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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半沈岚风才收到秦良的回复，他说：抱歉，昨晚睡着了。
沈岚风披着睡袍喝着咖啡给秦良打了电话。
“早上好，吃早餐了吗？”
“早，还没有，准备去外面吃。”
经秦良提醒，沈岚风才想起来秦良出差之前已经把冰箱清空了，应该是没有储备的熟食了，他应该提前去买一些的。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秦良弯腰穿鞋的动作顿了顿，看了看客厅茶几上还亮着的电脑，回道：“…加个班，然后补一觉吧。”
其实，他昨晚也是一夜未眠，各种杂乱的思绪侵扰着他。知道自己无法入眠之后，秦良半夜起来拿出了电脑加班，他强迫自己专注在数据和账目上，终于在早晨四五点有了睡意。
他现在的脸色很差，依旧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沈岚风。
沈岚风蹙眉，用手指不满地敲了敲沙发。
“刚出差回来就这么紧迫？这么项目很急么？”
“月底他们要初稿。”
沈岚风眉记错的话，这个项目之前约定交初稿的时间去下个月上旬。虽然有些疑虑，但在工作上沈岚风一向相信秦良，便不再追问。
“好，你先休息，那傍晚有空吗？”
“怎么了？”
想起自己的小外甥，沈岚风换上了俏皮欢快的语调。
“去机场接一个小绅士。”
“嗯？”秦良不解。
“鲁卡斯改了航班，今天下午五点到。”
秦良这才想起来鲁卡斯是谁，不久前沈岚风和自己提过七八月份时他要暂时担任他那中英混血的小外甥的监护人，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七月中旬。
秦良在沈岚风的手机里见过鲁卡斯的照片，是一个红棕色天然卷的小天使，长得非常可爱。想要即将见到沈岚风的第一个家人，秦良的胸口涌起了一种奇妙的微热感，轻易冲刷了昨晚烦乱和不安。
轻笑出声，秦良也很想见到鲁卡斯。
“好啊 ，下午几点出发？”
“三点四十，我到你家门口接你。”
“嗯，那下午见。”
“下午见。”
挂了电话，秦良已经在下行的电梯里了。他回想刚才以沈岚风的对话，一股怪异感慢慢涌了上来。关于昨晚上的事，沈岚风没和他解释，而他也没有主动问。
下午接近约定时间的时候秦良接到了沈岚风的电话，他向来很准时，只会早到，从不失约。
后座的车门从里面打开，秦良一眼看到了坐在里面的沈岚风。他他穿了一件纯黑的POLO衫，只有领子部分有些许图案，下半身是一条米色的伍分沙滩裤，露出修长结实的小腿，脚上踩着一双布艺的鞋子。总是梳成背头的头发也没有用发胶打理随意垂了下来，整个人显得年轻又随性。
沈岚风很少会这样，自踏入职场以来，他向来是以一丝不苟、冷峻干练的形象出现。职场上的个人形象也是很重要的环节，尤其是他们这种提供知识服务的行业。对他来说，即使不需要工作，也会有很多需要打理好个人形象的场合。
而秦良则与平时无异，简单的浅灰色竖条纹衬衫和西装裤。关于着装搭配这些事情，秦良只了解过职场和重要场合的穿搭，十几年的习惯，他已经忘记了穿T恤是什么感觉。
车里面的沈岚风看到秦良，自动往里面挪了一个位置。并坐在一起后他们两人的迥异画风才比较明显。
司机小李同志眼观鼻鼻观心，专心致志开车，他可不敢再造次。
车内后排的两人像平常那样随意聊天，在说话期间沈岚风半转着头一直看着秦良。他没说太多话，只是专注地看着他。以至于到后来秦良发现只有他自己的声音时，被注视的人才慢慢停止了自说自话。
在这么狭窄的空间，秦良怎样都无法忽视沈岚风的异常，于是转过头问他：“LAN，怎么了？”
沈岚风把视线从秦良的眼睛聚焦到耳根下方的脖子那里，突然伸出手指碰了一下。
“抱歉，留了一个印子。”
肌肤的触感和语气的冲击令秦良迅速反应过来，他根本就没怎么照镜子，完全不知道沈岚风说的“印子”是什么样！
怔怔地看了沈岚风两秒钟的时间，秦良不动声色扭回脖子，躲开沈岚风的手。昨晚的画面被强制打开。
好几个回复在秦良肚子里面成稿，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望着窗外很微妙地保持沉默。
盯着他的侧脸，沈岚风找到他的手扣住，同样也将视线投向窗外。
“不喜欢的话，下次我不会这么做了。”
“……”不是不喜欢，秦良只是不知道如何反应和表达。
没有得到秦良的回答，搁置了一阵后，沈岚风再次开口。
“为什么不问问我昨晚去了哪儿？”
秦良还没有从前面的话题回过神来，又只能怔怔地望着沈岚风。秦良确实很想知道，但他能问吗？他可以问吗？
“良，我说过，只要你问我，我都会回答。”
秦良眨了眨眼睛，总算把沈岚风的话听清楚了。眼神虚浮地看着座背上的屏幕，尽量平稳连贯地回复沈岚风。
“LAN，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难以描述的心境，如果你想说，我会听；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
他一向如此，从来不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沈岚风的身上。放在以前，沈岚风会觉得这种相处的状态很舒服，可从昨晚上开始沈岚风开始觉得他们这样不对劲。
他想踏足秦良的心境，然而秦良却一再把他阻拦在外。思索无果，沈岚风决定做先开口的那个。
“昨晚我去见了《今时今日》的总制片人，方泽林想上那个节目。”
秦良自然是看过《今时今日》的，有几期访谈他相当喜欢。这么说这周可以看到方泽林的访谈了吗？秦良没记错，直播应该是在周日晚上九点钟。
捕捉到秦良的视线，沈岚风紧紧抓住了。他深深地看着秦良，问道：
“是不是我不说，你就永远不会问？”
“阿良，我知道我们的开始很突兀，对你来说也不公平。如果你不喜欢，不习惯，觉得排斥都可以和我说，我希望你可以更坦率一些。”
“毕竟猜疑会消耗彼此感情和时间，有这样的精力我们为什么不用在其他地方？”
沈岚风的话像一颗小行星，秦良被狠狠集中了。撞击产生的烟尘布满整片天空，秦良忽然看不到天空中的太阳。
这像是抱怨，也像是指责，而秦良没有经历过，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他再次深刻的意识到自己一直都不是沈岚风喜欢的类型，长相如此，性格更是如此。
他见过“坦率”的人，大声地说喜欢，明确地表达厌恶，勇敢地倾诉思念和悲伤。那些人明亮得过分耀眼，甚至也把他灼伤过。
“坦率”的勇气，从未在他的血液中流淌过，所以他才会变成现在这副平淡无奇、与世无争的模样。
而沈岚风不喜欢这样的人。
第55章
车子在高速路上继续行驶，密闭性过好的车窗阻隔了外界一切声响，车内更是如同真空般悄然。司机小李心无旁骛地开着车，即使他内心因领导和领导的男朋友之间的对话凌乱如狗，表面上不能有丝毫的波澜。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瞟了一眼后视镜，看见大佬的男朋友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勉强算得上微笑的表情，然后他从后方听见领导男朋友对领导说：
“LAN，我想，你该知道我一直都不是那样的人。”
沈岚风闻言，惊讶地转头看着秦良，才意识到他刚才的话去掉了前提。他当然知道秦良性格内敛，而他刚才的话竟是在无意间要求他改变自己。
对自己的失言感到懊恼，沈岚风蹙眉。他习惯前进，不喜欢胶着着无法动弹的状态。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感觉得到秦良对他们这段关系有所保留。到底是因为什么？他摸不到头绪，秦良肯向他打开身体却不肯向他打开心门，为什么？
是因为方泽林？还是因为就像秦良一开始说的那样——他只是想试试，然后发现试过之后他仍旧无法接受？
如果是因为方泽林，沈岚风已经很明确地表示过他们只是过去式，排除这个因素，那就是其他的……
沈岚风想过许多可能性，因为想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所以才向秦良求证，外在行动却变成了一味地逼迫进攻。
纵使强势果决如他，也会有不确定和缺乏自信的时候。
轻叹一声，沈岚风再次对秦良说了抱歉。好像他最近总是在说抱歉。
他们的对话到此终止，车内的氛围也跌至冰点。秦良欲言又止，看着沈岚风的侧脸感到深深的挫败和低落。
他在恋爱中大约没有令人愉悦的天赋，好像他总是让沈岚风对他说抱歉。他们之前的那种融洽互知的相处模式去哪儿了？
朋友之间可以完全保持自我，恋人之间却不可以。想要两者兼得的秦良还是错了，是他太贪心，也是他对自己能力的错误认知。
他和沈岚风之间也许可以并轨运行，却无法相撞产生星光。
无人注意到的司机小李来回看他们，两个人各自望着窗外，各怀心事。
这十来年的相交，像这样的低气压他们之前有过几次。比如在不久前刚发生过，因为秦良脖子上的吻痕，沈岚风发言越矩；再追溯往前到第一次，秦良第一次带着女朋友回家，然后引来沈岚风的不满排斥。
到后来他们是怎么化解矛盾的？沈岚风道歉，秦良向他说明了原因，并且秦良没有再让同样的事件成为他们不和的原因。
细想之下，大多数都是秦良在配合沈岚风的步调，不，或者说是秦良在迁就沈岚风，以至于让沈岚风错误的认为他们其实很合拍。原因竟然是这样的吗？
一路上沈岚风想着这样的事情，眉头没有再松开过。小李刚把车停下，沈岚风率先开门下车，然后不由分说拽着秦良的手往达到厅少的地方走去。
这次不同以往，沈岚风不想等，也等不及。
在A厅接机的人挺多，两个牵着手的男人自然吸引了不少恩的视线。秦良想松开沈岚风的手，试过一次没成功后他也就没再尝试，不然会显得他们两人更别扭。
到了人少的地方，沈岚风才放开秦良。转过身，沈岚风头微低，凝视秦良的眼睛，不打算放过他眼神中一丝一毫的游离。
“阿良，你是不是后悔了？”沈岚风问。明明昨晚上他们的身体还在互相交缠着。
闻言，秦眼睛和嘴唇同时微张，一双眼眸在沈岚风的注视下动荡得厉害。
“我……”吸气，却因为太过紧张，猛吸的一口气卡在喉头将其余的声音堵住。
秦良没想过沈岚风会这么问。被沈岚风那双过分锐利黑亮的眼睛盯着，秦良想立即摇头否认都做不到。
事实上，他就是后悔了。
沈岚风的眼眸一点点往下垂，遮掩了眼底失落的光芒。
秦良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明白了。”
点点头，沈岚风把视线从秦良脸上收回投向玻璃窗外的车道上。身上凛然的气场逐渐变弱，好像脱去了铠甲的战士，露出疲倦和受伤的身躯。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圈内人说的——“直掰弯”的无力和挫败。
与此同时，秦良遭遇了人生最大的挣扎点，左胸腔里一颗鲜活的心脏焦急狂跳，载着他满满的情感连声否认，秦良恨不能直接把它掏出来放在沈岚风面前。
他的表情也焦急无措，口型“我”和“LAN”之间无主切换，发出的却都是不成气候的气音，没有一声能顺利冲破他的喉底，震动空气，传递到沈岚风的耳膜里。
他们只是缄默了几秒钟，秦良却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打断他们的是沈岚风的手机铃声，被屏蔽音轨的嘈杂人声和广播音频才又重新被他们接收。
沈岚风接通了电话，秦良失控的情绪也渐渐回归原位。
“嗯，我知道了……好，你们在那儿等我一下，我几步路就到。好的……等会儿见。”
把手机重新塞回裤袋，沈岚风的目光才回到秦良脸上。轻轻扬了扬嘴角荡开一个浅笑，沈岚风的眼神柔和了许多，刚才的锋利和黑亮被他沉到了湖底。
“阿良，我没试过这样，也许是我太过自负了。真的后悔的话，可以直接和我说。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说着，沈岚风揉了揉秦良的发端，迈开步子向约定碰头的地方走去，“走吧，鲁卡斯已经到了。”
秦良愣在原地，望着沈岚风渐行渐远的背影，脚步像被凝固了。
沈岚风刚才的表情和动作，坦然温柔得令秦良感到深深地挫败。他果然还是没有谈恋爱的天赋。
大约走了有五六米远的沈岚风感觉不到秦良，他转回头，停下脚步，远远地叫了一声秦良的名字。
秦良听到自己的名字，隔着五六米的距离看着沈岚风。他被钉在原地的脚步已经不想再前行，可还是有某种力量推动他一步步走向沈岚风。
“…来了。”
像燃烧殆尽的行星，把无光黯淡的内核蜷缩成很小的一团，回归它最初的模样。恋爱不仅可以看到对方，更能看到自己。秦良再次见到了自己的平凡、胆小怯弱和毫无魅力。
第56章
他们接到了鲁卡斯，沈岚风和秦良刚走到出口那里，就有一个脆生生的童声用英文叫着沈岚风名字。
“Uncle LAN！Uncle LAN！”
寻声望去，在人群里有一个穿着吊带西装短裤的小男孩开心地冲沈岚风招手。在几米开外，沈岚风见到自己的小外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加快了步伐。
那个小男孩确认是自己的uncle之后，转头和身后陪同的人说了一句话，便撒开陪同人的手撒欢地向沈岚风跑过来。他身后一蹦一跳的牛津小书包和脚下的小皮鞋实在太过可爱，不少看到他的人都露出了喜爱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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