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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泽林惨白一笑，泪水源源不断从眼眶滑落，整个人显得异常单薄脆弱。他仰起脖子，想让决堤的眼泪倒流。握住手机的手指也不断拽紧，直至浑身因哭泣而颤抖。
最后他松开慢慢紧握的手，冰冷的机子轰然坠地，摔得四分五裂。他终究是抓不住任何东西。
“叶霜，你说，这个影帝到底有什么意义？艾伯特·林又有什么意义？”
“林…”叶霜看在眼底只觉得心疼，她没有办法回答方泽林的问题，也说不出安慰的话语。
眼前哭泣不止的面庞让她想起了很多年前还有沈岚风在身边的方泽林，那时的方泽林拥有一腔热情和天赋。他顶着一双小鹿般的杏眼对她说：“叶霜，我一定会成为影帝，你等着看吧！”
叶霜自然是相信他，可后来方泽林拿到了“影帝”却弄丢了沈岚风。
他们之间的过往叶霜再清楚不过，如今方泽林问她他到底失去了什么，叶霜实在无法帮他判断孰轻孰重。
“林，别放弃好吗？如果，如果他知道当初你是被下药的……”
“叶霜——！叶霜，不，别说，求你别说……”摇着头，方泽林痛苦万分。前因后果他们都知道，唯独过程像被剪掉的剧情，观众只能靠猜想。以至于他们看到了结局，还会得出过程并不重要的结论。
他无法辩驳，他就是一个为了拿到角色而出卖自己灵魂的人，他背叛了沈岚风。从前他奢望沈岚风能够理解他原谅他，现在他的根本无法奢望任何事情。
正如沈岚风所说，他们之间已经谈不上原谅，在后来那么多次的拉锯战和争吵中，他其实早该明白，他们两人的人生轨迹已经出现了偏差。
方泽林凄迷地看着叶霜，惨然问道：“你说，如果我当时听他的，放弃这一行，我和他是不是会一直在一起？”
但他们都明白，万事没有如果。
另外一边，沈岚风挂了电话后，又点燃了一支烟。期间，他抓着秦良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空间很安静，秦良没有说话，只是偶尔看沈岚风猜不透他的心情。他想离开让沈岚风独处，顺便也想让自己独处，然而沈岚风没有放开他。
一直到沈岚风开口才打破他们之间过于沉闷的氛围。
“是方泽林。”
时隔很多年，秦良才又从沈岚风的口中听到“方泽林”三个字。很奇怪的感觉，以前他听沈岚风说得最多的就是“他”或者“林”。
秦良轻应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他现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沈岚风，或者说面对他们。在这场三人电影里面，他一直是没有名字的那一个。他大约能猜想主角现在的心境，那做了多年观众的他又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比较恰当？
“方…先生，还好吗？”
透过缥缈的烟雾，沈岚风看着秦良，他的眼神很安静，里面有秦良看不懂的沉默。秦良想，沈岚风应该不想和他谈论有关方泽林的事情。
“虽然只见过方先生几次，但我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说着，秦良挣开了沈岚风的手，“LAN，你不需要顾虑我，如果是我站在你的角度，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也会义无反顾帮他。”
沈岚风的眉间有所动容，他放下了手中的烟，抬高了眼眸。
“你的意思是，你不在意，对吗？”
“…我只是换位思考得出的结论。”
沈岚风向秦良走了半步，缩短了两人的距离。他眉头微蹙，大手抚上他的面颊，喉头微动，沉声发问：“为什么你不在意？”
秦良微怔，为什么？难道，他该在意吗？他又资格在意吗？
深深望着秦良的眼睛，沈岚风再开口时，声音像旷野刮过的夜风，裹挟着白日消弭的热度又带着夜晚的冷清。
“我会帮他。”
秦良眨了眨眼睛，嘴唇动了动，最后又变成轻闭的直线。
头微侧，沈岚风在秦良的唇角碰了碰，然后张开双臂将他拥揽入怀。他低低地叫了一声秦良的名字，后续却不再有任何言语，只是双臂越收越紧，似乎要把秦良嵌入他的身体里。
秦良读懂了他的拥抱，他亦是什么话也没说。仅是一次相拥他就开始眷恋沈岚风的体温，要是可以，他想溺毙在这种桎梏里。
沈岚风在和他说“抱歉”，无法言喻的抱歉。
几分钟后沈岚风离开了秦良的家，开着他停放在秦良家车库已久的卡宴奔向城郊的另一个方向。
他对秦良当然感到抱歉，也是直到刚才那刻沈岚风才意识到他与秦良之间的问题。他凭什么去问秦良介不介意？凭什么去问他在不在意？他们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对秦良来说就是不公平的。
秦良太清楚他和方泽林的过往，也知道他曾经轰轰烈烈的爱。这对秦良来说太过不公平！等事情解决，他一定要和秦良好好谈谈这个事情。
至于他和方泽林，他以为他们之间早就结束了，可刚才方泽林在电话里面哭着问他“为什么五年前不可以帮他，现在却可以？”的时候，那段冰封五年的感情好像裂开了一个缝隙。
沈岚风没有办法回答，不，应该说他不想直言，因为答案好像是他为自己开脱的借口。在很久之前他就把这个问题的答案拟好了，而方泽林直到现在都还在这道题的困境。
其实现在才来讨论这道题已经没什么意义，他们当时根本没有余裕去讨论孰对孰错。那时的感觉并不是不爱了，而是爱到了绝境。
沈岚风曾经深爱着他，也正是因为深爱所以他才无法帮他。他用了七年的时间才明白，方泽林给不了他想要那种纯粹的爱。他可以被顺延，也可以被欺瞒，甚至被放弃。
他们的信仰出现了严重的分歧，在这个前提下产生的所有问题都不再是对错的问题。
他当时获取自由的代价就是被剥夺继承人的身份，意味着不能使用沈家的资源，也不能顶着沈家的名义行事，他只是沈铭有名无实的儿子。
当然出于骄傲，沈岚风也不会打破他和沈铭之间的约定，更别说是和迅影扯上关系。在他的记忆里，迅影和演艺圈，是导致他父母离婚的因素之一。
基于种种原因，他无法帮方泽林拿到那个角色，即使《锦裘》当时的投资方之一是迅影。
想起这件事，沈岚风也忆起了他当时的心情。他有愧疚和挫败，同时又坦荡和坚持。
若是再给他做一次选择，他也会做同样的决定。眼下，他得去处理这个裂缝，再来考虑他和秦良之间的问题。
第53章
《今时今日》的总制片人是沈克，是沈岚风叔公的小儿子，和他父亲沈铭同一辈分，不过却比他父亲小了一轮。
他这个50出头的叔叔和其他人从商从政的长辈不太一样，是一个脾气古怪老艺术家，平时喜好书法和剧本创作，会做《今时今日》这个节目完全是因为他想借此收集创作素材。
他创作了不少好的剧本，有很多人慕名拜访求他作品授权。不过绝大部分都被沈克拒绝了，没被拒绝的则用他的作品拿了大奖。
沈克这个人有自己固执的原则和审美，入不了他眼的人，他连个眼神都不想给对方。他完全为自己而活，所以至今未婚无子。
沈岚风还小的时候和他的这个叔叔并不熟络，倒是他出柜之后他这个叔叔才与他熟络起来。沈克说是因为他不太像沈家人，所以才想和他说话。18岁的沈岚风听他这么说笑了，他们叔侄在这一点上是相通的。
提前给他沈克管家电话，得到许可后，沈岚风驱车一个小时才赶到他城郊的住所。
晚上九点多的时间，沈克正在修身打坐。沈岚风跟着管家到沈克的修身室，脱了鞋在他对面盘腿坐下，安静地等沈克打坐结束。
前些年沈克病了一场，好了后就开始修身养性了，脾气温和了许多。
一刻钟后，沈克缓缓睁开眼，看到穿着西装衬衫盘腿坐着的沈岚风，不温不热地说：“舍得来看我啦？”
被埋汰的沈岚风略有惭愧，他这一年也才见沈克两次而已，这次他不仅有事相求还空手而来。不过沈岚风知道他们之间根本用不着这些礼数，所以他便开门见山了。
“克叔，有件事想找您帮忙。”
端起前面的白瓷茶杯，沈克喝了一口，润利润嗓子。然后重重放下杯子，提高了语调。
“事儿都没给我说清楚，就想找我帮忙，我有这么好说话吗？”
沈岚风立刻反应过来沈克说的是什么，双手覆在膝盖上，坐直了身体。
“过段时间我带他来见您。”沈克指的是秦良，他承认自己有新的伴侣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了。
沈克这才算满意，他起了身向外走去，示意沈岚风也跟上。他知道坐了好一会儿沈岚风的腿肯定麻了。
沈岚风跟在沈克身侧，虽然他高出沈克许多，但他在沈克身边却有些恭敬的意味，这是他在沈铭面前所没有的。
“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叔侄二人夜游在沈克的庭院找中，鼻尖都是兰花的幽香。平常没事，沈克也爱捯饬些花花草草，庭院里的每一株花草都经过他的手。
沈岚风微怔，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让他描述秦良。他的脑海很容易就勾勒出秦良的形象，若是以前他可以轻易用几个词来概括形容秦良，现在却觉得那些字眼都不太合适了。
“他，很静，恬淡如水，沁润人心。”
“听你这么说，像是个君子？”
沈岚风笑了，点头赞同沈克的形容：“对，可以这么说，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很舒服。”
“倒和你上一个完全不一样。”沈克自然也是见过方泽林的，他对方泽林的印象还好，不像其他沈家人那么排斥。但要说喜欢，也没有太喜欢，他一向不太喜欢太过跳脱的人。这些人变数太大，虽是有趣，倒也疲累。
沈岚风从未拿秦良和方泽林对比过，经沈克提醒，他才意识到秦良和方泽林是截然相反的人。而他选择了秦良，又是为什么？一旦种子开始埋下，便开始生根发芽。
“嗯，他是我的挚友，我们其实已经认识有十余年了。”
沈克略微惊讶地转头，眉尾上扬。
“你似乎做了很不君子的事情？”
沈岚风无法否认，就是他强硬打破了和秦良之间的壁垒。
“对。”
“一直做朋友不好吗？”
“……不，我会失去他。”
“兔子不吃窝边草，你爸是这么教你的，对自己的挚交出手？”
“……克叔。”沈岚风无奈。
沈克笑了，挖掘了沈岚风的心境之后他的心情变得相当愉快。一个做创作的人，挖掘到有意思的故事都可以变成他优良的素材。
“你现在来求我的事，是为了他？”
沈岚风停了脚步，思索良久才回道：“不是，但也是。”为了与秦良更好的继续走下去，他必须处理好眼下的这个事情。
沈岚风从沈克家离开已经差不多午夜，沈克答应了让方泽林本周日直播的请求。《今时今日》本期的访谈人物早就定了，是全球一著名的企业家，他们的产品备受全球青年人追捧，国内也有许多粉丝。
本期节目的宣传海报也早就发了出去，他们也早就和对方定了时间和行程。为此沈克不得不亲自打电话给对方道歉，并让整个节目团队重新制定方案流程。
沈岚风在一旁听着，内心自然有所愧疚。他刚想着这个人情以后要如何偿还的时候，沈克转脸就和他提了要求。
“岚，我不是白帮你，你也不必觉得欠了我人情。到时候你和方泽林一起来直播间，完了后告诉我你的感想。”
沈岚风露出一个惊讶的神情，思量一番沉声说“好”。
“不会给你任何镜头的，你放心。”沈克自然不会坑沈岚风，只不过他的职业病犯了，他喜欢安排这种戏剧性的情节。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即使是亲人之间。在沈岚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也习惯了这样的世界。
在回去的路上，他打了方泽林的电话，告知他事情已经办妥的消息。方泽林在电话那头静默了许久才开口。
“岚，谢谢你。”
“不客气，我说过会帮你。”
听到沈岚风如此生份的语气，方泽林到嘴边的话变成了苦笑。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要求很过分？”
“…想走出困境是人之常情。”
握着手机，方泽林的眼泪一滴滴掉落在床单上，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带了点鼻音。
“岚，可以见一面吗？我想见见你……”
沈岚风带着蓝牙耳麦开着车，车灯照着前方的路面，出前方的视野外一切都是黑灰色的，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睡点到了，让他有些疲倦。
“你现在出门不方便，有什么我们周日再说，到时候我也会去现场。”
一句话让方泽林百感交集。他们在一起的后几年，由于方泽林逐渐有了关注度，每一次他们出门都要全副武装，而且不能再重游他们之前经常去的地方，只能跑到一些狗仔猜不到的地方约会。
那样的约会既小心翼翼又暗藏偷尝禁果的喜悦，方泽林还觉挺刺激，他以为沈岚风也是和他一样的心情。但后来他才知道沈岚风并不喜欢那样，他只是为了配合他而已。
沈岚风喜欢光明正大地牵手拥抱，喜欢视若无人地亲吻表达爱意，身为公众人物的方泽林却做不到。
忆起从前，方泽林忍着抽噎，点头说好。
挂了电话，沈岚风看了看时间，已经差不多凌晨一点。若是平常，秦良这个点已经睡着了。沈岚风想去找他，想到会打扰秦良的睡眠便停止了拨打秦良电话的冲动。
他给秦良发了信息，如果秦良在车程结束前回复他，那他就过去，如果秦良没有回复，那今晚他就先回自己家。
【阿良，睡了吗？】
这天晚上，沈岚风没有收到秦良的回复。他看着岔路口有些懊恼，他一时间记不起秦良给他的备用钥匙放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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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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