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安静半盏茶。
“曜大人。”
“干什么?”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宁渊鼓起了一个小包的衣襟内传出来: “不是说了我要睡觉,别吵我吗?我都要睡着了。”
宁渊拍了拍胸前小鼓包。
“吃糕点吗?”
“不吃。”
“真的不吃吗?”
云曜烦得又往下面拱: “不吃!”
“这样啊。”
云曜听见宁渊打开了储物袋: “一二三,居然只剩十五块了吗?”
“正好我饿了,既然曜大人不吃,那我便笑纳了。”
哼!
吃就吃,谁稀罕似的。
“怎么有块糕点是奶黄色的?做得还蛮精致的。哦!想起来了,是城西街尾最出名的王大娘糕铺的招牌酥点——金笼酥。”
金笼酥?还是招牌?他怎么没听过这名?
一定不好吃!
“曜大人,你尝一下吗?”
尝什么尝?没点眼力见,没瞧见他现在心情不好吗?才不要尝。
云曜烦躁地继续往下拱。
“曜大人?”
云曜懒得搭理宁渊。
“这么快就睡着吗?”
对,他就是睡着了,听不见,别和他说话。
宁渊可惜: “原本还想留给曜大人的。”
臭耗子。
还算有点良心,想着要给他留着。
云曜心情明朗许多,不过说不吃就不吃,谁稀罕一两块糕点?
“嗯!味道果然不错,难怪每日这么多人从街尾排队到街头,就是为了买这金笼酥。酥香奶甜,醇厚不腻。得亏有储物袋,拿出来还是刚从蒸笼里端出来的样子,冒着热气呢。”
云曜压塌的耳朵一颤。
真的假的?有这么好吃吗?
他大力抽了抽鼻子,也不知道这金笼酥味道到底多浓郁,他隔着法袍都能闻见香甜的奶味。
“完了,这怎么是最后一块。”
啊?!
“真没有了。”宁渊懊悔道: “早知道金笼酥的味道这么好,应该多排几次队的。”
被迫睡熟了的云曜没好气地踹了下宁渊。
噗!
外面一声轻笑。
宁渊掀开外袍,托住小鼓包,强行捧住化身为小猪,几乎要拱到他腰侧的某只神兽。
干什么?!
眼见云曜要亮出爪子,宁渊细心掰开的甜润奶香酥点递到唇边。
“曜大人赏脸吃一点?”
云曜扭头避开。
酥点不罢休地追着递过来: “就尝一下?”
云曜再扭头。
宁渊继续递,语气放低,显得极为可怜: “曜大人就勉为其难尝一点点?这家糕点铺子的王大娘,手艺一绝,金笼酥又是她家招牌,加上做工繁杂,所以每人一次只能买一份,每日出摊不到一炷香就抢得干干净净。这是我特意守了半个时辰买来的,曜大人就赏脸尝尝?”
“真麻烦。”云曜轻嗤,到底咬了过来。
吃完这一小块,宁渊又接着递来一小块。
于是,宁渊掰成几块的金笼酥全部投喂成功,这只被谢云璟和兽尊恶心到炸毛的神兽再次被顺好了毛。
等云曜吃完了,宁渊给人擦嘴,看着理直气壮,仰着被绒绒白毛挡得看不见的猫颈子,舒舒服服等他伺候的虎崽子。
宁渊唇角不禁上扬。
别看某只神兽气性大,有时候还特小心眼,但对付云曜,必要时候就得用强这一套。
尤其在云曜闹别扭,心情不好的时候。绝对不能让云曜自己待着,不然他能活活把自己气死。此刻再想起去哄虎,已经迟了。
必须在察觉云曜不开心的那一刻,无论虎崽子龇着牙要咬人,还是亮出爪子想挠人,都必须不容分说地抱过来,一点点顺着毛安抚。
云曜嘴有多硬心就有多软,只要态度放低,装得可怜些,本就没想挠人的虎爪子不仅会立马收回去,或许还会反过来用软垫安慰地轻轻揉你的脸。
这是一只待得越久,相处得越久,越是让人沉迷的神兽。
猫嘴擦着擦着,越擦越往上,感觉位置逐渐偏移的云曜但碍于太舒服,照旧闭着眼只顾享受。
突然——虎头被不轻不重的揉了把,末了,嫩粉的耳廓还被轻刮了下。
异样酥麻的感觉让云曜瞬间从耳朵到脊背猛地一个激灵。?!
云曜金眸刷地睁开,犀利又警惕地攫住宁渊。
臭耗子的爪子刚才干了什么?!
后者弯着眼,手指一翻,上面捏着点碎屑: “毛上沾了点,所以方才抹了下来。”
真的吗?
云曜狐疑,可宁渊的神情再自然不过,一双温和黑眸无辜至极。
“曜大人要出去看看吗?外面修士不少,挺热闹的,闲时他们会讲讲修真界的乐闻趣事。”
“噫?!”一听这个,云曜当即来兴致: “去。”
宁渊笑着把装满各种零嘴糕点的储物袋挂在云曜脖子上。
爪子打开储物袋,云曜整个脑袋埋进去,被眼前花里胡哨整理分类摆放的零嘴馋花了眼: “不是说没有了吗?”
“这是另外一个储物袋。”
养了只小馋虎,怎么可能才准备一个储物袋的吃食?
连猫带袋一块放在肩上。
“宁仙友。”
“王仙友早。”
“宁仙友,这边!来一起喝个酒吗?”
“谢过赵仙友美意。”
“宁仙友,一晚不见,甚是想念啊!”
……
还没逛半圈,大半的人都热情地给宁渊打了招呼,即便不在附近的,看见了宁渊特意绕过路上来说一两句话。
蹲在肩膀上抱着串糖葫芦的云曜看得连连咋舌。
这家伙这么受欢迎的啊?
不是昨天才上来的吗?这才多久,几乎一整个鹤头鲲上的修士全认识了,关键看样子交情还不错。
云曜歪头,一边舔糖葫芦外面那层糖浆,一边瞅着宁渊如玉般的好看侧脸。
长得好,仪态好,气质好,说话还好听。
这样一看,若宁渊不受欢迎才奇怪!
不愧是他的小耗子,真棒!
“哟!宁仙友,你这小猫醒啦?”一个粗犷的体修大笑着上前。
目光在宁渊身上转了一圈后,成功被肩上远远看来就似一团成精蒲公英的云曜吸引,看见云曜一张猫嘴都沾上了红红的糖浆,乐了: “昨日一直窝着睡觉呢。这小家伙还挺机灵,这么大点,还知道抱着吃糖葫芦啊,断奶了吗?”
要糟!
这人怎么做到每一句全踩在云曜痛点上的?!
宁渊一把带过肩上果然炸毛了的虎崽子。
“抱歉,石仙友,在下还有些杂事在身,先告辞了。”
放开放开!
看他怎么教训这个眼瞎的体修!
云曜气得丢掉啃了一半的糖葫芦,又踢又踹,在他亮着爪子要扑向体修,要让这蠢东西好好见识下神兽的威力时,被宁渊及时强抱回了屋子。
“你干什么?!没听见这个臭东西在胡说八道吗?!”
说他是小猫?
小猫?!
眼瞎吗?!
是不是眼瞎!
他可是神兽白虎,就算体格子确实小了那么一点点,但他身上的威严看不出来吗?!
啊?!
还说他这么大点?!
什么意思?!
他很小吗?!明明他比宁渊的原形都还要高!
居然还问他断没断奶!
臭东西!
没脑子的臭体修!他才没断奶,他全家都没断奶!
宁渊赶紧顺着脊背轻拍: “这呆子说话不过脑,曜大人不和他一般见识,别气坏了身子。”
云曜气鼓鼓摘下脖子上的吃食储物袋,伸爪: “灵石给我!”
宁渊把先前塞云曜爪子里他都不要的,装满灵石的储物袋放回云曜爪子里。
云曜一爪捏着一块灵石,琥珀色眸子里盛满怒火,一副归来复仇的模样,宁渊就在旁边勤勤恳恳地给人擦舔得满嘴都是的糖浆。
没多久一储物袋的灵石很快消耗殆尽。
彷佛沙漠中下了一点毛毛雨。
没用。
还是连个完整的人形都化不出来。
云曜一下子蔫了。
“曜大人,这里还有。”又是一袋储物袋递到了云曜面前。
“你怎么又挣这么多灵石?”
“这里多是不富裕的散修,最缺保命的物件。昨晚抽空绘了些符,同他们换回来的。”
云曜脾气都被折磨得没了,无精打采地推开储物袋: “你辛辛苦苦换来的,留着自己用吧,给我没意思。”
难得出去一遭,就被人言语攻击,接下来的日子里云曜足不出户,硬生生待到了抵达北林的那天。
出来时,他整只虎埋到宁渊衣襟里,半点不出来见人。
“宁仙友!”体修东找西找,试图找到猫崽子。
从那日第一次见了宁渊肩上的猫崽,这段时间越想越觉得这寻常不过的猫崽说不出的好看,总想再亲眼瞧一瞧。
“你的那只……”
一听又是那个傻子体修,云曜气得在衣襟里踹了脚宁渊,示意人快走。
以防这体修又要说出什么惹恼云曜的话,宁渊及时开口打断: “石仙友,在下先告辞了,日后有缘再见。”
“你要走了?!”体修没反应过来: “宁仙友这么着急?好的,那我们日后有缘再见。”
下了鹤头鲲,宁渊带着云曜当即前往群华山。
七日。
从一开始照旧在宁渊怀里该吃吃该谁睡睡,到后面快抵达的时候,云曜强撑着不睡,在肩上从早蹲到晚,零嘴也没有闲心吃了。
“还差些距离,睡会儿好吗?”
云曜摇头拒绝,到这里他已经有印象了。
疲惫的目光透过层叠山峦,好像已经看见那坐落在群山中一处不起眼的小山峰上的沉静古寺。
界外界坠入修真界便没了,熟知的大妖都飞升了。对于云曜来说,远山寺就是他的第二个家。
大抵近乡情怯,云曜内心的茫然不安逐渐放大。
他们说远山寺已经消失在了群华山,那么远山寺还在吗?
如果远山寺不在群华山,或者远山寺真的消失了,他该怎么办?还要和宁渊一起找吗?如果真的找,又该去哪儿找?
远山寺被群起而攻之有他的原因,即便真的找到了,他该怎么面对远山寺的人?
“曜大人。”宁渊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们到了。”
到了?
云曜从杂念中出来,眼睑抬起。
月华如水,冷冷地倾泻在眼前这一片空旷的荒地上,曾经坐落着古寺的小山峰一同被夷为平地。
登寺的青石台阶化作齑粉,随着古寺一道淹没在尘土之下。
荒木凄凄,枯草低垂。
远山寺,真的没了。
云曜从肩上跃下,在赤足踩在地面时,灵气及时包裹住玉足。
白袍扫过草尖。
重归故地,这一刻,本该模糊的记忆无比清晰。
他记得这里曾有颗千年榕树。有时烦了,他就会化成原形藏在这茂盛榕树叶中,看旁边青石阶上来来往往,慕名前来拜访求解的香客们。
榕树后,再往上便是历经多年风雨的古寺寺门。
云曜顿足,无尽悲凉自心底蔓延。
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走吧。”
他闭上眼,就在他转身之际,死寂了许久,无人抵达的荒地骤然颤抖。
宁渊飞身而上,一把搂过云曜护在怀中。
只见幽凉的半空中凭空裂开一条金纹,温和的光芒照亮云曜沉下去的双眼。
悠远钟声从内而出,隐隐可见古朴陈旧大寺,寺门往两侧缓缓大开。
几息后,有一素布粗衣,脚着草鞋,双手合十的俊秀清美小和尚从内走出。
小和尚施了一礼,往旁微侧,道: “方丈候故人久矣,请二位施主随小僧进寺。”
————————
第29章 远山寺
在云曜和宁渊跟着小和尚进了裂缝后,整个空间再次合拢,于夜色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踩上从中断裂的青石台阶。
看得出来远山寺撤退得仓促,用来磨练弟子心境的青石台阶只剩短短一截。那颗曾经伫立在寺前,老和尚最是喜爱,时常亲自来打理的千年榕树,生生从中撕裂,如今只剩一半枯败的残枝。
诵经大殿,法堂……
因强行转移,在空间裂缝中挤压撕扯,不少地方已经塌败。就连最重要的正殿,从中裂开一条深纹,将其堪堪分成两半,如今只用低品阵法勉强缝补支撑着。
寺中只有稀稀落落几位弟子,大多老态龙钟,修为低微。两万多年的避世,让本就弟子极少的远山寺更是人丁凋零。
即便多方势力没有攻破远山寺,但还是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这里是远山寺,但又与云曜记忆中的有太多不同。
“方丈身有不便,只能在禅房中静候,望施主见谅。”
小和尚停在一处清幽的禅房前。
本该进去的云曜难得迟疑了,纵然知道不可能,他还是问: “方丈可是明净大师?”
小和尚垂首施礼: “阿弥陀佛,明净大师已于五万多年前坐化。”
是坐化。
不是得道。
云曜呼吸微滞。
怎么会?
老和尚不是已经半步飞升,窥得大道了吗?他怎么会坐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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