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按照她话中的意思，绿绮明明被吴成送给了陶雨竹，怎么又到了她手中，还被她的夫君卖到琴行的？
沈明衍用着吴成的脸，不能光明正大的询问。快速思考着这些问题要怎么问才能又得到答案，又不让黄翠发现不对。
正想着呢，就看黄翠端起刚刚她自己沏了、还没被动过的茶，就弱柳扶风的向他靠过来：“若是真的找不到，也就算了。吴公子的心意，黄翠早已知晓。”
沈明衍本来下意识就想避开，突然又觉得这也是个问问题的好机会。
才退开一点的动作骤停，眼看着黄翠贴近，也忍着没把人推开。
黄翠微微坐到他腿上，却是深知其中的道理，根本没放下多少重量，拿着茶杯靠近：“吴公子……”
沈明衍没推开她，却也不想让她再靠近了，错开目光让她维持目前的距离：“黄翠，我有话要问你。”
黄翠动作一停，也发现了沈明衍现在的姿势竟微妙的让她不能再接近了，于是弱弱：“只要是公子的问题，黄翠一定知无不言。”
沈明衍点头，开始提出刚想出来、能不让自己露馅的问题。
问题才问了两三个，房间里突然光线一暗，门口已然站了个人。
沈明衍第一时间转头，就看到怎么也不该出现在这里，现在却又真的衣袂飘飘、逆着光站在门口西门吹雪。
被剑神精致如雪的眉目这么严肃冷沉的看着，没等黄翠反应过来，沈明衍就一点没有君子风范的直接将她推离。
第13章 沉默的书生（十三）
这间屋子的主人不是沈明衍，西门吹雪当然不是来找他的。
沈明衍没料到西门吹雪会出现在这里，西门吹雪同样也没想到沈明衍会在这里，还和他要找的女人……看起来很是熟识。
虽心下奇怪，但面上依旧不显，他目光掠过推开怀里的人后就一直假装看风景，颇有些自欺欺人意味的沈明衍。最后落在被推开才惊愕疑惑转头看到他的女人身上：“黄翠。”
“这位公子、认识黄翠？”黄翠只瞧了一眼就不敢再对上他的眼睛，但门口这位剑客，无论长相还是通身气势都极为出挑，按理说只要见过一面，都不会轻易忘记。然而黄翠又确实对他没有任何印象。
“玉眠阁花魁黄翠。”西门吹雪直接点明她的身份，又问，“一年前从京城来此的人，是谁。”
西门吹雪接连着两句话，成功让沈明衍将注意力转回到前面的两个人身上。
他其实已经得到很多信息，能勉强拼凑出关于吴成的剧情，然而西门吹雪这一问，刚好又填补了他信息中的空白部分。
虽然早就察觉黄翠应当不会来自一般人家，但是玉眠阁花魁…沈明衍起初只觉得这几个字似曾相识，随后才想起之前和明哥攀谈时所听闻的旧事。
“一位从京城来的小公子，为了博当年玉眠阁花魁一笑而举办比试，头奖就是名琴之一的绿绮……”
那个故事开头提到的玉眠阁花魁、就是他面前的黄翠？！
西门吹雪似乎就是来问这一个问题来的，问出后就不再言语，只等黄翠回答。
明明不过是一年前的事情，对黄翠来说却仿佛已经过了很久。骤然听人问起还恍惚了一下。
从京城来到这个小镇的人其实不少，但一年前，又与黄翠有关，还能让人专门来问的，怎么想也只有那一个了。
黄翠再次抬头去看西门吹雪，如果是这般丰神俊逸的剑客，说他与一年前那的神仙公子有关，想想也不怎么觉得奇怪。
她如今的丈夫名为赵阳，虽然比不上陶家陈家，但曾经的赵家也是小镇里有名的富贵人家。一年前，她还是玉眠阁花魁，对直接包下她的恩客赵阳动了情，却不确定赵阳对她的感情。
宋晨公子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仿佛从天而降，完成她的心愿而来。给她无上尊重与深情，让她看清了赵阳对她的在意。直到最后他们两情相悦、宋晨退场回京，现在想来仿佛还是一场梦。
让现在的黄翠来说，她甚至希望当年的宋晨并非演戏，自己能在那场惊动无数人的比试后跟他回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着赵阳生意失败、家道中落、沉迷赌博，她得与他在这里过一辈子的苦日子。
然而人生是没有如果的。宋晨只是听她的意思，出演了一个完美的追求者，黄翠却想成为真正的戏中人。
花魁的故事很短，省去了不该让外人知道的内情后，更多的还是被穷苦日子积压出来的无奈与遗憾。
西门吹雪只为了问一个姓名，在知道那人叫‘宋晨’后便得到了答案，沈明衍却听得更多更仔细。
黄翠没说宋晨是上天派来陪她演一出戏就退场的神仙，沈明衍却也从她的故事中听出了不对。
从京城来的宋晨对花魁一见钟情，甚至能为她搞出派头极大的比试。也不是有什么歧视，只是看现在黄翠的表现，她明显不是什么能为真爱付出全部的性子，却还是在一年前选择了赵阳。而那位所谓爱她爱到为博她一笑就举办大比的宋晨，竟也完全不再争取，直接离开了。
乍一听逻辑没什么问题，但仔细推敲之后，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应当也与如今的吴成无关了。
他们听完黄翠的故事，西门吹雪准备离开，沈明衍也不准备再多留。
赵阳在金铁赌坊欠了许多钱，每次有人来要账都会独自躲避，以前赌场其他负责讨债的人，都会因此对独自在家的黄翠多加敲打，但自从吴成加入讨账的队伍、知道了黄翠的事情，每次都会独自来坐一会儿，不让黄翠背负她不该承受罪责。
而他此次在这里，想问的问题也都已经得到了答案，还因为西门吹雪的出现附赠了一年前的‘真相’。
两人一起离开，沈明衍想起西门吹雪刚出现时自己和黄翠的姿势，试图挽回一些自己的形象：“之前我和黄翠并非……”
“我知道。”西门吹雪说话时目视前方，头上雪白的发带随风扬起，“不必解释。”
他越是这样说，沈明衍越觉得他是误会了什么。
如果这个人不是西门吹雪，他真的想直接吼一句：你不知道！！
但如果不是西门吹雪，他也根本没必要解释。
好不容易在万梅山庄安家落户，他可不想因为莫名其妙的人品问题被西门庄主移除户籍。
沈明衍对西门吹雪的了解还是不够透彻，应该说他完全没机会去深入了解西门吹雪这个人。虽然是重要的主线人物，但到目前为止，除了少数的几次见面，他更多的也只是用别人的面貌去接西门吹雪的剑。
对这个人的了解，更多还是来自以前在书中看过留下的隐约印象。所谓的以前，直接就是上辈子的事。
白衣冷峻、剑术超绝、会出庄去杀那些背信弃义的恶人。
沈明衍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也看不惯作风不良的人——即便他自认为只是有目的的跟黄翠逢场作戏。
大概是发现他的情绪有些纠结，西门吹雪脚步微顿，难得多说了一句：“有书生和黄翠交往甚密，我听人说过。”
他会来找黄翠，要调查当年那个人的事，当然也是事先让人调查过黄翠的，最多只是不知道和黄翠‘交往甚密’的书生就是吴成罢了。
现在这么说，就是在告诉沈明衍，他知道书生和黄翠关系不一般，也知道沈明衍不是原先的书生，沈明衍会在那时和黄翠如此，大约也有他的理由，至于这个理由，西门吹雪也觉得没必要问。
没想到他不准备问，倒是沈明衍先好奇了。
“交往甚密？是怎样的密？”
第14章 沉默的书生（十四）
话一出口，西门吹雪都还没反应呢，沈明衍自己先察觉到了不对。
大概是近期和剑神遇见的次数太多，他也没了最开始那种强烈的警惕心。在听到和吴成有关的事情后，就没忍住去联想了现有线索，甚至就这么不经意的顺口直接说出来了。
西门吹雪可不是天道碎片，肯定要觉得他太过随意了吧。
沈明衍觉得自己已经听到好感度下降的提示音了，嘴巴张了又闭，最终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给前面那句话打个体面的补丁。
被房主降好感度的感觉，实在不太好。
然而他一口气叹到一半，西门吹雪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响起，竟是回答了他前面的问题：“具体如何，我不知。”
在沈明衍的心里，西门吹雪的人设是万年不变的寒冰、永远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然而被他打上冷漠标签的剑神，在面对他有失庄重的问题时，虽然语气过于平淡，还是开口回答了，还在回答后又加了句：“若你想知道，可跟我去珍宝阁。”
珍宝阁负责联络的人见过沈明衍，而西门吹雪这次来找黄翠前，也是让那人收集的信息。
听到剑神的回答，沈明衍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马摇头：“不不，我也不是那么想知道。”
拒绝完，他又怕自己这么说会不会太不给西门吹雪面子了点，于是小心翼翼的想观察剑神。
可惜西门吹雪的表情管理实在太过完美了些，沈明衍在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实在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也无法得知是否冒犯了他。
而且他也不太敢看西门吹雪的脸太久，目光几次假装无意的扫过，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但有的时候，看不情绪似乎也能勉强算一种情绪。
沈明衍大胆猜测了一下，西门吹雪，应当是没有生气？
几次见面，西门吹雪没有无视他，甚至还主动与他对过话，现在面对他有失庄重的问题，还耐心回答了，甚至在他过于直接的拒绝后也没看出生气的样子来。
或许、好像。剑神的脾气，似乎比他一直以为的要好上一些……不止一些。
一直到和西门吹雪道别分道扬镳后，沈明衍都还在想自己这位主线关键人物的事。
天道碎片第三次提醒他往旁边走别挡到别人，终于忍不住问他：“你这一路发什么呆呢，跟傻子似的。”
沈明衍摸了摸下巴，满脸真诚的道：“我在想，西门吹雪可能没那么可怕。”
天道碎片静默了三秒：“哼，区区凡人，本来也比不过伟大的天道。”
“是谁被凡人看一眼就吓得跑路的。”沈明衍不屑的吐槽完，才说出自己的想法，“你说，要不我直接和西门吹雪摊牌，让他比剑放水可行吗？”
天道碎片甚至没来得及反驳他的前一句话，立马就对被他后面的馊主意吓了一跳：“当然不可行！我不是早就说过吗，让主线任务对象知道你的任务，就会直接算任务失败的。你可别作死。”
刚觉得自己想了个好主意的沈明衍顿时焉了：“你什么时候说过的，我怎么不记得。”
天道碎片气的在他头上轻轻跳了两下：“一开始就说过！你倒是好好记住我的话啊！”
沈明衍把小圆球从头上拿下来，无奈的点头：“好好好知道了，我现在不就记住了吗。”
天道碎片还不放心，再次提醒道：“你可千万不能让西门吹雪知道任务的事，不然真的是连我都救不了你。”
沈明衍虽然有些失望，面上却直接打趣道：“小碎片还想着要救我呢，果然还是爱着我的嘛。”
天道碎片整个球顶了他的手心一下：“滚滚滚，谁会想救你啊。你给我好好做任务，不许消极怠工！”
沈明衍边笑着把他塞回袖子里边道：“知道啦，伟大的天道碎片大人。”
刚想出来的计划没几秒就被驳回，沈明衍也只能把注意力放回到眼前的任务上来。
吴成的事情他也算推演的差不多了，只是这个书生的好坏，还是有些琢磨不透。
按黄翠所说，她似乎有委托过吴成帮她找回绿绮，所以也不能确定吴成想筹钱卖回绿绮，到底是为了陶雨竹还是为了黄翠。
如果是为了陶雨竹，那一切阴谋诡计、居心叵测都是他们多心；如果是为了黄翠，那吴成就真的只是欺骗陶二小姐感情的坏书生。
理智上，沈明衍更愿意相信吴成是为了陶雨竹，然而陶雨竹那边疑点太多，无论是她拿钱财给吴成的行为，还是她身上的伤，都能造成一定的逻辑问题。
一旦把吴成的目标往黄翠身上想，前面的疑点就都有了解释。
不知怎的，沈明衍突然有种吴成最后可能会死在女人手中的感觉。于是莫名就打了个冷颤。
吓得天道碎片都关心道：“怎么了？要多加件衣服吗？”
沈明衍现在正扮演着吴成，穿的当然也必须符合穷书生的人设，但里面还是能按冷热来添减衣物的。
他摸了摸天道碎片，忍住没吐槽这个从十岁陪他到大的碎片，不和他斗嘴时偶尔还挺像个老妈子的事。
“我们大概得抽时间去一趟珍宝阁。”他最后对天道碎片道。
想知道吴成到底偏向哪一边，还是得知道他和黄翠到底亲近到了什么地步。
他没从西门吹雪口中问出答案，又拒绝了和西门吹雪一起去珍宝阁的提议，所以哪怕还是准备去问，他也得找个西门吹雪不在的时候。
天道碎片没有定位某个人位置的高级功能，又不能离开他太远去跟踪。所以在结束早上赌坊的工作后，还需要沈明衍自己想办法选个合适的时间过去。
确定西门吹雪没在珍宝阁还不够，就怕和上回一样，他一去刚好碰到西门吹雪后脚也来了。
沈明衍思考再三，决定等西门吹雪去过一次珍宝阁，从里面出来后他再进去。
他坐在和珍宝阁隔了个转角的酒家，直到负责监视的天道碎片返回报告：“西门吹雪出去了！”
沈明衍怕自己会被发现，所以特地派没人能看见的天道碎片查看情报，就算听到西门吹雪已经离开的信息也不着急，等喝完面前的酒，又让小圆球去确定人没再回来，才起身往珍宝阁走去。
即便有天道碎片多次保证，沈明衍还是身份警惕，在进入珍宝阁后找到了昨天见过他的掌柜，再一次出示了令牌后试探着问了句：“庄主在这里吗？”
得到掌柜否定的答案后才真正放下心来。
恰好昨日和他谈过话的联络员从楼上下来，沈明衍也刚好问他黄翠和书生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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