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窗户里透出银蓝色的月光,落在那块圆形痕迹上,仿佛特殊的舞台聚光灯,就是要把她的视线引向那一处,就是要让她继续思考、回忆和想象。
向饵是在回忆,她想起来,当初把那尊雕塑从行李箱取出来,随意放在书桌上时,那雕塑还像个普通工艺品一样简单纯洁。
她又想起,第一次发现这雕塑会转动时,她还和雕塑说过话,轻声对对方许愿。那时候的自己还很单纯,从来不知道,对邪神的每一次许愿都需要付出代价。
她还想起,从室友男朋友的骚扰下逃生的自己,被邪神的触手钻入毛衣……也是那一次起,她意识到邪神想要的,是自己的欲望,或者说……是她本身。
在这之后,是她在生死存亡之际请求邪神,救下她的性命。也是她和别人亲密接触后,被五花大绑在卫生间里惩罚……
这样一想,向饵才意识到,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啊。
原来,自己和邪神也创造了这么多回忆了。
虽然有一些回忆片段甚至有些温馨,虽然自己确实被邪神救了命,但是自己也是真的快要精神崩溃、□□崩塌了。
向饵完全没有后悔让邪神离开,她很清醒,也很高兴,邪神居然真的听了她的话,真的离开了,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她头一次发自内心地,对着银蓝色的月光笑出声来: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感觉身上很轻,心情也像是在云朵上一样绵绵软软,是纯粹的轻松。她笑得很大声,在寂静的暗夜之中,她的快乐乘着夜风,在所有树梢上跳跃飞扬。
她推开窗户,欣赏着已经凌晨的夜空,毫无睡意。
思维过分活跃,她想了很多很多,从李婉想到邪神,又从怪物想到阿赫……她现在倒是有点希望阿赫能找到更好的生活方式了。
毕竟,阿赫看上去不是那种非常邪恶的神,祂并没有随手杀了李婉,哪怕对祂来说,李婉甚至连一只特殊一点的蚂蚁都算不上。
可祂却精心为这只并不特殊的蚂蚁编织了新的生活。
是因为她吗?她在阿赫心中,或许是一只有些特别的蚂蚁?向饵很感激这一点,但她宁愿不做这只特殊蚂蚁。她只想做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
她坐在书桌前的椅子里,打开手机,迎着轻快的晚风,勾着唇角点开了沈遇鹤的消息页面。
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并不适合给朋友发消息,况且她也没什么话要说,只是看着沈遇鹤的页面,她就很开心。
有一些好消息,她之后要郑重地约出对方,好好和对方商量。但不是现在,她并不那么着急,她还有大把普通的日子要过呢。
然而那片红色头像却忽然跳动了一下。
向饵以为自己眼花了,再看时,顶部的“沈遇鹤”三个字之后,却加上了“正在输入……”的字样。
“还不睡觉?”显逐服
这四个字跃然屏幕上。
看得向饵呼吸猛地一顿,她怎么知道自己没睡觉?还是……这只是一次随意的试探,却就是这么巧?
向饵紧紧捏着手机,犹豫半晌,还是抿着唇,开始打字:
“有点事睡不着,你呢?也没睡?”
沈遇鹤正在输入了半天,回复才弹出来:
“我没有家,好难受。身体里,难受。”
向饵:
“啊?出什么事了吗?你生病了?哪里难受?”
沈遇鹤:
“身体,胸口里面,难受,不是生病,是没有家,难受。”
向饵理解了一会儿,明白了她的意思之后,立即感同身受。从小到大,这不就是作为孤儿的她,每次看到别人家庭圆满的时候,那种难受吗?
心脏会揪着疼,闷闷的,不明显,但是绵长又持续,一直难受很久很久,直到淡忘这场景。
经历那么多次,她依旧很难脱敏,看到别人幸福的家庭时总会胸腔闷痛。
原来沈遇鹤也是这样吗?
向饵斟酌着回复:
“要是很难受的话,还是去医院治疗比较好,我可以陪你。”
沈遇鹤却答非所问:
“我想有家。”
向饵犹豫再犹豫,不知道回复什么好。
她一时间脑海中构建出了许多种情况,比如沈遇鹤在酒店生病了,没有被照顾好等等,或者对方就只是深夜难过。
虽然沈遇鹤外表看上去,像是那种网络刻板印象里的精英御姐,但只有向饵知道,沈遇鹤本质是很单纯直接,内心一片澄澈的人。
这样孩子似的沈遇鹤,只有向饵能看到。
向饵为这一点而感到荣幸,她很想保护沈遇鹤的这份天真,也很想为沈遇鹤做点什么。
所以她……咬住唇瓣,手指在输入框里打出一行字,又一个一个删掉,觉得这样说或许太不正式了。
最后,她打出:
“明天下班后,我们可以见面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沈遇鹤这次回得飞快:
“好。”
向饵嘴角微微扬起,忍不住想象对方手指敲字时,因期待而上扬的眉梢,她也期待起来。
沈遇鹤又发来消息:
“你等着我,我去找你,我想见你。”
“快点睡觉。”
“明天就能见到你了,我喜欢明天。”
一条一条消息快速弹出,速度快得好像对方有无数根手指在敲字。
向饵想回复都插不进去,最后只能发一句:
“好的,你也早点睡。”
但她当然是睡不着的,她躺在床上,抱着手机翻来翻去,把这些消息读了一遍又一遍,嘴角扬起的弧度让她自己都惊讶。
原来……她也有笑得这么傻的时候呀!
*
第二天一大早,向饵准点上班。
虽然没睡好,但她气色不错,脸颊潮红,手心发热,眼睛也很明亮。
程总一进来,视线就朝她看去,一见到她的脸就眼前一亮,走上来跟她打招呼:
“早啊!今天看起来真漂亮!”
向饵心情实在是好,嘴角笑意未减:
“程总早上好。”
程总笑眯眯地伸出手,拍拍向饵的肩膀,低声私密地说:
“有决定了,记得到我办公室来。”
向饵笑容立刻消失,她差点儿忘了程总是什么货色了,面色冷硬下来,故意大了点声音:
“我不觉得和程总您,有什么必须单独交流的业务,有事您可以直接和我主管沟通。”
她这一说,程总面子略微挂不住,尴尬一笑转身走了。倒是向饵主管正好走过来,听到这话,意外地看了一眼向饵,那表情好像在说:这家伙又搞什么幺蛾子?
但主管现在根本不敢接近向饵,也不敢单独和向饵谈话,她只是看了看也就走了。
中午吃饭时间一到,组里消息最灵通、最爱到处说话的祝敏敏,立马端着外卖坐过来,胳膊肘使劲怼怼向饵:
“哎哎哎!向饵啊,怪不得你昨天不跟我去看那大美女,原来你和大美女认识啊!来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向饵:
“啊?什么……”
祝敏敏挤眉弄眼:
“还装呢!我这有照片,别想否认啊!”
她拿出一张照片展示给向饵。向饵一看,脸颊立刻窜上两团红晕,整个人说话声音都软了不少:
“哎呀……怎么有人拍下来了……”
照片里,是她和沈遇鹤的背影。她正专注地往前走,而她身旁的沈遇鹤,却正偏过头来,微垂着视线,专注地看着她的侧脸。
向饵从来没意识到,原来,在旁观者眼中,沈遇鹤看人的时候,居然那么美好,那么……深情。
自古美人多情,沈遇鹤的确生了一双情意绵绵的眼睛,她大概看谁都这样吧……向饵心里默默想着。
祝敏敏晃着照片说:
“别说你们没关系啊!这表情,啧啧啧,人家大美女的眼神都快黏在你身上了,太深情了简直是!我听说大美女在公司里基本不正眼看人,只有对你才有这种眼神,快说说,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向饵心中找的一堆借口瞬间坍塌瓦解,她不敢相信,沈遇鹤居然真的,只这样看她?
为什么?她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沈遇鹤这样神仙般的人物,如此深厚专注的视线?
她抿着唇,心说这实在是不好,别人都拍到照片了,以后怎么解释都很难说清楚了,可她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啊……她一定要让祝敏敏把这张照片删了!不能再传播了!
她开口:
“这张照片,你可以……”
祝敏敏:
“什么?”
向饵脸颊通红,脱口而出:
“可以传我一份吗?要原图!”
第32章 登堂
日头渐渐西斜, 向饵心神不宁地吃了几口午饭,转手拿起手机。相册里正是那张照片,沈遇鹤专心又被认为深情地盯着她,盯着屏幕里像素形成的她, 而现实里的她正看着像素里的沈遇鹤。
她心脏怦怦乱跳, 时刻提防着是否有微信消息, 不知幸与不幸, 这一天里都并没有消息。
阳光开始乏力, 逐渐走向暮色,时间缓缓溜走,窗外秋风摇撼着树枝, 摇下来许多零零碎碎的金色斑块,像是阳光的碎片被剥离出去, 阳光渐渐变得柔软许多, 也清淡许多。
向饵看着窗外,忽然在想, 阿赫现在在哪里呢?
某一处地方,是不是也有一个人, 收到了那尊奇怪的雕像,继而发现自己家里产生了各种怪异的事情……阿赫去了别人家里吗?
向饵想到之前上班的时候, 只有她能看到的细小触须, 卷曲着在阳光里, 在电脑上小憩的样子。那细小触须曾经守护过她的生命, 对于这一点,她还是很感激的。
感激, 但还是分开的好。
下班铃声终于响了,同事们还装模作样在电脑前面伸懒腰, 向饵已经拎起包,脚步飞快地往外走去。
经过祝敏敏身边时,祝敏敏飞快站起:
“走走走一起一起!”
向饵来不及婉拒对方,只一心往前走,她模糊地知道沈遇鹤大概在楼下的公司,准备往安全通道下一层楼过去,脚步是很少有的急促。
然而刚一转过拐角,向饵就看到人了。
原本焦急的脚步忽然顿住,她身体往前倾,脚下却没动,一时间有点儿羞赧地低下头去。
沈遇鹤今天是一身黑色,黑色细跟高跟鞋,非常高级,非常时尚。黑色西装长裤,搭配一套凌厉的黑色西装,脸上甚至化了黑色系的妆,唇瓣都是深红到黑的渐变,眼影极黑极深。
向饵低头,恰好能看到沈遇鹤黑色的高跟鞋,那黑更衬得脚背玉白细腻,宛如最上等的羊脂玉,带着一线又一线青筋展露,沿着形态绝美的脚踝延伸上去,隐没进黑色晃荡的裤缝中。
向饵忽然很紧张,为她今天要做出的决定而紧张,她轻轻地深呼吸,轻轻地抬头,用心地看沈遇鹤的脸。
她觉得沈遇鹤的表情,不知为何,看上去不像是很高兴的样子,倒好像……有点生气,又有点无奈。
沈遇鹤对上向饵的视线,叹了口气,抬起一只手:
“过来。”
向饵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呼,回头看去,是满脸激动的祝敏敏。
祝敏敏激动得简直要原地转圈了,内心疯狂尖叫:这什么超级霸总啊!过来二字,霸总风范淋漓尽致!这次是真让她磕到香香真饭了,好香啊好香啊!
向饵一看祝敏敏表情,顿时自己满脸通红,一时间有点儿不知所措。祝敏敏拼命冲着她眨眼睛、使眼色,还小幅度地抬手让她快去,向饵终于理解了对方的意思,转头尴尬地正要迈步……
沈遇鹤却动了。
沈遇鹤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细高跟鞋在瓷砖上发出尖锐碰撞的声音,她面色冷而薄怒,带着一身不知何来的寒意,眨眼已经来到向饵面前。
简直没给向饵反应的机会,她那张绝美的面容,已经只有几厘米的距离,鼻翼翕张之间,泼洒出美妙而熟悉的甜香味道。
她凑到向饵脸颊上,轻轻嗅了嗅。
像是某一类野兽,在确认自己猎物的味道。
黑暗压下,靠近,嗅闻,气息紊乱流动,发丝飘摇,皮肤上的触感鲜明至极。
向饵后背完全僵直着,根本无法动弹,内心拼命祈祷着不要被更多同事看到,整个人拔高自己,脸颊飞速泛红,很冷的天气里几乎要冒出汗来。
沈遇鹤像微笑着说:
“不错,没变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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