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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显然是全然不在乎路人目光的，他像是不知道自己的衣服上沾满了血，也不在乎自己的刚长上的伤口在别人看来有多可怕。他堂而皇之的进入这个小镇，又一路悠闲的走到镇上最好的成衣店里。
“我觉得以后做任务还需要收更多钱。”沈明衍自言自语般向身边天道碎片抱怨，“每次做完任务还得花钱买一身衣服。”
“如果你自己愿意穿着血衣招摇过市，没人会阻止你。”如果天道碎片有五官，他此时绝对要翻个白眼。
“这这这这，这位客官。”成衣店的老板看到他的样子明显受到了惊吓，“小店只是买衣服的，不是医馆，真不是医馆。”
沈明衍看了他一眼：“既然来了这里，我自然就是来买衣服的。”说完，他就在路人的注视和老板写满拒绝的眼神中，迈进了这间店铺。
反正用的不是自己的脸，等会儿从门口出去也不会他本人了，沈明衍没有一点压力。
成衣店的老板就在一旁，看着生命力异常顽强的客人在店里选了两套体型大小相差挺大的衣服，扔下足够的银子后就直接进了试衣隔间。动作熟练估价精准，完全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沈明衍一个人进了隔间，才让天道碎片去除了他的伪装。变回自己后，他马上换衣服等了一会儿，才算等到了从外头进来的真正的彭五虎。
在他进行任务期间，会完全变成委托人的样子在外活动，而彭五虎本人，在沈明衍完全结束任务之前，虽然同时存在，却不会被任何人观测到。
因为不会被人观测注意到，所以他进入成衣店，又进入沈明衍所在的隔间，除了沈明衍外没人发现。
沈明衍看着眼前和天道碎片一样半透明，低着头比之前要沉默许多的人，把一将给他准备的衣服递过去：“你的死劫结束了，换上这件衣服，我们的交易结束。以后只要不做恶事，没有意外你就能活下去。”
“为什么……”彭五虎接过衣服，却没再有别的动作。
三大五粗的汉子颤抖着，声音压抑：“你是神仙，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救他们，为什么能这么铁石心肠。”
在沈明衍变化成他的样子时，彭五虎就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江湖上流传着他的传说，不亲眼见识到谁也不可能相信的传说。能准确预测死亡，还能代替被预测死亡的人经历死亡的算命先生。
在遇到沈明衍之前，彭五虎也一直觉得这不过是夸大其词的流言，甚至只是神话故事。
等他意识到传说是真的，想提醒四个哥哥时，却发现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了。
沈明衍变成彭五虎的样子之后经历的事模糊的传到他的脑海中，他也差不多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哥哥们中计中毒，骑马狂奔。虽然没有亲眼看着他们死去，但哥哥们的结局他早就在沈明衍的口中听到过。
与至亲之人天人永隔，他一时间更希望跟在他们身边的是真实的他。
至少不会明知有诈，‘自己’还冷眼旁观。
“呵。”沈明衍看着他目光里的愤恨无奈，冷笑了一声，“如果你想陪他们死，我推荐你去行恶，到时候自然七窍流血，灰飞烟灭。”
“你明明是神仙，为什么不能救救他们！”彭五虎瞪大了眼。
“我不是什么神仙。”沈明衍不想再与他多说什么，表情逐渐冷淡下来，“也不是个好人。”
关于彭五虎的任务已经结束，他也没必要留在这里与他多费口舌。反正钱也拿了，寿命也增加了，等离开后这个人与他相处的记忆也有大半会被天道模糊。
几分钟后，真正的彭五虎黑沉着脸从成衣店正门走出，接受老板个路人的目光洗礼。而真正在众目睽睽下走进这里的假彭五虎，已经从三大五粗的大汉，变回了原本气度不凡的翩翩公子模样，穿着成衣店最贵档次的黑底灰边低调衣物，从成衣店后墙翻身而出。
“你真是个坏蛋。”天道碎片跟在他身边，“骗他作恶，你就能拿到双倍的寿命了。”
“是生是死、做不作恶都是他的事，与我何干。”沈明衍挑了个无人的小巷干脆利落的自墙头落下。
他看着巷子外面来来往往的路人，摸了摸之前被穿了个洞的腹部：“我又不是每次都挑坏人接单的，这次本来也算做好事。”
沈明衍的任务就是替即将死去的人经历他本该经历的死亡，这个任务却是有附加选项的，如果他替死的顾客是个恶人，他就是替对方承受了罪有应得的惩罚，这个恶人也有很大几率再去作恶。
不过一旦对方再作恶，就会被天道直接收回由沈明衍施舍的存活机会，同时沈明衍从他身上得到的寿命时长也会翻倍。
因为这个附加选项，比起不作恶的好人，沈明衍更喜欢当坏人的替身，反正替坏人死后，这些人也大都活不了多久，还能给他翻倍的寿命。
而这次的彭五虎，显然不算是坏人。
“可惜，不是只有恶人，才会贪得无厌的。”他轻声感叹了句，抬头就扬起一个温柔得体的微笑，冲天道碎片招了招手，“过来。”
金属小圆球抖了一下，十分机警的后退了一点：“干嘛？！”
沈明衍都不给他逃跑的机会，一下扑过去就把小圆球抓在手上：“你跑什么。”
抓到手，他把球放在左手上，右手一用力，就轻松把金属球从中间分开，露出里面的旋转小圆盘来。这就是能调节沈明衍身体感官的机关，此时圆盘上的指针停在最左边，说明他现在还在无痛无感的状态。
“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把感觉调点回来。”沈明衍边说着，边把圆盘往右边转了五分之一。
二分之一就是标准的感官灵敏度，不过他现在暂时是受伤状态，调回一半也够用了。
开回来的瞬间，他就闻到了小巷外面条铺传来的香气，清楚听到了店里人们的谈论声。习武之人本就五官灵敏，他就算只开了一半，也已经和普通人无异。
就算被天道的机关影响最大的是身体触觉痛感，关到底后眼耳口鼻都还能正常使用，沈明衍却依旧不喜欢其他感官被削弱大半的感觉。
调回来的第一时间，他就深深吸了口气。
天道碎片把自己从他手上夺回来，合回去后还嫌弃的抖了抖身子：“你伤都还没好全，这么着急做什么。”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沈明衍身体的自愈能力是被天道碎片改造过的，伤口已经逐渐愈合，被削减了一半的疼痛对他来说也已经算不得什么，他笑的也极其轻松，“现在当然是，要去吃饭咯。”
这三天跟着彭门七虎其他四个人，吃的也都是干粮大饼，他早就馋的狠了，好不容易结束了任务，第一件事肯定是要去大吃一顿的。
既然要吃饭，自然也要把味觉调一些回来。
完全没有吃东西功能的天道碎片不屑：“就想着吃，你饿死鬼投胎啊。”
“太过分了。”沈明衍指控的看着眼前的小圆球，“我的人生就剩下这么点乐趣了，你都要无情剥夺吗。”
天道碎片冷酷无情：“是啊，我更希望你能早点想到办法做完主线任务。”
“……”对于自家碎片三天两头要催的事，沈明衍也很是无奈，“小碎碎，如果我能打败西门吹雪，早杀上万梅山庄顺便一统江湖了，哪还会跟你在这儿吃土啊。”
“叫我伟大的天道！”小圆球全身都抖动了一下，随后又泄气般的往下沉，“你什么时候才能打败他呀。”
除了替人死亡，沈明衍想活下去，其实还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天道碎片早在最开始就给他发布了一个主线任务。
比剑打败西门吹雪，并让他亲口认输。沈明衍的寿命就能直接补全，从此不用再做什么帮人去死的任务。
为了这个目标，他已经学了快十年的剑，依旧觉得遥不可及。
第3章 沉默的书生（三）
黄昏过后，正是客栈大堂客人最多的时候。
作为小镇里唯一一家正经客栈，无论是路过的江湖人士还是定居在客栈里的房客，大都会在这个时间到大堂用餐。
而今天大堂里的人，比平日里还要多上许多。
他们似乎都是来偶遇某个人的。
沈明衍一踏入云来客栈，就发觉了今天人流量的问题。
不止是人多，其中还有好几个身穿白衣，腰别黑剑的侠士，自以为潇洒的分布在店里各处。
过于熟悉的装束让他才迈入店里就停住了脚步：“什么情况。”
“这位客官，里面请。”大概是他停在门口的时间有些久了，原本忙碌的店小二都特意走到他身前招呼，“外头都坐满了，里面还有不少位置呢。”
虽然平常客人不多，但作为镇子里唯一的客栈，云来客栈的占地面积其实很大，老板在大堂里摆满了桌椅，自开店以来还从没坐满过。包括今天这种特殊情况，虽然人多了不少，但这个小镇的总体人数不多，还没到能把客栈挤爆的情况。
沈明衍边跟着小二往里走，边问：“今天怎么突然有这么多人来这里吃饭？”
小二一愣，道：“客官不知道？”
沈明衍摇头，整张脸写满了迷茫。
“今天会有这么多人，那都是因为……”小二带着他走过一个转角，为了营造氛围还神秘兮兮的减小了音量，“有消息称，西门吹雪可能会来咱们这里。”
店小二还没讲出‘西门吹雪’这四个字，才走过转角的沈明衍就已经整个人呆愣住了。
刚刚在门外没能把店里的所有人都看清楚，现在走到里面，他的目光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不由自主的落在靠窗位置上的那个人身上。
同样的全白装束，整个客栈里也只有这个人，才能诠释出什么是独一无二的白衣如雪，他只需要静静坐在那里，本身就是一幅画。沈明衍才看到西门吹雪近乎无暇的侧脸，下一刻就对上那双流转着冷光的黝黑眼瞳。
他自然是认识西门吹雪的，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万梅山庄以外的地方，以自己原本的模样遇上这位几乎被世人神化的剑神。
“但也只是传言啦，比起咱们这儿，西门庄主肯定会直接去那些大城镇。你别看店里这么多学西门吹雪装扮的，附近其他城镇肯定更多，大家都是来碰运气的，真能碰到剑神本人才不正常呢。”店小二还在侃侃而谈，独自走出去两步才发现沈明衍没跟上来，疑惑的回头，“客人，你怎么了吗？”
沈明衍跟店小二口中绝不可能出现的西门吹雪对视了两秒，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被笼罩在这个人自带的冷凝气场下。他有些艰难的把目光往下移到不染一尘的白色内衬上，颇有些尴尬的冲西门吹雪点了下头。
虽然算是在同个屋檐下住了这么多年，但他们见面的次数一双手都数的过来，是真的不算太熟。
忘了介绍，算命先生沈明衍，虽然长期浪迹江湖，但姑且也算有个固定住处。江湖上其实也很少有人知道，万梅山庄除西门吹雪外，还住了个不姓西门的外人。
不过两人的性格截然不同，西门吹雪很少出门，大多一年只出四次。沈明衍却是要在外面做任务保命的，除了最开始那一年，后来就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哪怕他们两都在万梅山庄，也几乎碰不上面。
比起作为庄主的西门吹雪，沈明衍还是跟万梅山庄的老管家更熟识些。
现在突然在外面遇见，无言的打过招呼后，他就干脆假装不认识西门吹雪。脸上保持着略显僵硬的假笑指了个位置，对店小二道：“我坐那里就好。”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偏爱靠窗的位置。但现在西门吹雪就在那里，所以沈明衍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跟这个人隔的最远、被摆在角落里的空位。
要不是这个镇子真的太小，也只有这个客栈的食物让他勉强满意，沈明衍其实更想转身就走。但仔细思考下，又觉得在看到西门吹雪后离开会显得太过刻意，他还是硬着头皮选了个能接受的位置坐下。
一路走过去，一直到他背对着西门吹雪坐下点了小菜和酒，沈明衍都如芒在背，感觉自己似乎一直被西门吹雪注视着。
然而他也知道这绝对是自己太过紧张产生的错觉。对西门吹雪来说，他就是个无足轻重的路人甲，最多也只是在他家住过的路人甲，堂堂剑神又怎么会有那个闲情逸致观察路人甲呢。
除他之外，来这个店的其他人当然也总会注意到西门吹雪的与众不同，无论是早就坐下的，还是后来进来的，几乎所有看到西门吹雪的人都会明里暗里的观察他。
自从西门吹雪要经过这里的消息传出去后，这段时间模仿他穿着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临近的几个城镇上，都是走两步就能看到一两个白衣白裤装束的人。
模仿的人太多，其中有完全装不出剑神样子的，也有身上自带几分气度的。没有见过真正的西门吹雪，就不能确定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不是剑神。
“这难道就是说曹操，曹操到？”比起沈明衍的小心谨慎，天道碎片却没这么多顾忌，小圆球从袖子里飞出来，冲着西门吹雪的方向飞去，“这是西门吹雪本人啊，好久没见了，他这次出门是要杀谁？你之前没得到消息吗？”
金属小圆球是除了沈明衍外什么人都看不见的，然而他边打趣边往窗边飞去时，坐在那里的白衣剑客却忽似有所觉，抬眼就精准的看向他的位置。
西门吹雪眉眼精致，却自带万年不化的冰冷剑意。
天道碎片被刺的抖了一下，立马用比过去时快上百倍的速度飞回沈明衍袖子里：“阿衍！他瞪我了！！！”
好不容易消除了刚刚和西门吹雪对视的影响，想夹菜吃的沈明衍手一抖，感觉到了比刚才强烈无数倍的视线，嘴角一抽：“开什么玩笑，他根本看不见你吧。”
幸好西门吹雪的视线只在他身上停了两秒，沈明衍说什么也不回头，他也很快就收了回去。
“肯定看不见，但他就是瞪我了啊。”天道碎片藏在他的袖子里道，“这不科学，难道他武功又精进了？到了能察觉到我的存在的地步？那菜鸡衍不是更难完成任务了？！啊啊啊啊啊要怎么办怎么办。”
“闭嘴。”沈明衍忍无可忍，“这任务本来就不太可能完成，我现在就想安静的吃个饭，你只要别一个劲在他面前晃悠还盯着他看，他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注意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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