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总是看我?”
红裙女人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很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向饵,好看。”
向饵脸“腾”地一下,红得简直能滴出血来,她再不敢抬头。
恰好此刻,呼啸的风声响起,地铁慢慢进站。人流裹挟着向饵朝地铁门口走去,但……红裙女人却站在了原地。
发现红裙女人没有跟着自己上地铁,向饵猛地瞪大眼睛,大声说:
“你不坐这趟车?!”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向饵,脸上表情正在渐渐淡去。
这一刻,向饵想了很多,她从来都是一个沉默的人,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什么事情都往后缩,考虑长远,什么时候都在想要保持体面。
可是……就现在,她无法保持体面了。她必须……她必须认识她!
隔着许多个黑压压的人头,向饵被挤进地铁里,她努力踮起脚,努力看着红裙女人,她面颊通红,体内肾上腺素激增,冲动的声音狠狠冲破胸腔,从她的喉咙里爆发出一声尖叫:
“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这一声尖叫,吓得正在上地铁的人全都愣了一下,有的在瞪她,有的回头看她在喊谁,还有人发出“吓死了”的抱怨声。
但向饵都不在乎。她拽住头顶的拉手维持平衡,努力踮脚,从人群缝隙里看出去,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目光里到底含着多少祈求意味。
她的心脏紧紧揪起,她像祈求邪神离开那般,祈求红裙女人告诉她名字,留下,留在她乏善可陈的生命里,成为她的陪伴!
她祈求着。
尖锐的机器滴滴声响起,地铁开始关门,她的视线即将被割断之时……
向饵听到了,就在耳畔,声音清晰响起:
“沈遇鹤。”
第15章 磋磨
地铁站里,人流来来往往,黑洞洞的铁轨之外,是玻璃上无数张疲惫的脸。
许多路人注意到站台上的红裙女人,她实在太美太夺目,任何人只要看到,就难以移开视线,甚至有人为了看她错过了地铁。
红裙女人安静站在原地,手持一柄看上去材质独特的黑红渐变雨伞,她看着远去的那一列地铁,绝美的脸上毫无表情。
过了一会儿,她往站台的尽头走去,长发无风自动,脚步轻盈懒散,裙摆如山茶花一样绽放开来,露出白皙柔美的脚踝。
有个男人跟着她往前,盯着那盈盈一握的脚踝,看得痴了,脑海中禁不住浮现出自己用手去握住那脚踝的念头……
“啊!!!!”
他突然跪倒在地,尖叫出声,左手握住右手手腕,指缝之间溢出大量鲜血!右手已经软软垂下,仿佛筋脉一瞬间全部被割断,根本使不上劲!
“怎么了怎么了?”
“卧槽有血!快来人啊,这里有人受伤了!”
“是谁伤害你了?是谁啊?”
路人立刻围拢过来,有人惊叫,还有人吓哭,场面混乱至极。
男人尖叫着、疼痛地□□着,再抬头时,那位红裙女人已经消失不见。
前方是全封闭的站台玻璃,没有其他出口,也没有隐藏的门。
他瞪着血红的双眼,颤抖着喊了出来:
“那个红裙子的女人……她是鬼!有鬼,有鬼啊啊啊!”
路人们却好似遗忘了什么,面面相觑:
“什么红裙女人?哪里有?”
“对啊,我来这里十分钟了我都没看到啊。”
“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疾病?”
“这天气没有人穿裙子吧……”
*
直到打开家门之前,向饵的心情一直都轻飘飘的,好似整个人漂浮在云朵上,难以窥见眼前的沉重现实,只愿看向远方棉花糖一样蓬松的想象。
沈,遇,鹤。
多么好听啊,多么合适她的名字啊。
舌尖轻巧地跳动,三个字,咀嚼起来滋味含蓄丰富,向饵的舌尖为之弹跳,一路都在默念。
钥匙插入锁孔,向饵推开大门,看向屋内。
“砰”地一声,那些蓬勃的想象,和弹跳雀跃的心情,瞬间坠落下去,坠入沉重现实之下,坠得她眉头猛地紧皱。
她看见了,就在客厅,墙壁、地板、天花板上,有着许多亮晶晶的痕迹,一层一层,一串一串,好像有一些巨大的蜗牛在整间屋子里乱爬过。
是……祂。
祂在这间客厅里放出过触手!
为什么?祂想干什么?
那些痕迹亮闪闪的,像一层黏稠厚重的胶质物,遍布着客厅地面和墙面,甚至沙发上都有不少,反射光线时,好像许多星星在闪。
房间内弥漫着甜腻的香气,夹杂着淡淡的腥味,明明窗户是开着的,那股味道却挥之不去。
也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搞出来的……早上出门时,客厅有没有这些痕迹?向饵使劲想,却想不起来。
“哟,回来了啊。”
主卧里走出来一个细瘦男人,他上半身只穿一件老头衫,下半身是睡裤,手上捏着一支烟,趿拉着拖鞋走出来,见到向饵,笑得一脸褶子。
向饵不想理他,低下头去换鞋。
“你每天上班时间那么早,下班还这么晚,是不是下了班在外面瞎玩啊?”
男人稍稍凑近,还在说话。
向饵没回答,那股烟味混杂着甜腻香味,让她只想作呕。她快速把鞋换完,想要回自己房间。
男人却恰好堵在她前进的路上,对着她嬉皮笑脸道:
“聊聊嘛妹子,怎么,怕我女人吃醋啊?”
向饵脸偏向一旁,低声说:
“让一下。”
“不要这么紧张嘛,她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咱俩刚好多聊一会……我对你很感兴趣……”
男人却还在笑着,难闻刺鼻的烟味弥漫过来,仿佛想用气味做成一堵封闭的围墙,把向饵圈在里面。
“你……”
向饵眉头紧皱,她想要推开人,又觉得直接用手去碰这人太脏手了,而且……碰了以后怎么办?自己难道能换房子吗?要是把对方惹怒,自己也会有生命危险……
长久以来的忍气吞声,让向饵此时虽然也想反抗,却想不出什么万无一失的好办法,她往后退了一步。
这下可不得了,男人好似被她的动作取悦了似的,嘴里喷出难闻的烟味和臭味,对着她大笑着,前进了两步,将两人距离进一步缩短,老头衫都快碰到向饵的衣服了。
他笑得简直猖狂,知道向饵这种刚毕业的大学生,嫩的一掐就出水,怎么可能反抗得了他这种社会人?果然没看错,这女孩子甚至连话都不敢多说,别说反抗了,哈哈哈!看来他今天有福气咯!
“怎么样?跟哥聊聊天,哥以后罩着你,带你吃香喝辣的……来啊,到沙发上,咱俩坐着说话啊……”
男人朝着向饵伸出一只猴爪一样细瘦的手臂。
向饵却眼神一凝,朝着男人身后看过去,脸上慌乱的表情为之一变,成了一种……男人看不懂的复杂神情。
她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连男人伸手碰到她手臂,都完全没有在意,就好像……
就好像一瞬间,她就看不见他了,视野里有了更加重要的东西,相比之下,他仿佛一个蝼蚁,不配再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事实的确如此。男人肩膀后方,向饵看到一根粗壮的暗红色触手,正在缓慢招摇。
那触手像是在对她打招呼,前端轻轻往下点了点,像是人类点头致意。
向饵看到触手的那一刻,强烈又神秘的意识和念头,涌入她的脑海。这些东西并不以任何人类的声音宣读,却能内化在她的大脑中,让她完全领悟,用自己的语言体会到对方的意思。
她下意识翻译出那些意念: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一波一波的,强大的意念涌来,不断重复着那个意思。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没有声音,没有画面,没有其他一切外物,自然得就像是向饵自己脑海中冒出的念头。
向饵明白了触手的意思,与此同时……她变得很惊恐。
真正的惊恐,触及到灵魂深处的惊恐。
刚才被男人骚扰时,她只感觉到一种悬浮的乱糟糟的烦躁,根本没到惊恐的地步。但此刻,她收到了来自邪神的信息,立即感受到了极致的惊恐。
邪神……祂想和自己,做一个交易吗?
而做交易的意思,就是要自己付出代价。那一次被触手差点……的记忆,向饵还历历在目,她绝对不想再来一次!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向饵紧紧盯着触手,那根触手悠然平和地直立着,比那个男人还高出一个头,圆润的尖端上挂满小小的吸盘,像是许多只小眼睛,也正回看着她。
触手尖端仿佛有意识一般,轻轻左右晃动,让人想到小猫在阳光下轻甩的尾巴尖儿。
但现在不是觉得触手可爱的时候!
难道祂还很愉悦吗?看到自己不得不求祂的样子,祂很开心是吗?
也对,如果自己给出回应,那么祂大概今晚就能享受美食了……
向饵在脑海中飞速思考着,她恐惧到想要呕吐,脸色极其惨白。
男人被她的反应激怒,转头往身后看去,什么也没有啊,还是正常的老旧客厅,除了脑袋后面略有些发凉之外。客厅阳台的窗户可是开着的,脑袋凉很正常。
那……这个女孩到底在看什么?
男人不禁张口,一股臭气喷出:
“喂,你看哪儿呢?有什么好看的?”
向饵却不回答。
纤细柔弱的白衣女孩,整个身体缩成奇怪的形态,好似面前有什么巨大的物体正遮挡着她。白毛衣包裹的纤细手臂抬起,环抱住自己的上半身,面色比露出的手腕还要惨白,唇瓣几乎失去血色。像一朵被雨水打落在地的白色雏菊。
男人并不在意女人的表情。他伸手,粗暴地一把抓住向饵那苍白的手腕。骨头那样纤细,他简直能一把捏断,他不由得手指在那滑腻的肌肤上摸了两下。
“妹子别怕,不管你看到什么,哥哥保护你啊!”
他这样说着,嘴角露出猥琐的笑容,试图拽动向饵的手。
然而……向饵本来盯着后方的视线,忽然转过来,直勾勾地盯住他。
她惨白的嘴唇开启,轻声说道:
“我不想要什么……我什么都不想要。”
这样说着,她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手中抓着一只高跟鞋,金属鞋跟尖利地闪着寒光。
她面无表情,将那鞋子狠狠砸下!
“啊啊啊嗷嗷嗷!!!”痛极的尖叫声骤然响起,血液四溅!
那根触手猛地直立起来,尖端晃动地更加快速,在血腥味和尖叫声里,忽然俯下粗壮的躯体,将尖端直接送到向饵面前,吸盘一张一合,摇动的频率温柔缓慢。
向饵看着那根触手,一边不断重复猛砸的动作,一边机械地说着: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什么都不想要……因为,我自己可以。”
鲜血不断迸溅,疯狂的摇晃和反抗袭来。向饵手很稳地继续砸下去,盯着触手上不断张合的无数吸盘,重复道:
“我,自己,可以。”
触手被拒绝了,却像是挺开心似的,晃动躯体,将自己拉长变细,缠绕到向饵的手腕上。
祂用吸盘一点一点,吸着向饵肌肤往前行进,吞噬了她手背上,沾到的鲜血。
向饵感觉到了……祂很满意。超乎意料的满意。
第16章 美人瓷
月色震颤在碧青色树梢上,全世界都偷听着这场屋内的争斗,连风与树叶都很安静。
向饵突然被狠狠掀翻在地。
眼前流着鲜血的男人发出沙哑的吼叫声,野兽一样扑上来,将她压在地板上,伸手去夺她手中的高跟鞋。
“你他妈……你这个疯女人!给我松手!”
但向饵抓得很紧,手指甲嵌入鞋子尖端,手和鞋子成了一体,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她哪怕倒在地上,依旧面无表情,将鞋子高高提起,眼看要继续往男人后脑勺砸。
男人终于没了办法,他站起身来,从向饵身上离开,头破血流地往后退,眼神里是完全的畏惧。
他嘴里说着些什么:
“真他妈疯了……疯了!疯女人……有病啊……”
一边嗫嚅着这些,他一边退到门口,趁着向饵还没能站起来的时候,自己飞快打开房门,跑了出去,还不忘把大门扔回来关上。
“砰”地一声,屋内瞬时回归一片寂静。
世界静悄悄观察着这间屋子,月光的视线移动着进入屋内,对着地上挣扎的女孩落下银光。女孩的脸颊呈现在月光里,她没有表情,或者……是极度麻木之后的平静。
向饵不动了,她摊开四肢,就这样躺在木地板上,浑身瘫软松弛,仿佛与地板融为一体。屋里很安静,这种安静之中又带着某种暖洋洋的困意,她简直想现在就睡一觉。
她偏过头去,一眼看见正扒着自己右手手腕舔舐血液的粗壮触手。
触手灵活、柔软、有弹性,吸盘像是触手的无数只脚,在皮肤上移动着,冰凉凉的,还有点儿痒,好像什么小动物爬上来了。
向饵目光沿着触手,看向自己的手。那只手里抓着一只高跟鞋,金属鞋跟连接处早已断开,整个鞋子沾满鲜血。
怎么说呢。本来是黑色商务风的鞋子,现在这样沾染上不规则鲜血的模样,倒是有点儿大品牌的设计感,月光印衬下还很好看。
向饵现在情绪亢奋,身体仿佛抽干了力气,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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