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拂过衣角时,落叶打着旋儿掠过身侧,月色正在柔软地披散下来,带着无尽的诗意。
她忍不住转头看沈遇鹤,后者一身黑衣,步履轻快优雅,带着她一起走向她的家。
那个,现在已经干净清爽、没有外人,也没有奇怪存在的家。
家属院的青石板路,在沈遇鹤走上去时,就好像某种复古情调的摄影棚。黑色西装在夜风里鼓动开来,向饵禁不住笑说:
“你今晚穿什么睡觉呢?直接过来,连睡衣都没带吧?”
沈遇鹤一边走一边半转过身,长发飞扬融入夜色,歪着头,面容带着狡黠的笑意:
“穿你的睡衣呀。”
恰好此刻,沈遇鹤前方正是一棵大型香樟树,暖意融融的金黄色路灯光下,香樟树影和沈遇鹤的影子结合起来无限拉长。
将这一刻拉至隽永。
像一幅刻在心中的版画,向饵知道,自己将再也无法忘记这一刻,这样甜美、幸福的时刻。
她想,人生中的幸福如果有定量,那么前几十年缺失的幸福感觉,在这一刻正在加倍补偿。而这样的加倍补偿,在之后的生活中,还会不断出现……来日方长啊。
她头一次,感受到这四个字的美好。
她笑起来,在路灯下长发毛茸茸的带着金边,对着沈遇鹤笑着。
沈遇鹤看着她,停顿半晌,忽然往回走,来到她身前,拉起她的手。
沈遇鹤低头,向饵抑制不住笑意地抬头看她,带着疑惑地“嗯”一声。
沈遇鹤拉着她的手,忽然说:
“快跑!”
向饵吓了一跳,却见沈遇鹤抓住她手,在前面嗒嗒嗒地跑起来,时不时回头看她。
她的手臂被拉长,整个人不由自主跟着跑起来!
世界天旋地转,沈遇鹤拉着她,在黑暗的夜晚,在沉默而古旧的建筑之间,在一段段路灯光下面,大步奔跑!
极度的浪漫冲击着向饵的心脏,她奔跑着,脚步不停,喘息逐渐加剧;路灯有不少都坏掉了,一段光明之后紧接着一段黑暗,但向饵丝毫不怕,她目光紧紧盯着沈遇鹤的背影,跟着这背影,她不管怎样奔跑,都完全不会害怕!
她在青石板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她在黑暗和光明的交替中跑,她在前方的背影、手中坚实的指引之下跑……她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了沈遇鹤,和抓紧自己手的,那只微冷却柔软的大手,还有淡淡的月色与浓浓的路灯光。
她在跑!跑向美好的未来!哪怕喘息声将她的胸腔拉得生疼,她也在快乐地大笑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快乐地大笑!周围的石板路、家属楼像流光的幻影一般快速流逝,没有任何事情比眼前人更重要,她跑着,笑着,手指紧紧抓握着对方,脚下轻盈得像是在飞!
沈遇鹤时不时回头看,她也在笑,笑容那样狂放,是向饵很少见到的大笑,不再有端庄优雅的范儿,嘴角大大咧开,红唇之内白润的珍珠一样的牙齿全部露出来,她对向饵喊话:
“开心吗?”
向饵没太听清,但还是猛烈点头!她当然开心,真的很开心!
沈遇鹤转过身,继续往前,地上有个小坑,她跨过去时那坑自动消失,向饵踩过去之后,那坑洞又回到原本的状态。她的周围散发出真正欢乐的气息,那是人类所不可见的浓郁黑色,伴随着一身黑衣和鸦羽般的黑发无尽蔓延……
垃圾桶深处,有东西正在呼应这份黑暗,在微微呼吸,无人知晓。
沈遇鹤一路带着向饵跑回她家门口,站在楼梯上,向饵按住膝盖,狠狠喘息了半天,才算是稍稍恢复了一些体力,终于能喘着气说话了:
“你……你还……还好吗……我……我快……喘不上气了……”
沈遇鹤站在她身边,身段亭亭,甚至连脸都没红一点儿,她嘴角抿着微笑,轻轻拍拍向饵的背:
“休息一下。”
向饵被拍着,果然觉得好多了,她呼吸之中带着寒气,但想到刚才在路上奔跑的画面,她又忍不住笑起来,自嘲地说:
“这可能是我这辈子迄今为止,做过最出格的事了,大晚上的在路上狂奔,还大笑……要是被人看到肯定说我精神有问题。”
沈遇鹤静静地接上:
“可是,精神有问题就一定有错吗?你我都很开心,不是吗?”
向饵愣了一下,缺氧的大脑很难思考这种深奥的问题,又是一笑:
“没想到……你对哲学也有研究……”
沈遇鹤轻声说:
“我只是喜欢观察人类的精神世界。”
向饵点头:
“很不错的爱好,我也喜欢观察人类。”
她喘匀了气,往楼上走去,沈遇鹤就跟在她身后,高跟鞋踩在老旧的水泥台阶上,发出笃笃的声响。
楼道每一层只有一个电灯泡,环境不好,有些电灯泡还在哗啦哗啦闪烁,更显得静谧又诡异。
向饵有点羞涩地轻声说:
“这里环境不太好,你以后多忍一忍。”
沈遇鹤点头:
“我知道。”
一路走到顶楼,来到家门口,向饵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楼道窗户正好就在她家大门对面,月光照进来,恰好照在她房门上。
房门下半部分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藏在里面,缓慢地起伏,仿佛正在呼吸。
沈遇鹤低头看了一眼那东西,对它勾起唇角,笑容逐渐邪异。
向饵偏头看沈遇鹤:
“能不能……放开我的手啊?”
沈遇鹤嘴角勾着,眼角微微下垂,立刻化为一个纯良无辜的笑容。
从跑起来到现在,她一直紧紧握着向饵的手,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刚才向饵要开门,用力抽手,却没抽出来,可见她握得有多紧。
沈遇鹤笑着,慢慢松开向饵的右手,旋即另一边迅速攀爬而上——她又握住了向饵的左手。
向饵心脏猛地一跳,右手开门,左手只能别扭地被紧握,钥匙半晌插不进老旧的锁孔去,她浑身都有点僵直。
沈遇鹤的手指冰凉润滑,在向饵分神用右手开门的档口,沿着指缝缠绵地钻入进去。
“咔哒”一声,钥匙转动,房门吱嘎地缓缓转开。
向饵回过身,对沈遇鹤笑着说:
“请进,我的室友,欢迎参观你的新房子。”
沈遇鹤举起向饵的左手。两只手十指相扣,苍白与玉色交织,在还没开灯的房间里,看起来像在发光。
沈遇鹤唇角带笑,慵懒的嗓音响起:
“不是我的……是我们的。我们的新家。”
黑影正从门缝间快速流过,而向饵完全被这句话镇在原地,心跳加剧,除了沈遇鹤那似笑非笑的挑逗表情,什么都没看见。
第34章 衬衫
向饵几乎是被十指相扣的沈遇鹤拉着, 走进客厅的。
沈遇鹤似乎不需要灯光,就在客厅里娴熟地走来走去,视力很好的样子。向饵去开了灯,忙进忙出, 把满屋子所有灯都打开, 又拿出拖鞋让沈遇鹤穿。
沈遇鹤看着那双布艺客人拖鞋, 却皱着脸说:
“兔子拖鞋呢?”
向饵进来时已经换上了兔子拖鞋, 闻言尴尬道:
“这个……是我平时穿的鞋, 你穿这个吧,这是客人拖鞋。”
沈遇鹤眼皮微抬,眼尾微翘:
“我说了, 要穿你的睡衣,包括睡鞋。”
向饵:
“……”
她还没反应过来, 沈遇鹤已经弯下腰去, 半蹲在地上,一只手强硬地……握住她的脚踝。
羊脂玉般美丽精致的手, 指甲那样粉嫩,却握着自己工作了一天肿胀的脚踝……向饵快被吓死了, 立刻想抽出腿,整条腿却像被铁钳夹住一般, 根本抽不动。
沈遇鹤自顾自地行动起来, 她把向饵脚上的兔子拖鞋摘下来, 给向饵穿上那双朴素的客人拖鞋, 又换了一只脚同样操作。
向饵简直急得想拍沈遇鹤了:
“啊啊啊!你放下,我自己来啊!”
沈遇鹤却不理她, 依旧蹲着,手上动作不算娴熟, 却很迅速地换完了两双鞋。
随后,她把自己的高跟鞋踢掉,一双玉雕粉琢的脚,肆意塞进向饵的兔子拖鞋里。
还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嗯,是你的体温。”
向饵:
“啊……你……我……啊啊啊!!!!”
她捂着脸靠在墙上,觉得自己要变成一滩泥,直接啪嗒一下落在地上摔碎掉了!
脸上灼烧一样的热,她捂脸的手连带着都变得滚烫,她想躲,却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躲。
这里可是她家啊!
她会不会做了个错误的决定?现在怎么觉得……沈遇鹤这家伙,来这里住根本就是为了看她尴尬、看她崩溃才来的吧!
时不时的说出这种话,她到底什么意思呀!
向饵还在抓狂,对方就已经去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双腿大大敞开,对着桌上的东西看了一会儿,拿起遥控器,试着打开电视。
向饵说:
“你现在要看电视吗?这个遥控你会用吗,等一下,这是老式的……”
电视却已经打开了,偶像剧的声音从中传出。
向饵疑惑地看沈遇鹤的手,明明觉得对方手指没按遥控器,电视怎么就打开了?
可能是自己太累,看错了吧。
她看一眼电视屏幕,只觉得昨晚上面播放的东西还历历在目。
李婉的事情居然可以通过电视直接播放出来……那位邪神对人类科技的了解,或许已经达到了相当厉害的程度。
偶像剧男主角歇斯底里大喊:
“你以为你得到的是谁的爱?是天神的爱啊!”
沈遇鹤看到这里,转过脸,面无表情看着向饵,还把电视暂停了。
向饵见她看自己,茫然地指了指自己的脸: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沈遇鹤摇头,指着电视屏幕,重复了一遍:
“天神的爱。”
向饵:
“啊?”
她看了眼电视,摇头:
“这是个烂片,不好看的,你换个台吧……对了,现在已经十点多了,要不洗澡睡觉……”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脸颊开始慢吞吞地变得绯红。
她家里没有人来,根本没配备多的洗浴用品,沈遇鹤大概全都得用她的了……该死,刚才在小区门口买些东西才对,怎么就忘了!
沈遇鹤听说这是烂片,却像是陷入了沉思,半晌才把电视关了,站起身来,跟在向饵身边:
“洗澡,睡觉。”
向饵都有点结巴了:
“那,那你……你先去洗?”
沈遇鹤看向卫生间,嘴角露出不明所以的笑意,她又低头看着向饵,忽然猛地凑近!
向饵心脏漏跳一拍。
后方客厅墙上是浅淡的金色老旧墙纸,陈旧的光线照射上去,像是给金子镀金,更多的黄色光芒满溢到四周围。
沈遇鹤恰好背对着客厅老旧的暖黄色主灯。
她乌黑长发之上,一圈灯光像是她脑后自带的神秘光晕。黑暗中那张美丽的面庞,黑色与玉白交相辉映,浓烈与淡雅交织,仿佛天使与恶魔结合体。
她朱唇轻启,浓厚的甜香带着牛奶味儿逸散出来:
“我们……一起洗啊。”
鼻尖相距只有一厘米,复杂叠加、陌生又熟悉的气息,猛烈地钻进向饵鼻腔,沿着所有的毛细血管快速游动,进入她的身体深处,从大脑到心脏。
她说一起洗。
向饵脑海中回荡着这一句简单的话,却半晌都很难理解其中意思。
沈遇鹤却已经凑得更近,甚至……上手了。
一双冰凉的手,带着柔软,缓慢轻盈,却步步为营地,握住了向饵的双手手腕。
向饵胸腔剧烈起伏,她猛地回过神来,往后退却:
“不行不行!你先去洗,你去,我帮你收拾一下床……”
但她双手被牢牢抓住,是身体中间的锚点。
锚点被控制,身体拼命挣扎,也只像是笼中之鸟,她双脚往后退着,上半身也往后,可人总不能折断自己。
沈遇鹤还在逼近,眼眸黑沉,甜香气息弥漫四处,仿佛不存在的绳索,织成网格,将向饵几乎完全包裹。
向饵实在无法保持平衡,她往后倒去,双臂被抓,自己完全失去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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