该怎么哄你呢?”语气里带着蛊惑,漂亮的眼睛却全是求知的疑惑,教郁雾对此更加混乱。
谷垚的呼吸打乱在郁雾潮红的脸上。
“总要让我试试”郁雾听见谷垚的最后一声耳语。
昏灯下影子纠缠。
他哥,吻了他。
第70章 对峙
也不过才一天时间,侗楼就被打扫出来,有模有样的。
一直没出现的吴家也住了进来。本来也是要参加昨天那场讨伐的,被吴非白拦下来了。等到动静差不多消停了,这才一副姗姗来迟的样子,左劝一句右拉一把的在中间当和事老。不过其真实目的是要他们和好还是吵的更厉害,就有待考究了。
“天卢山好歹是老门,几代观主行事磊落,怎么到了这一代变成...这幅摸样?”
说话的是马道长,已经被魏闲的香蕉皮战术打的...滑地三个屁股蹲。
“恶鬼阴蓍的行径,各位应该有所耳闻。他将自己的阴力附到郁雾身上,其心可昭。待哪天恶鬼阴蓍重现,凭我们有多大把握可以再将他击垮?”
梁辉坐在上座,手里的茶被他把玩着,没什么雅兴品。
“我们也不是来这地方游山玩水的,早解决完好各自回去”云观道长急性道。
“就是就是,这不是浪费我们时间吗,那个什、什么郁、郁雾的,人都不给我见!”公羊建捂着嘴说,缺了一颗牙,说话总是漏气,这倒是不方便他大放厥词了。
魏闲悠然的品茶,有谁说话就点头附和,一副非常配合的样子。其实一句没听进去。
林宇站在魏闲身后,忿忿道,“那你们还想怎样?把人叫来,然后方便你们长枪大炮全来一发?”
“当然是除了他身上的阴气!”
“怎么除?”林宇问。
“人死气自然灭”赶尸族冷然道。
“操!”林宇骂道,“这不还是我说的那样?非出人命才罢休!?”
云观道长不知道瞪了这个林宇多少次,“哪里来的后生,长辈说话该听训,而不是顶嘴!”
“谁跟你后辈?我特么就不是你们修道届的人”
“不才,正是犬子”林正远开口,“看来道长对在下的教育颇有微词”
云观道长抽搐一下嘴角,“不敢不敢”
这就是修道届,实力说话。尽管林正远早不在修道届,但你现在把剑都拿出来了,噼里啪啦一顿闪电输出,破了他们精心设好的届。只要人还称一声雷木剑仙,那就得尊着敬着。
更何况,林正远代表着上一代。修道届还是全盛时期,黄金一代中的精英。不论哪方面,都该让人尊一声,雷木剑仙。
“魏闲观主再不表态,就不能怪我们来强的了。毕竟关系到修道届几十年的未来,倘若恶鬼因我们的仁慈而得以复出,在坐哪一个不是千古罪人”
茶杯被放到桌子上,最后一口进肚。魏闲微笑着开口,“我倒想先问一件旁的事”
看魏闲一副又要扯东西打马哈,梁辉明显没什么耐心,“什么事”
魏闲从兜里掏出一封信,“这封信想必大家都见过,毕竟大家能到这穷乡僻壤来都是因为这个”
看众人均是面色一凛,魏闲继续道:“天卢山不会干扰大家除魔卫道,修道届能昌盛至今,少不了在坐任何一位修道者。同样的,现在面对危局也该大家一起探讨,而不是一味的按照他人的指示兀自内乱”
“他人的指示?”梁辉挑出魏闲最想表达的一句。
“谁知道了郁雾的身份?谁利用这个身份引大家过来?信上落款只四个字同道修人,便潦草的引大家来。我不信各位收到信的时候没怀疑过,直到见到我徒儿郁雾之前也依然在怀疑此行的真假。为什么在见到阴蓍留有的阴气就将这么大一个疑点抛脑后了?当然,我没有责备大家的意思,只是确实有待商榷”
空间果然安静下来。
这么多人虽然都急着除了阴蓍留下的力量,目的不计,但也不是都不长脑子。经魏闲这么点出来,确实得多考虑。
郁雾那孩子身上实打实有阴蓍留下的阴力,这不可否认。但现在并不是在不可控的阶段,几大家修道门单独都能解决。问题也就出现在了,是谁透露出这个问题,又将他们齐聚在这里做什么?
马道长开口:“年轻一辈不知道,我们老一辈可是知道的。当年魏道长和恶鬼阴蓍可是不清不楚了好一段时间,现在阴蓍留下的阴力怎么恰好就到你徒弟身上了?难保不是你贼喊抓贼”
魏闲也不恼,依然笑呵呵的反问,“那贫道贼喊抓贼,引大家来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你”马道长语塞,“我怎知你什么阴谋诡计,想来也是想你天卢山一家独大。青满洲在时天卢山可没有这么一出戏,你魏闲刚上任就多事起来。莫不是你与那恶鬼联手演了一出戏?”
“见过蠢得,没见过这么蠢的”林宇嘀嘀咕咕翻白眼。
“哟,什么戏?师叔快说来我听听”
一道温润男声响起,众人循声看去。正是昨天那个晕倒的疯家伙。身旁搀扶他的正是众人讨论的对象,郁雾。只是郁雾脸颊薄红,垂眸不语,不像要来证明什么的。反倒像是扶着谷垚出来遛弯的。
谷垚走到马道长跟前,略带歉意的语气说,“我看着屋子里也没有别的空座位,可晚辈确实重伤未愈,不方便久站。马师叔一看就是会疼小辈的,不如......”
如果马道长现在是个锅炉,一定早炸了,鼻孔升天那种。他这不要脸的劲儿怎么那么像魏闲呢。
“还能怎么办”马道长站起身狠狠的瞪了一眼魏闲。让了坐,但视线一直给谷垚施压,试图唤醒这位晚辈心中的仁义礼智信。奈何谷垚心里就没有这东西,看来是唤不醒的。
谷垚非常坦荡的坐下了,郁雾将他披着的外套重新给拢了拢,站到一旁,没分给旁人一个眼色。并没有一个当事人的自觉。
“这位后生”梁辉说,“身上还带着伤,不辞辛苦”
“不辛苦”谷垚乖顺接道,似乎真听不懂梁辉话里的讽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来是和大家说一说我这伤的来历”
梁辉慢声慢语道:“不感兴趣”
“若这事与十几年前散人榜七杰道殒之事有关呢?”
众人下意识的看向魏闲和林正远的方向,二人面色寻常,看来这小子的话,正是这两人授意的。
图衡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更是觉得两手空空,缺了点鸡腿和啤酒。
“谁人不知,七...”云观道长话说到七杰,明显顿了一下,“他们是被恶鬼王阴蓍所伤。想来雷木剑仙此次也是为了找阴蓍报仇雪恨了”
“不”谷垚说,“是来报仇的,但不是找阴蓍报仇。恶鬼另有其人”
梁辉说:“如果你是为了扰乱视听,我劝你免了”视线瞥过一直安静的郁雾。
“诶呀”谷垚拉长了调子,懒懒散散的样子,“总得让给我把话说完,你们一人一句的,我就是等到明天也赶不上给你们收尸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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