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抵达停车场,曹熠辉从后备箱拿出行李,徐临接过,心想着赶快道谢,走人。却又看见,曹熠辉拿出另一个旅行袋。
“这是……”另一个同事的?
“我的。”曹熠辉似笑非笑,“怎么,蔡静没告诉你,这一趟,你和我一起去?”
徐临瞬间明白,蔡静最初那个慈祥姨母笑的含义。
并非前辈欺负新人——真是领导的直接指示。
“就算蔡静没说,我之前不是说过,你出外勤,搭档是我。”
是。曹熠辉确实说过。而且他外出行动的几次,都是和曹熠辉一起的。
难怪有不好的预感,他早该想到。
蔡静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确实该。
“怎么?”曹熠辉嘴角微微上扬,语音却有点阴阳怪气,“对这安排不满意?”
是不太想和曹熠辉一起去。
虽然同行是谁都无所谓,但不包括曹熠辉。
徐临心口不一:“满意。”
他能有选择的机会吗?
如果早知道……就算早知道,还不是只能乖乖接受领导的安排。
什么都别说了,走吧。
再说下去,就得恭维领导身先士卒,事必躬亲了。
***
飞机抵达G省机场,再转乘高铁到达县城,已是晚上十点。
黄冬先投资的那个项目,偏远山区的旅游开发,距离县城还有两百公里。
今夜去不了了,只能在县城住一晚。
来到后勤科提前定好的酒店,前台办理入住后,二人走向房间。
曹熠辉无奈说:“小县城,住宿条件有限,这家已经是城里最好的酒店了。”
“我无所谓。”徐临没那么多讲究,况且这家连锁酒店也能达到三星标准,装潢其实不差。
推开房门,正想说“房间也挺干净”,声音却倏然止住。
……大床房?
出公差,和同事住一个标间,这些规则徐临都能接受。
如果不是因为和曹熠辉的那点过往,他完全不会在意。
……就算有那么一点别扭,事情已成定局,他也可以刻意忽略,强行让自己不在意。
可是大床房,意味着他得和曹熠辉同睡一张床,这就超出接受度了。
“一定是前台弄错了。”徐临都没敢去看曹熠辉,转身就往外走,“我去找他们换一间。”
来到前台,说明意图,前台核对订单后告知:没有弄错,预定的确实是大床房。
那可能是后勤科的人疏忽了。
考虑到局长出差,后勤科的人定了大床房,忽略了他这个新人。
徐临自己想了一个理由,要求前台换一间标间。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的标间都定满了。”
满了?
因为标间满了所以才定的大床房?
徐临实在怀疑,以他所见的零星客流量,标间怎么可能住的满。可房间定出去了,前台没办法给他换房。
怎么办?只能再开一间房。
报账肯定报不了,自费就自费吧。
“先生,”前台小妹是本地人,口音很重,普通话不标准,性格却很真诚,“我们的房间很宽敞,床具也是标准的两米大床,一间房住两个人完全不会觉得拥挤,您没必要浪费钱。”
徐临:“……没关系。你再另外给我开一间。”
“另开一间,也是大床房。”
“我知道。”
“先生,”前台小妹不知是分不到提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犹豫着不给客人开房,并发出疑问,“你对我们的房间有什么不满意吗?”
没有不满意。房间很好。问题在他们这边。
徐临不好明说,也不想前台多问:“你就给我……”
“没有不满意,房间很好。”曹熠辉的声音乍然出现在身侧——他也跟着下来了。
他站在徐临身边,肩膀几乎贴在一起,用一种微妙的语气朝前台说:“我们刚才小闹了几句,现在没事了。不用换房,也不用另外开房。”
情侣闹了矛盾,吵了几句,一人一气之下要分房睡——这便是曹熠辉刻意给人营造的感觉。
前台一脸“我就猜到是这样”的会心微笑,心照不宣点了点头。
徐临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和曹熠辉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就被人误会成了情侣。而此刻,他成了“吵了几句嘴就闹着要分房睡”,任性胡为的那一个。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曹熠辉已拉起他的手臂,温柔说:“有什么事,回房再说。”
前台安静笑看着他们,隐忍着偶像剧射入现实,磕帅哥CP的雀跃激动。
完了,解释不清了。
为了避免在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徐临只能跟着曹熠辉回房。
进入无人的走道,曹熠辉又换了一副语气:“公费出差,两人一间房是规定。铺张浪费,被纪检监察的人知道了,很难解释。”
怎么可能。特处局和常世的公务部门根本不是同一套体系,不受纪检部门的监管。
再说,这么一点开销,能查到一个局级干部的头上?
骗鬼玩呢。
到了现在,徐临不可能还不清楚,这些早就是曹熠辉计划好的。
可是,为什么。
莫非曹熠辉真的还对他……
神思恍惚地走入房间,门一关,气氛瞬间变得局促。
徐临呼吸有点紧,脑子逐渐混沌,不知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小临,小临?”曹熠辉的呼唤猛然将徐临拉回魂。
“啊?哦……你刚才说什么?”
曹熠辉看了他一会:“我说,很晚了,明天还要早起,尽快上床休息。”
“洗漱,”他看向卫生间,“你先还是我先?”
“我,我先吧。”徐临待在房间里也是坐立难安,干脆一头扎进卫生间。
他冲了一个澡,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并试图说服自己:他和曹熠辉那段往事,早就已经成为过去。曹熠辉心气那么高傲,不可能对甩过他的人还心存爱恋。
出差在外,意外因素很多,一间大床房不能说明什么。
那些暧昧的举动……
对!暧昧是个很难界定的区域,是种完全主观的感觉,只要稍微想岔一点,极易产生误会。
曹熠辉和他相识十多年,没有爱情,友情还存在。
曾经交心过的人,曹熠辉对他好很正常,他对曹熠辉,不是也不坏吗。
曹熠辉遇到任何问题请他帮忙,他可以两肋插刀义无反顾,但绝不代表他对曹熠辉还有情爱。
反之,不也一样?
他有别的朋友,和那些发小死党之间,更亲密的举动都有过,从不觉得有何不妥。
怎么到了曹熠辉这里,距离稍微近了一点,就成了暧昧?
一定是因为曾经交往过的debuff,才导致自己多想。
徐临给所有的不合理,都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一番心理暗示之后,他再一次成功洗脑了自己。
心情平复,他离开卫生间回到卧房。
房间里灯都开着,曹熠辉坐在床头,拿着平板看文件。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抬说了句:“好了?”
随后放下平板,径直去往卫生间。
徐临:“……”
曹熠辉这模样,哪有半点暧昧痕迹。
正好印证他说服自己的说辞,他们之间的距离完全正常,此前的一切,都是某个环节闹了点误会,他自己会错了意。
曹熠辉一脸淡然,似如无事发生。自作多情,局促不安的,从来只有他自己。
是啊……曹熠辉不一直那样吗。
虽心气高傲,阴晴不定,但他很少见曹熠辉有过仓皇失措的模样。
即便方才在前台面前那场刻意营造的误导,曹熠辉也一直很淡定。
气度怡然的神色,波澜不惊的话语——生出误会的,都是别人。
意乱心慌的,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
徐临心中五味杂陈,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没过一会,水声停止,脚步声传出,曹熠辉从浴室中出来。
他换了一身轻薄睡衣,扣子没扣,露出峻瘦紧实的胸腹,身形完美的无可挑剔。扎了马尾的长发放了下来,披散在肩上,沾着水汽,衬的精致眉眼更为俊丽。
徐临下意识抬眼,二人目光无可避免地相撞。
视线瞬间纠缠,曹熠辉的眸色深沉晦暗,压得徐临心口一紧,几乎无法顺畅呼吸。
他急忙错开眼,迅速将眼睛闭上,心虚的自己都莫名其妙。
曹熠辉安安静静走到大床的另一边,躺进被子里。
正如前台所说,标准的两米大床,二人都是骨架偏瘦的体型,躺在床上完全不拥挤,中间还能隔出半个人宽的缝隙。
曹熠辉侧身背对,距离感和分寸感拿捏的十分到位。
两个人都不说话,能再让徐临生出错觉的粘腻氛围,一星半点都找不出来。
如此泾渭分明的界限,还不够说明一切?
所有一切,毫无例外都是他多心。
一股淡淡的乌木沉香味传入鼻尖,徐临因局促而加速的心跳逐渐缓了下来,心绪也跟着放松。
舟车劳顿大半日,没过一会,原本了无踪迹的睡意便席卷而来。
……
一夜很快过去,刨除了胡思乱想的杂念,这一觉睡得意外香甜。
徐临醒来的时候,看到曹熠辉已经醒了。
他极力装作自然,朝他问好:“昨晚睡得好吗?”
曹熠辉面如寒霜:“不好。”
徐临:“???”
昨晚睡觉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昨晚先是因为房间,他生出了一些误会,又自作多情一回,把自己吓得扭捏不安。
后来事实证明,是他神经过敏,想多了。
在他心慌意乱的时候,曹熠辉的表现平静如常——面色沉稳,看不出任何喜怒。
然后他睡了。
夜里没再发生过什么……的吧?
他又试探问:“酒店含双早,我们去餐厅吃饭?”
曹熠辉语气冷硬:“你先去。我冲个澡,过会再去。”
徐临:“……”
昨晚,是谁,又把曹霸总惹到了?
曹熠辉的喜怒,比天变得快,他没那个能力预测得了。
一旦生气,要么哄要么躲,总之不能正面刚。
徐临很多年前,就把“哄”永久剔出了选项。曹熠辉脾气又发得莫名其妙,他不想再费这个神,迅速穿戴洗漱,去餐厅躲避风暴。
昨晚哪根筋不对劲,误以为曹熠辉对他余情未了?
曹熠辉但凡有半点破镜重圆的想法,能是这态度?
他独自去了餐厅,找个座位坐下。一个人吃饭,坐哪里,吃什么,随心所欲,没任何不好。
完全无需不顾自己的意愿,迁就他人。
然而没过一会,正吃着饭,一道影子落在头上。
徐临一怔,曹熠辉刚才说过会来,他以为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来得挺快。
他动作顿了一瞬,又继续动筷,没做理会。
曹熠辉在对面坐下,他还是没理会。
“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曹熠辉的语气是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柔软,看来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主动开口说话,是在朝他服软,示好。
曹霸总的狗脾气,徐临多年前就见惯不惊。他们久别重逢也才几个月,类似的情况已出现过多次。
反正不是他惹的,也不是冲他。
别人都来求和了,揪着不放就是自己的问题。
徐临默默叹了口气,既然已经过了,这么一点小事,何必再计较。
“还行。不难吃。”
连锁酒店的早餐,谈不上美味。
但他对饮食不挑剔,能入口就行。问他味道如何,着实没多大参考价值。
“你吃了些什么,给我也拿一份。”
徐临霎时抬头,惊诧看向曹熠辉。
对方下颌微扬,垂眸看向他,高傲的神情中露着一点难以抑制的笑意。
曹熠辉知道他没往心里去,气氛缓和之后,居然在他面前摆起了领导的架子?!
曹熠辉是不折不扣的省市大领导,他这个级别,无论体制内外,不知多少人想要讨好巴结。
更别说除灵师那些呼风唤雨的灵能。
特殊事务处理局总局局长的权力,大到超乎想象。
曹熠辉从没在徐临面前拿腔拿调摆架子,因此徐临时常会忽略对方的身份地位。
可他已经入职特处局,曹熠辉和他关系是和常人不一样,但对方毫无疑问是他的领导,级别高很多的那种。
如果曹熠辉态度暧昧不清,徐临不知如何应对。
而曹熠辉一旦端正了自己的位置,他也可以把自己放在下属的位置之上。
抛开二人之间七年前的那点旧事,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标准打工人,只要愿意,在领导屁股后面溜须拍马,他可以比谁都熟练。
徐临一点不觉得生气,反而定了心。领导和下属,对他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距离。
他按照吩咐,帮曹熠辉拿了早饭,筷子勺子什么都备好,自认服务到位,没有任何不妥帖的地方。
然后安静等着曹熠辉吃完饭,进行下一步任务。
目的地距离县城两百公里,没有公共交通可以抵达。
特处局联系县城的公安局,借了一辆车。约定时间还没到,那边的局长就已经将车停在了酒店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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