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CP人流量大,展位也多,《神灵降世》是个濒临倒闭的小破游,也占不起太好的摊位。
几人七拐八绕,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展台。
布置背景的工作人员刚刚结束工作,王程轩环顾一周:“就是这里了。”
说是背景,其实也很简陋,放了两个立牌,立了两根竹子做道具,周围堆了泡沫石头。
嵇灵问:“我们该怎么办?”
他和白泽总不能杵在这儿当门神吧?
王程轩也没指望两位大神怎么摆pose互动,指了指旁边的竹子:“坐那里行吗?”
嵇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了竹梢:“上去吗?”
王程轩一愣,重复道:“上去?”
他的语气木木的,有点像在肯定。
嵇灵点点头,下一秒,他已经上前两步,飘然落在了竹间,在枝头半靠着坐了下来。
王程轩仰着头,表情呆傻。
他急切:“不是,大神!那个是道具竹啊!”
道具竹高度不高,弯折下来堪堪过肩头,但枝条纤细,底端没有固定,稍有不慎,就会整根倒下来。
他很快顿住了。
纤细的竹枝稳如老狗,除了顶端微微弯折,没有任何要倾倒的意思。
嵇灵垂眸看他,微微不解,暗金色的光芒在他眼底明灭起伏,无端带着点神性的悲悯:“嗯?”
“……没事,您坐吧,您继续。”王程轩咽了口唾沫:“您的琴呢,能把琴拿出来吗?”
嵇灵点头,他祭出古琴,放在膝间,信手调弦,手指扫过琴弦,发出铮然脆响。
白泽也靠在竹枝旁坐了下来,两人一上一下,赤金素白掩在翠竹之间,天然具有视觉冲击力。
这个展台很快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他和白泽都形象好气质佳,而且真身出镜,嵇灵衣衫上滚的赤金绣线是真金所炼,领口坠着的是朱砂玛瑙,连流苏穗子也不是凡品,抱着的古琴更是沉甸甸的一块,扶桑木古朴厚重,琴上的四字琴铭铁画银勾,质感是一般的塑料泡沫道具很难比拟的。
而白泽的衣服是自身皮毛所化,一圈毛料是真真正正的上古神兽毛,比圆滚滚的银渐层都要好撸,看着就十分昂贵。
他们只要站在那里,就显示出“我很昂贵”的土豪气质。
没玩过游戏的路人看个热闹,感叹一下“特技演员”在竹子上坐的真稳,姿势风流写意;其他玩家暗暗咂舌,感叹神灵降世的官方真豪,这俩coser和道具一看就不便宜。
而游戏玩家则暗暗点头:“下面这个是白泽,那上面那个就是SSR嵇灵了吧?”
老玩家都知道R卡嵇灵翻身做主,要变成高贵的SSR了,但官方只发了一张水墨宣传画,虽然帅是很帅,但是人设、细节、包括配色,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们对这个新出的SSR很是好奇,现在嵇灵的cos出现在展台,这显然就是官方设定了。
老玩家们暗暗点头。
自从主美离职,《神灵降世》的美术急转直下,立绘质量参差不齐,人设千篇一律,这才照成了老玩家的大批流失,而在嵇灵之前,已经很久没有出过让人眼前一亮的SSR了。
而现在,抱琴的神灵端坐高台,垂下暗金的眼眸,神色无端悲悯,朱璎宝饰垂坠在而下,衣饰考据讲究,配色华丽好看,只要立绘不出大岔子,这个人设难看不到哪里去。
老玩家们暗搓搓期待:“这是又找了个厉害的主美吗?”
王程轩站在旁边发周边,脸都要笑裂了,他准备了一沓明信片,本来担心发不出去,没想到有不少路人过问角色和游戏名称,对于倒闭边缘的小破游,已经是很难得的流量了。
他明信片发的差不多了,想起来两个大神还杵在旁边摆pose,连忙倒了两杯水,招呼道:“先生们渴了吗?要不要喝水啊?”
嵇灵摇头,王程轩正要把水杯放下,靠着的竹竿忽然震动,他连忙抬眼去看嵇灵:“您累了吗,要不要休息……”
休息二字卡在喉咙中,没有说出来,他抬头看去,嵇灵已经从竹枝上落了下来,他怀抱古琴,正牢牢盯着神女峰的方向。
此时,第二次震动传来。
比第一次更为猛烈,王程轩拿不稳杯子,一杯水直直泼在了地上。
他这才恍然发现,刚刚并非是竹子的震动,而是大地,大地在剧烈的震颤!
和地震那种持续数十秒的晃动不同,这震动一下接着一下,一秒即止,并不持续,就如同神女峰下有劈山的巨人,他正抡起石斧,一下又一下地凿着地基似的。
嵇灵遥望神女主峰,透过漫展馆巨大的玻璃穹顶,神女峰的主峰赫然在望。
巨大的石山投下厚重的阴影,重重叠叠的峰峦如起伏的屏障,将整个景南市笼罩其间。
他与白泽对视一眼,均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封印,松动了。
第16章 本尊的契主
神女峰下,是太古三尊之一,执掌虞渊的邪神渊主;神女峰旁,是人口超千万,GDP破万亿的大都市景南,而两者之间,是正在举行的,日均人流量超30万的二次元盛会,JCP。
嵇灵掌心冷汗涔涔。
人间诸神隐世,神灵几乎都在闭关,嵇灵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其他帮手,更何况在渊主面前,除了扶桑君等寥寥无几的存在,谁能挡得住他?
白泽面色凝重:“我们现在强行冲入扶桑君的道场,让他来救场,来得及吗?”
“来不及。”嵇灵默然:“我们根本闯不入扶桑君的道场。。”
如果渊主要杀嵇灵,嵇灵可以跑,但如果渊主要动引发地动,拉所有人陪葬,嵇灵毫无办法。
白泽喃喃:“怎么会这么快……”
先前他们在地底见到渊主,封印虽然松动,但再撑个十几年不成问题,足以撑到扶桑君出关料理此事,但现在扶桑君还没有出来,封印就已经撑不住了吗?
王程轩完全呆傻在了原地,瑟瑟地问:“发生了什么?”
之前探洞他没有跟下去,不了解底下有什么,但单凭神女娘娘凝重的脸色和嵇灵白泽的表情,他也能猜到,那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此时,偌大的场馆乱成一团,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回荡在穹顶之下:
“突发地震,突发地震,请游客听从工作人员指挥,请游客听从工作人员指挥,有序离场,不要拥挤,谨防踩踏,重复一遍,谨防踩踏……”
高跟鞋的coser甩下了鞋子,摄影师抄起三脚架,无数人潮水一般涌向出口。
慌乱中,王程轩低声咒骂:“该死的,我手机装了地震预警啊,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白泽苦笑:“地震预警的原理是纵波比横波快,打了个两者时间差,但是震源里我们太近了,这点时间差来不及警报。”
他没明说震源是什么,但是所有人都知道。
——渊主。
“好在渊主没怎么用力,我们这里震感也不明显,应该不会波及到景南,也不会有大范围倒塌。”
白泽深吸一口气:“嵇灵,你先想办法避开吧,你身上有虞渊印,渊主出来后第一个找你。”
嵇灵缓缓摇了摇头。
他道:“我得先去确认一下封印的情况。”
白泽不可思议:“现在?”
渊主找的就是他,这个时候去确认封印情况,那不是羊入虎口,抢着给渊主送人头吗?
嵇灵道:“我必须确认。”
渊主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有两种情况,一是封印松动,渊主本人仍旧受困,但能用术法影响外界;二是封印损毁,渊主已经可以自由来去。
嵇灵按住虞渊印:“我觉得是第一种。”
手腕处的一小块皮肉隐隐发烫,墨色的印记如同受到了呼唤,浓稠地直欲涨破皮肤。
是渊主在感应他的方向。
倘若他已经脱困,渊主大可以杀到嵇灵面前,将他关押起来折磨泄愤,而不是在地底做这些尝试。
嵇灵脸色发白,看向白泽:“你有没有想过,渊主出不来,但能用术法,现在他想找我,如果我走了,情况会变成什么样子?”
白泽默然无语。
别的不知道,嵇灵在的这块地方肯定要被炸了。
嵇灵道:“我确实欺骗了他,但我不是扶桑君,和他没有血海深仇,而且有这把扶桑古琴在手中,我们有交易的机会。”
白泽的视线落在古琴上。
嵇灵道:“替势。”
用古琴代替封印的扶桑树枝,将封印转移到太古遗音上,这样渊主不必呆在地下,可以随古琴移动,嵇灵也有手段牵制渊主。
说着,嵇灵抽回腕子,三下两下没入人流。
他在松竹间腾跃,逆着神女庙下来的人群往山顶冲去。
神女娘娘和提灯少女都显出了真身,她们一身繁复宫装,在景区门口指导人员疏散。
嵇灵来不及和她们叙旧,径直来到刘仁景的墓穴。
游客已经疏散一空,洞内空空如也,神女移开了石棺,露出漆黑的洞口。
嵇灵深吸一口气,最后抬手看了眼虞渊印。
很奇怪,这个印在发烫,但不疼。
一点也不疼。
硬要形容的话,像是热毛巾搭在了手腕上,暖呼呼的一片。
嵇灵心道:“奇了怪了,三尊中最为阴邪的渊主,他的刻印居然这么温和?”
想着,他从提灯少女手中接过一盏冥火灯笼,径直从洞口跳了下去。
*
洞中阴暗潮湿,寂静的可怕。
嵇灵上次来还有白泽和神女,这次只有他一个,脚步回荡在寂静的地底,伴随着地下河潺潺流动的水声,显得分外阴寒。
他循着记忆,走到了封印处,抬手提起了灯笼。
封印果然已经临近摇摇欲坠,缚仙锁崩塌成碎片,镇压的扶桑树枝半数枯萎,化为了焦黑的粉末,只剩下另一半顽强地镇守原地,看上去岌岌可危。
渊主也没有被荆棘绑缚,他坐在寒潭中央,听见这边的响动,便抬起眼朝嵇灵看来,一双黑眸比寒潭还要冷冽三分。
嵇灵后退一步。
太古三尊的威压可不是说着好玩的,换个弱点的神灵,恐怕要当场跪下。
嵇灵微笑:“尊上。”
渊主缓缓站起来,神色喜怒难辨,他隔着寒潭遥遥与嵇灵对视,语调莫名:“你竟还敢回来?”
一个惹怒欺骗了他的人,居然敢回来?
嵇灵道:“您的印刻在我的腕子上,我当然得回来。”
他不待渊主多说,淡淡道:“尊上,您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并非扶桑君,与您也没有那些仇怨。”
渊主:“所以?”
在他身后,无数的阴气交织聚集,形成触手一般可怖的模样,似乎只要嵇灵答错一句,他们救会倾巢而出,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嵇灵镇定道:“所以我们或许可以做个交易。”
他直视着渊主,仿佛面前不是上古的邪神,而是可以平等交易的伙伴。
“虽然封印松动了,以尊上的手段,能轻而易举地引发地洞,但您应该无法离开地底吧?”
扶桑树毕竟是上古神树,按嵇灵的预估,封印完全失效还需要数十年。
渊主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
见他默认,嵇灵祭出古琴,继续道:“在下手中有把琴,和封印您的扶桑古木一脉同源,若您不嫌弃,我可以用‘替势’之法,将封印转移到这古琴之上,这样您不用在等数十年,现在就可以跟我离开此地。”
他顿了顿“而我唯一的要求是,请不要对普通人动手。”
封印渊主的扶桑木钉死在了这里,移动不得,但将封印转移到古琴上,渊主就能在古琴周围活动,而古琴又可以随意搬动,如此一来,就等于提前自由。
渊主看着他,喜怒不明,他奇异道:“你想当本尊的契主?”
嵇灵提出的方式自古就有,不是什么新鲜的法门,但是他是古琴的主人,古琴成了渊主的封印物,就等于嵇灵成了渊主的契主,从此,渊主受制与他,如果嵇灵提出一些要求,渊主是无法违逆的。
“您说笑了。”嵇灵苦笑:“虽然我确实会成为名义上的契主,但以我现在的实力,在您不愿意的情况下,我是无法命令您做事的。”
封印转移到古琴上,嵇灵成为契主,但以太古三尊的实力,如果嵇灵敢下令,渊主随时能以返回洞窟为代价,杀了嵇灵。
嵇灵是在赌。
深渊里寂寥无人,空旷寂寞,甚至没有任何小动物,唯一的声响是地下暗河,唯一的光亮是渊主腰间那根扶桑木的发簪。
日复一日的黑暗和寂静足以将人逼疯,即使强如渊主,也不会喜欢被困在这里的日子。
嵇灵赌,为了提早离开地底,渊主愿意做被契约者。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即保全景南,又保全自己的方法。
嵇灵不了解渊主的性格,不知道渊主的过往,这是一个孤注一掷的冒险,而现在上古的邪神就站在他的面前,铺天盖地的阴气在他背后凝成实质,只要渊主遥遥一指,就可能发生无法挽回的事情。
渊主站在原地,眼眸漆黑如墨,他平静地与嵇灵对视:提着灯的神灵俊美矜贵,一双暗金色的眼睛同样安静地回望过来,脊背挺的笔直,似乎不是在仰视邪神,而是在平等地等待交易结果。
渊主毫无征兆地冷笑出声。
下一秒,背后的阴气闻风而动,朝嵇灵的脖颈直刺而来,阴寒的气息逼近皮肤,激起一背的鸡皮疙瘩。
嵇灵暗暗咬牙,手指朝古琴的四字琴铭抚去,他的手一直贴在琴背上,一旦渊主发难,这把太古神器便会铮然作响。
他正要扣上琴弦,却忽然放下了手,稳稳地抱住了古琴。
那些阴气的目标不是他的脖子,而是他脖颈处的衣料。
那些凝结的触手提起了嵇灵的衣服,将他拎到了扶桑木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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