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神色冷漠:“没见到。”
纪秋行简直被这人忽冷忽热的态度气到了,忍无可忍地道:“搞清楚状况,我只是受谢子云所托来帮你们阁主,没有必要接受你的冷言冷语。”
那人显然对他不以为然:“难道你会为了阁主与席烟动手?”
纪秋行哼道:“也要他们真的为敌。”
这句话却不是纪秋行随口一说,而是因为谢子云已经说过席烟并不打算对姚寒不利。
如果谢子云的说的是真的,那么席烟这次找上问月阁,与姚寒之间究竟会发生什么事还十分难说。
第55章
纪秋行刚想到这里,忽觉一道冷意袭上心头,他神情一凛,下意识拔刀出鞘,便听头上传来一人轻叱:“看刀!”
在来人出声的同时,纪秋行已横刀向上抵御,险之又险地挡下攻击,一张艳丽夺目的面容随即映入眼中,纪秋行正愣神间,那人的下一招又很快到来。
她的招式既快又猛,几乎令纪秋行无法抵御,但相较于不久前与席烟交手的情况,这个人出招却又收敛了许多。
几回来往,来人似乎已经看出纪秋行的吃力,凌厉的攻势变为保守,却仍在数次交锋后轻易穿过纪秋行的防守,横刀抵住他的脖子。
从她动手到停止,不过短短刹那时间,即使已经猜到这个人的身份,但对于自己竟然这么快落败,纪秋行却仍有一些难以置信。
来人已将刀收回,随意地架在自己肩上,道:“以年纪来说,武功算是不差。”
纪秋行道:“阁主贵为一个公主,武功却是意外地强悍。”
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并且还能有这样的武功,除了姚寒自然不会有第二人选。
一个长公主能有这样的本事,也不怪当年雷允那么大意。
姚寒笑笑地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毁了我的心血,我本来是该杀你才对。”
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纪秋行却像是听懂了一般:“阁主所谓的心血,难道是指谢子云?”
“除了他,难道还有其他的人?”姚寒将刀拿在手中端详了会,随即将之收入刀鞘,“可惜我要是在这里杀了你,就是真的将他也毁了。”
纪秋行想起元靖对谢子云问的那些话,不由得握了握拳:“在阁主心里,到底把他当成什么?”
“你在关心他?”姚寒似乎对他的反应感到兴趣,“关心他的感受、关心我对他的态度?”
纪秋行道:“是又怎么样?”
姚寒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半晌,却忽然叹了口气:“看来我这个儿子,看人的眼光要比我好上许多,不会像我……付出一片真心,却给了一个错的人。”
纪秋行道:“阁主指的是席烟?”
姚寒没有答话,却是一把勾住纪秋行的肩,道:“我现在正好缺个酒伴,看你挺投缘的,来陪我喝酒吧。”
没有被她的打岔所乱,纪秋行很快反应过来,挑眉道:“美人相邀喝酒,自然求之不得。”
“知道我是阁主,还敢这么喊我?”姚寒笑着捏了捏纪秋行的脸颊,被他重新长出的胡渣扎了满手也浑不在意地道,“你就不怕我这张脸皮底下,其实藏着一张丑八怪一样的真容?”
“只凭易容术,又怎么能达到阁主一半的美貌?”纪秋行眨了眨眼,“没有一定的底子,就算勉强扮成美人,也只类皮不类骨。”
“纪当家阅美人无数,果然有一番独道见解!”姚寒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先不管那些了,喝酒喝酒!”
姚寒回过脸,终于注意旁边还站着的人,不由得又“咦”了一声:“你是卓亦的手下新来的暗卫?怎么还在这里?”
纪秋行这才想起带他来的人还在旁边,现在才被两人注意到,那人淡淡地拱手道:“属下一直在这个地方,现在影卫大人不在,请让属下随行保护阁主安全。”
姚寒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既然要留下,一起来陪我喝酒吧。”
纪秋行本要说席烟闯入问月阁的事,随即转念一想,她的下属都不着急,似乎更轮不到他来操心,毕竟论起立场,他终究更偏向于血烟门一点。
所以纪秋行只是道:“谢子云也来了,你不先见见他吗?”
姚寒道:“派人带他回来,当然就是为了见他……这么说,你怎么没有跟他一起到?”
纪秋行别开脸,有些不是滋味地道:“估计他还忙着跟元靖独处吧。”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理由,谢子云又怎么会选择留下,并且到现在还没有跟上?
姚寒目光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摇头道:“算了,先解了我的酒瘾再说,反正他早晚会到。”
姚寒放酒的所在,离他们相遇的地方不过几步路的距离,纪秋行跟着姚寒走不出多久,眼前就已出现一座小屋。
屋中陈列着许多酒坛,姚寒随手拿起一个拆开,一阵浓烈扑鼻的酒味随即传来,纪秋行挑眉道:“烈酒?”
姚寒道:“怕了?”
纪秋行道:“阁主拿出的酒要是不够烈,我才真的要怕。”
姚寒笑了笑,将酒坛直接递给了他,随即又拿一坛给了那个暗卫,看样子是准备直接就着酒坛喝。
能喝烈酒的女人并不多,但姚寒非但能喝,而且还喝得不慢,几杯下肚,两人话匣子也打了开来。
纪秋行第一句话,便忍不住好奇问道:“阁主的身份,不知是怎么练就这一身喝酒的本事。”
“有什么身份,也是过去的事情了。”姚寒十分没有体统地将脚抬到椅子上,“当年我出生后,国师算出我是短寿之命,要想化解,就是把我送到江湖上跟人习武,成年后才能回到宫中,所以我算是在江湖上长大。”
纪秋行笑道:“怪不得阁主非但这么能喝,还有一身不凡的武艺。”
姚寒却又叹道:“可惜我的命是长了,却害了当时教我习武的师父因我而死。”
纪秋行一愣:“难道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当年教我习武的,是父皇游历江湖偶然识得的一名刀客,名叫柳明安。”姚寒喝了一口酒,语气索然地道,“后来宫里发生一些变化,总之我又离开了皇宫,而暗探为了追查我的下落,却找上了当时的柳家。”
纪秋行顿时脸色一变,如果他没记错,柳明安似乎是──
“师父的妻子早故,只剩下一个女儿陪在身边,为了保护女儿,师父不得带着她离家躲藏。”姚寒说到这里,又轻叹了口气,“但暗探以为他将我给藏起,竟是一路追杀他们。”
纪秋行握紧酒边沿,几乎要将坛子捏碎。
柳名安──正是当年他的父母所救、那个遭遇“仇家”追杀的大侠,也正是初迎的父亲!
怪不得。
怪不得柳名安堂堂一代大侠,竟会不明招惹到那么强大的仇敌,且纪秋行事后回去调察,却如何也查不当年动手的究竟是谁。
原来那些人全是朝廷暗探!他们来去无踪,事后更不会让人查得任何蛛丝马迹,如果不是今日机缘巧合,恐怕纪秋行到死都不会想到当年他母亲其实死于朝廷暗探之手!
姚寒喝了口酒,又是一声冷哼:“他们却没想到,当时将我藏起的,正是他们那个叛逃的首领──席烟!”
在说到席烟的名字时,姚寒语气有些咬牙切齿,纪秋行握紧了拳,继续问道:“当时阁主知道柳家父女遭遇的事情吗?”
姚寒摇了摇头:“事实上,逃离皇宫后,我确实想过要去找师父。但席烟却阻止了我,说是师父作为目标太过明显,我去找他不但是自投罗网,更会连累师父一家的性命……现在想起来,还不如当时让我陪着师父,幸运一点,也许那些暗探找到我就不会继续为难师父。”
纪秋行想起当年的柳明安,低垂下目光:“可惜,已经没有如果。”
姚寒道:“好在师父的女儿最后还是活了下来,因缘际会下,竟又让她来到我身边……虽然嗓子哑了,但我学过一些医术,还有办法能让她开口。”
提起初迎,纪秋行又连忙问道:“初迎回途时遭人重伤,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有我在,能有什么事情?”姚寒自信地向自己指了指,随即又是一笑,“何况跟你说这些事情,也是要你知道初迎在我身边非但不会遭受虐待,我还会妥善照顾好她。”
纪秋行一愣:“阁主……”
姚寒朝他挤了挤眼睛:“难道你以为我会随便见个人就邀来喝酒吗?当然是有足够的了解才会把你留下。”
纪秋行怔怔地看了她一会,随即不由得心情一松:“阁主果真不是寻常之人。”
两人喝得都不算慢,到了这一会儿,多少都有些醉了,一边始终沉默的暗卫,却还是一滴酒都没有碰。
姚寒放下酒坛,揉了揉脑袋,忽又一声轻笑,“不过相隔多年,初迎现在又给朝廷暗探重伤,等她伤好了,是该让她亲自去找那些家伙算算帐才是。”
纪秋行又想起从连,道:“谢子云说朝廷暗探现在的首领有可能是他的兄弟,阁主知道这个人吗?”
“有这回事?”姚寒揉着脑袋的手一顿,垂首沉吟一会,道,“难道是当年那个小子?”
纪秋行道:“阁主是不是有什么眉目?”
姚寒默然半晌,忽然轻哧一声:“看来不止我要找那边算帐,那边同样要找我的不痛快。”
纪秋行脸色一变:“难道从连与阁主间发生过什么事情?”
如果两人之间有着深仇,那么谢子云与姚寒岂不也是……
第56章
只听得姚寒道:“这件事情还要从头说起,当年我受皇兄之命,要取得问月阁拥有的摄心术,但当我带着人来到这个地方,却发现所谓的摄心术是要靠冰蚕为媒介传输功体,而常人根本无法忍受冰蚕的寒毒。”
纪秋行立刻想到元靖为他解毒所用之法:“凝玉功!”
“太浪费时间了。”姚寒摇了摇手指,“虽然我们确实有找到这个方法,但修习起来毕竟需要时间,当时皇兄急着要得到摄心术,我只能直接将拥有摄心术功体的孩子带回去。”
纪秋行一愣:“就是谢子云?”
“是小云和他的兄弟。”姚寒又喝了口酒,接着道,“那一代的问月阁阁主意外早故,下一任阁主的凝玉功却还来不及习成,他们为了毕免功体消失于世,就决定要暂时以冰蚕保留下摄心术功体,但冰蚕难以饲养、寿命又极为短暂,问月阁竟因此决定从附近的村庄抓人回来,试图以人体将摄心术功体保留下来。”
纪秋行听到这里,顿时毛骨悚然。
他曾中过冰蚕之毒,清楚地知道中毒时的感受,那样的剧毒要是被加在一个毫无武功的人身上,那个人又能够忍受多长的时间?
姚寒缓缓接道:“将功体与毒性传到人的身上,用尽全力维持那个人的性命,待到那人身体撑到极限,再用冰蚕将功体收回,直到冰蚕寿命将尽,继续传给下一个人,如此的反复──直到他们的下一任阁主习完凝玉功为止。”
纪秋行不由得握紧了拳:“你们找到地洞时,这样的事已经持续多久?”
姚寒低叹道:“说起来算是幸运,在我们找到时,问月阁的恶行才刚开始施行,小云和他的兄弟就是头两个被抓去的两个倒楣鬼。”
纪秋行道:“所以阁主将他们都救了下来?”
姚寒摊手道:“当时他们都中了冰蚕之毒,但小云的那名兄弟看上去寒毒更为严重,我就以为摄心术在他的身上,急着将他们带回去救治。”
纪秋行奇怪地道:“摄心术在子云身上,怎么从连的寒毒更为严重?”
“原来他现在叫从连吗?”姚寒轻轻一笑,“他大概是为了保护小云,所以同样接触了冰蚕,但问月阁之人只在乎拥有功体的小云,对他中的毒自然就不加在意,所以在我们找到时,他身上的毒才会显得更加严重。”
纪秋行道:“但如果是这样,应该是阁主救了他一命才对,为什么却说从连要找你不痛快?”
姚寒放下酒坛,手肘撑在桌上,懒洋洋地道:“找我不痛快的不是从连,而是从连背后的连亦禾。将从连推上暗探首领之位,大概就是准备用他来对付我。”
得知是自己误会,纪秋行终于放下了心,随即便听姚寒低声道:“那时没能为他彻底解毒,这么多年过去,还以为他已经不在人世,想不到竟还活着……”
在说这句话时,姚寒语气中带着欣慰,似乎对从连的情况甚是关心,纪秋行本还想对他们的事情问上几句,却已开始感到醉意一阵阵地涌上。
姚寒拿出的酒确实十分性烈,饶是纪秋行自认酒量极好,才不过几口下肚,也几乎要被醉倒在地。
于是他心思又是一转,借着酒意,竟是壮着胆子问道:“阁主还恨席烟吗?”
姚寒喝酒的动作一顿,缓缓放下手中酒坛。
或许她也已经醉得不轻,对于纪秋行的疑问,她竟是意外地坦白。
“比起恨,也许更多的是后悔……”姚寒目光迷离,望着手中的酒坛出神,“如果一开始别跟他走那么近……至少现在不会这么痛苦。”
纪秋行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姚寒,努力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来。
见到姚寒以前,纪秋行认为姚寒为了自己的仇恨,欺骗了谢子云的情感,必然是个冷心绝情的女人,但是真正见到姚寒后,他却有了不一样的念头。
当年姚寒欺骗谢子云的,是他的父亲已遭歹人所害,而那个人在杀死谢流天后,假冒了谢流天的身份,继续掌控着血烟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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