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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顾之徒(穿越重生)——明月南楼

时间:2024-03-14 09:12:01  作者:明月南楼
  “诶诶诶,殿下!”
  钟煜和沈怀霜没走几步,富海抱着拂尘,迎面走上来,半老的面庞上皱纹更深,他低头和气地笑了,鞠躬道:“殿下,娘娘有请,还请殿下和奴才走一趟。”
  “什么事?”钟煜眉心一皱。
  “哎……”富海低头道,“娘娘是有些体己话和殿下说。”
  钟煜反问:“有什么是先生不能和孤一起看的?”
  富海头压得更低,末了,他妥协道:“还请殿下和仙师往这里走。”
  两人置身于满是画像的室中,各类官家女子美态纷呈,或温婉梳妆,或巧笑盼兮,画卷琳琅,铺展了一室,满是墨香。
  沈怀霜从屋内一端望向另一头,画卷入目,他愣住了神,像是被什么忽然撞了下,可须臾之后,手又被钟煜拉过。
  钟煜瞥了眼,面色铁青,拉着沈怀霜,拂袖出了屋。
  “诶,殿下!殿下!”富海头顶冒大汗,抬袖擦了擦,抱着拂尘,小步过去。
  “去和皇后说。”钟煜没回头,心头莫名极其烦躁,握着沈怀霜的手,回头道,“再把婚娶一事搬台面上,孤就同先生回崐仑,避世避个干干净净。”
  富海擦汗连连:“殿下!殿下!”
  道上无人,钟煜低过头看向沈怀霜,遮住了西斜的日头,身形挡在沈怀霜面前。
  阴影覆盖,钟煜垂着眸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怀霜,问道:“先生觉得我刚才说的这话是气话么?”
  沈怀霜看了会儿,勉强笑了笑:“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钟煜长睫颤了下,眸子低垂,像凝着清透的水色:“那你在乎刚才看到的么。”
  沈怀霜心口像是突然被什么撞了下,眼底复现了刚才看到画像的迷茫,他偏过头,费劲地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在乎。”
  “是么。”钟煜握着沈怀霜的手,突然攥得很紧,他像哽住了。
  沈怀霜也说不清楚那是种什么感觉,他其实是在意的,但不好像全天下的人都能明白的情爱,只有他被抛下了。
  “先生……我。”钟煜顿了顿,又勉强道,“这一来一回时间也迟了,我先送你回去。”
  那种心照不宣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了二度犒劳的宴席上。
  宴席上,乐声泠泠。乐女身着红色宫装,大袖雪白,面上都戴了金色面具。琵琶声随宾客入内,从大漠曲一路弹至塞外歌,也奏霓裳羽衣曲。
  宾客盈门,高朋满座。
  在场有军士,也落座了不少未出阁的娘子,大赵转寒,她们身上裙裾轻盈,又披着狐裘,身后火炉燃烧,香风阵阵。
  谢寰入场,瞧见乐场,哟了一声:“这是要奏兰陵王入阵曲的架势,许久不曾听过这样铿锵的乐声,美人作伴,倒是难得让人不想中途离场。”
  谢寰身侧跟着钟煜,因是犒劳军功,今日宴席由秦王代为操办。
  秦王是敬帝第二子,年岁比钟煜要大上半轮,他出身也高,少时被许贵妃和敬帝偏爱多了,性子十分偏激。
  场上四处燃了篝火,中间铺了张错金毯,色红而夺目。
  钟煜才入场,周遭小娘子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含羞带怯,脸颊飞红。
  “你今日怎么不和你先生一起来?否则我们要得到这全场的目光啊。”谢寰推了推钟煜,他才发现钟煜目光一直追在那早已入席的人身上。
  场上推杯换盏,宴席未热,沈怀霜已和场上众多要员寒暄过一番。
  宴席既为庆功,钟煜理应同沈怀霜一起来,但今日两人像有意分开。
  钟煜望了会儿,收回目光道:“先生今日有事,我没让他等我。”
  “……”谢寰失语,“你们怎么了?”
  “没怎么。”钟煜随口接了话。
 
 
第89章 真正意义上的咬他
  秦王在场,见众人差不多都到席了,微发福的面上带着笑,祝酒致辞。
  这祝酒词听不听都没什么区别。谢寰也懒得听,倒了杯酒和钟煜捧去,才撞了下,他发觉钟煜这酒喝了不少。
  钟煜隔着中间十丈长的看台,场上,小娘子手边都有绸布做的花。
  秦王弄出了“献花”这一出,谁要是看中了场上郎君,大可献花,郎君不收便是婉拒。
  席上,有几个娘子遥遥望着沈怀霜,大着胆子提裙子过去。
  娘子心口怦怦,耳畔红得一塌糊涂。
  沈怀霜的面孔生得毫无瑕疵,目光如寒池秋水,衬得面容清俊,气质出尘。
  眼前递来花,他摇头微笑婉拒。这笑给足了体面,哪怕被拒绝了,娘子看得心口一暖,反而展颜笑了。
  她们巧笑几声,围着说了好久的话才散。
  钟煜一杯杯接着喝,眉头皱如疙瘩。
  周皇后坐在席上,瞥向钟煜,低头对富海说了一声。
  场上琵琶声忽然变得激昂,铿锵有力,如千军万马,铁骑踏土而来。
  舞池中央,云纹如同牡丹盛放,篝火燃烧,场上奔来红衣女子,身上轻衣如薄纱,金环相撞,腰肢款款,面容皎皎,她缓缓掀起眸子,眼中妩态天成,轻盈一笑,场上的目光几乎全都吸纳在她身上。
  这正是戚丞相家的孙女。
  戚小娘子京中闻名,才色双绝。
  鼓声激昂,如落急雨。
  红衣下,戚澜露出白玉似的指节,上下抬手,舒展身躯,又飞速地转起了圈,红裙如泼墨般旋开。
  她脸上带着笑,一圈圈转着,朝钟煜看了许久。
  场上喝好声传来。
  钟煜没在她身上停留过一刻。
  戚娘子稳住面上神色,扯了嘴角。
  琵琶声激昂,柔肢如细柳,又一个飞旋。
  水袖击打上钟煜酒桌,红纱如花拂过。
  戚娘子跳得气喘吁吁,只等钟煜喝酒,可他压根没理会她。
  乐声渐渐止下,琵琶箜篌乐激昂转为舒缓,琮琮乐声如轻薄的纱,悦耳、酥麻,细细拂过耳畔,骨头都要听软。
  戚小娘子款款一拜,垂下眸子,在乐声中退下。
  “仙师觉得如何?”皇后朝沈怀霜看了过去,挑起眼尾红花钿,目光一刻不移。
  沈怀霜面容俊秀,垂眸时,姿态分明委婉,白衣出尘,语落如珠玑,嘴巴竟巧得很:“娘子容姿甚美,矫若游龙,难得一见,确实绝色。”
  皇后眨了两下眼,笑了起来,客气地偏头,朝沈怀霜敬了杯。
  钟煜手放在桌上,攥住酒杯,指尖温度捂得酒都热了。
  沈怀霜回敬皇后,又道:“不过世间情谊讲究相知相许,殿下与娘子才初见,不急着定论。”
  皇后面色一僵硬,又勉强笑了笑,放下酒杯。
  昭成早忍不住哑声笑了笑,亏得是沈怀霜是世外人,不讲究这些虚礼。
  钟煜举杯,朝沈怀霜遥遥敬去,却不是舒展模样。
  红色宫装的宫女鱼贯而入,呈菜斟酒。
  挽了高髻的宫人朝钟煜贴去,怀中抱玉瓷瓶,玉瓶碰向酒盏,沾了一下。
  宫人漆黑的眼瞳眼波流传,正是刚才场上的戚小娘子。她嘴角含笑,有意朝钟煜靠近了些,胸前丰腴半露。
  钟煜偏头,推开酒桌。
  戚小娘子手一抖,酒洒开些许,委屈道:“殿下,是妾比不得旁人么?”
  钟煜不说话了。
  难得烈火脾气的殿下肯顾忌旁人几分颜面,没把话说尽。
  只有座上皇后悄然不作声。
  众人可瞧得真真切切,殿下和戚小姐越交谈,这脸色越是难看,前者面色黑沉下来,极其不快,后者面色泛白,眉头颦起,似有怨恨。
  “戚娘子,殿下这脾气见你是姑娘,已算收了。有个道理,我想替殿下告诉你。”谢寰脾性不似沈怀霜周全,开口无所顾忌,目光朝底下戚小娘子下撇的嘴角落去,看了半晌,痛快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天寒地冻,你还是多穿些衣服吧。”
  戚娘子脸色煞白。
  她环顾一圈,发觉场上不仅其他女子都看着自己,连同朝臣也是。
  酒壶重重放在桌上。
  戚娘子一拂袖,啜泣两声,捂着眼睛,急急奔离了席。
  谢寰见钟煜沉默不作答,又凑过去道:“被逼婚,你心情不好?”
  钟煜只说了句话:“逼不逼婚无所谓,我在意别的。”
  隔着席上那么多人,他的目光只落在沈怀霜面上,看一眼,心口淤堵一分,到后来,喉头咽下的酒泛了上来。
  谁逼迫他,强迫他做什么,不过是闹剧。
  他有的是理由和底气拒绝,可唯独看到沈怀霜这神情,叫他难受。
  钟煜从座上站了起来,臂上挂了披风,朝谢寰颔首点头:“今日多谢你了。”
  “你不等你先生一起走么?”谢寰声音从后面传来。
  “不等了。”钟煜摆了摆手。
  酒后三巡,席上众人攀谈起来,玩起了酒令。
  宴席中场,世家子纷纷拿来投壶嬉玩。
  小娘子拔了步摇簪子,借着乐声,数拍子,玩传递令。
  钟煜孤身离席,披风也不曾带上,天地间寒风刮来,竟是飘了白玉似的小雪。
  宫禁红墙琉璃瓦,落雪时最美。
  钟煜脚步踏过卡在石缝间的污雪,身影隐在了夜色中。
  宴席上,皇后见钟煜座位一空,脸色更加难看。
  谢寰在座上转了转手里杯子,越回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朝沈怀霜走去,举着酒杯,还未开口,沈怀霜已问道:“殿下可有说过他什么时候回来?”
  谢寰旋即指了指钟煜远去的方向:“他心情不好,还得仙师你去劝劝,刚走没多久呢。”
  “多谢。”沈怀霜起身离席,撑开了手里的竹伞,“我去找他。”
  那顶十二骨的油纸伞承接住了伞顶上的落雪。
  窸窣,窸窣,白雪沉沉地落满整个伞面,盖住了伞上原本绘上的墨梅。
  这墨梅是钟煜给沈怀霜画的。
  那天钟煜呆在沈怀霜府邸,见有空的伞面,就提笔给他画了上去。伞面很好看,墨汁如泼洒,晕染了小半幅伞面,远远看上去,几可逼真。
  沈怀霜发现钟煜是真的会画东西,笔触简单,落笔有灵。
  他就撑着这柄伞走在风雪里,天气寒凉,冷意从四面八方浸透到骨髓里来。他一路问过宫人,终于和钟煜走过的长廊上找到了他。
  沈怀霜身上穿着白衣,独行在窄长宫道,影子长长拖曳,又出现在墙头。天地间仿若落了这一道雪光。
  他一眼就看到了支腿坐在长廊上,钟煜身后晃动发带,高举过手中酒壶,仰头灌了下去,喉头一动,酒渍被他尽数抹去,黑衣垂在灰瓷上。
  月长影子纤长,独他一人。
  这个酒味是白堕春醪。京中新兴的酒。——名字也是新起的,从前也不叫这个名字。
  沈怀霜很早之前和钟煜说过他有次骑马下山,春日里偶然经过杏花酒家。
  白堕春醪这酒实在闻名,他尝了一口,自此以后难忘,这酒竟成了他平生最爱的酒。
  钟煜喝过很多酒,这酒,他听到就很想试一下。
  沈怀霜说,白堕春醪,名字好听,酒也烈。酒色清澄,味道醇美,若是喝醉了,可就不只是宿醉一晚上。
  钟煜当初听沈怀霜随口一提,这酒名他就记到现在,好几次,他下了崐仑山也去找白堕春醪,骑着马,一圈一圈地找,却没有在镇上找到任何一家杏花酒家。
  当地人都笑说这酒的名字怎么这么好听。
  春醪酒是洛阳一地的名酒,崐仑山下地处中原,要等来这酒,怕是要用快马来运。
  沈怀霜说的不会骗他,可钟煜的的确确没有在崐仑山下找到,再后来,等他第一次打到味同此酒的佳酿时,已是六月。
  店家说:“白堕春醪,这名字可以拿来用吗?郎君真真是懂行的人。”
  好像之前,这世上就没有这种酒。
  “子渊。”
  听到身后传来人声,钟煜回头看去。
  记忆里,站在长廊口的人与此刻重叠,他偏过头,收了酒囊在怀中,起身时,身形勉强能稳住,倒叫人看不出他已经在将醉未醉的边缘。
  沈怀霜走过去,酒气铺面。
  钟煜是真的醉得厉害了,他迎上前,握着沈怀霜的手,陡然用力。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
  鼻息间全是钟煜身上的酒气,两人胸膛相贴,却比之前滚烫。
  沈怀霜浑身一僵,往后避了避,他一动,臂膀上的桎梏更紧,像要把他往谁的血肉里揉,又被钟煜紧紧扣了回去。
  乌木伞哗啦一声落地。
  “你别动。”声音沉沉,威压似的。
  耳畔传来低沉的声响,语气带着冷,摁在沈怀霜背上的手更重,半天都不让他分开。
  钟煜捧起了沈怀霜的脸,低眉看去,眼神透着光,却比夜色更深沉,浓得像墨。
  那双手凉得像冰,又落在他脸上。
  沈怀霜整个人都起了一身战栗,却是知道,钟煜怎么能在这风口呆那么久?
  钟煜眸色一沉:“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么?”
  他不在意他喜欢谁。
  他也不在意他是不是要娶妻。
  沈怀霜却答:“要我在意什么?”
  这时候,钟煜竟恨极其了沈怀霜。
  他忽然惩戒似的在沈怀霜脖子上咬了一口。他磨得齿畔间全是甜腥味,这一口不松,又掀起眸子,自下而上看他。
  沈怀霜倒吸一口气,推开钟煜,愠怒道:“你发什么疯!”
  钟煜默默朝后退了两步,抹开了唇边的血色,嘴角血色更浓,他又低下头,咂了下味道。他没觉得自己爱慕错了人,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沈怀霜,他心口抽疼,恨不得把这个人关起来,好好问他,到底懂不懂世间情事。
  身前人在僵硬,钟煜脑海又涌过一个强烈的念头,如果可以,他为什么不造一间奢靡的屋子,藏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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