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淙看着林谷禾手里的冰淇淋没接,林谷禾伸了伸手,“吃吧,专门给你买的,你不挺喜欢甜的吗?”这么拿着怪累的,他坐下来,“放心,不会嘲笑你。拿着,要化了。”
域淙还是没接,林谷禾“啧”了一声,将冰淇淋塞他手里。
然后从山地车后叉上挂的行李袋里掏出修理工具,将大纸箱划开,跟域淙说,“想了半天没想好要怎么办,直接开了。”
域淙靠着椅背,露出很随意的姿态,“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林谷禾将工具收起来,“什么?”侧头看域淙。
“巧克力。之前的蘑菇也是,我好像并没有明显的表现出来。”域淙吃了口冰淇淋。
林谷禾停下手里的动作,歪头想了想,“可能我比较善于观察?”
说完他又笑了笑,也将背靠在椅背上,“成长的环境使然吧。我成长的环境……怎么说……需要察言观色,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不能做让人厌烦的事儿,通过别人的微表情或行为……来判断对方真正想表达的是什么,然后做出既不让别人为难,也不会让自己难堪的抉择。”
有时候不得不感慨天时地利人和,若是平时,林谷禾绝不会向别人这样剖析自己,别人可以对他有各种评价,但不是从自己嘴里说出去以此来评判他是怎样的人。
“会很累吧。”域淙看着林谷禾说。
林谷禾勾唇笑了一下,眼神有点落寞,“没有人不喜欢坦荡自在的生活。”
域淙点头,嘴里时不时发出咬脆脆的锥形蛋卷的“咔嚓”声,语气精神了些,“说的对,没人不喜欢坦荡自在的生活。”
林谷禾坐起身,将箱子打开,听域淙又说,“你好像从来不感兴趣我的事情。”
林谷禾侧头看他,“比如?”
域淙耸耸肩,“为什么骑行,为什么不回国,为什么去荷兰…….”
“你想说吗?”林谷禾问。
域淙看向对面高台,视线没有聚焦,摇了摇头,“暂时不想。”
“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林谷禾拍拍域淙的肩膀,“你也从来没问过我的事情,谢谢。”
“谢我没问你?”域淙挑眉看他。
林谷禾无奈,“是谢谢你尊重我。你如果问我,我内心可能不愿意说,但我们相处了一段时间,你给予我不少帮助,为了避免你为难或者为了维持我们之间良好的关系,我可能会说点什么。有可能会说实话,但那不是我意愿的;也有可能会撒谎,但我不喜欢撒谎。”
“你可以一句话都不说。”
林谷禾笑了一下,“像你一样吗?”
林谷禾心想,所以你是我想成为却无法成为的人。
域淙想了想,好像自己的确是这样,肯定道:“嗯,你可以像我这样。”
林谷禾摇了摇头,“价值观或者性格的塑造不是一朝一夕的,我在……向你学习。”其实林谷禾说这么多,这样剖析自己,心里难免有点忐忑,“你会觉得这样的性格无法理解吗?”
域淙揉了揉林谷禾的头,像之前那样,“我尊重每一个客体,尊重每一份不同,而且你很温柔。”
林谷禾的脸一下子火辣辣,“哪个男人乐意被别人说温柔啊。”为了掩饰心里的害臊,他也在域淙的头上也揉了揉,不知道是不是发质的原因,跟自己头上扎手的感觉不一样,“为什么搞得你比我成熟似的,我比你大两个月,好吧?”
“大两个月算什么大。”域淙拉过林谷禾身前的箱子,“我看看你说的盲盒。”
“《致富之道》?”域淙拿着书疑惑地看着林谷禾。
“.…..”
“熊猫发箍?”域淙手里拿着女生专用的发箍问。
“.…..”
“哪里买的盲盒?”
“.…..朋友寄过来。”林谷禾咬牙说道。
域淙挑眉,仿佛在说,‘还说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第二十章 布拉格(3)
韩天寄的东西不少,除了那本林谷禾根本用不着的《致富之道》,居然还寄了两瓶茅台,大部分都是吃的玩的,小孩子的东西占多数。
上次去达米安家后,林谷禾跟韩天聊天,随口提到‘没给小朋友带礼物’,韩天记心上了。虽然电话里没说明白,林谷禾也能猜到韩天的意思。
在国外和国内一样,去别人家不能空手前去,最好携一道菜,一瓶酒,一束花。双手空空显得不仅不够得体,还不礼貌,而且沿途还有很多人给予自己帮助,有一些已经不记得地址,有一些还勉强留有印象。
两人留下了小部分吃的,剩下的林谷禾根据印象中家庭情况以及地址纷纷转寄了出去。
寄的时候,对于他和域淙共同认识的人,林谷禾在卡片上替域淙加上了问候,并告知两人的近况。
林谷禾从邮局出来,看到域淙正给一个小女孩戴熊猫发箍,小女孩穿着天蓝色的裙子,金色的头发天然卷,脸蛋儿丰满柔软,弥漫着婴儿肥的可爱,他的父亲推着婴儿车站在他们旁边。
小女孩戴好发箍后转身抿着笑,一只手摸了摸头上的小熊猫玩偶,害羞地走向她的父亲,接着小女孩的父亲拿出手机给小女孩拍照,眼里的骄傲不加掩饰。
林谷禾还留了一些体积小重量轻的玩偶,有钥匙挂坠也有发箍,想着身边如果有小孩子喜欢可以给他们。
林谷禾走近时,小女孩父亲将小女孩抱怀里,听见他对域淙说了一句什么。
域淙摇了摇头,也回了句捷克语,他看了一眼林谷禾,手轻轻抬起指向他的方向对小女孩的父亲又说了一句什么。
林谷禾茫然地看着前面三双眼睛都将视线放自己身上,摸不着头脑,尴尬地轻轻挥了挥手。
小女孩父亲抱着小女孩推着婴儿车转身离开时,对林谷禾说了句跟域淙说的一样的话。
林谷禾觉得应该是‘你好’或者‘再见’之类打招呼的常用语,也现学现用对小女孩父亲回了句捷克语。
域淙听见林谷禾说的捷克语,唇角勾了勾,不太像平常的笑。
林谷禾瞧见了,瞬间明白刚才那话估计不是自己理解的意思,“笑什么?”坐下时长椅发出“吱”的一声,“没想到你还会说捷克语,这位小兄弟挺有才啊!刚他说什么了?”
域淙勾唇看他,心情不错的样子,“不应该问你刚说什么了吗?”
林谷禾不上套,“我偏不问。”他站起身,歪了歪头,“走,逛逛去。”
域淙心领会神,站起来推上公路车,点点头,“行,逛逛。”
林谷禾上一次说‘逛逛’还是在奥洛穆茨,两人因为这两个字骑着车沿着大大小小的街道转了一圈。
林谷禾喜欢自行车上的风景。
自行车轻巧地滑过古老的石板路,感受着古老城市的韵味。阳光透过色彩斑斓的建筑洒在街道上,让每一块骑行路面仿佛铺满了金色的梦幻。
他们将行李卸在酒店,自在地穿梭在石桥和小巷之间,每一次弯道都是一次对历史的穿越。
古老的建筑、古堡和教堂在街道两旁拔地而起,仿佛是时间的见证者,周围时而响起的清脆铃声,是敲开古老大门的现代靡音。
他们骑到布拉格老城广场,现在正值旅游旺季,广场上的咖啡馆和露天餐厅的户外座位坐满了游客,广场上熙熙攘攘,人群聚集。
林谷禾和域淙骑着车穿梭其中,前方有不少姿势各异的雕塑,周围围了不少人,两人从旁边骑过,穿着甲胄一动不动的骑士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林谷禾惊了一下,捏住刹车停下来。
林谷禾望着骑士,骑士没理他,甚至眼睛都没动,僵硬地将瓷缸递过来,林谷禾眼看域淙快骑出视线,赶忙从兜里掏出两个硬币丢进瓷缸。
离开前,林谷禾看见有个小丑突然向走近的小孩俯身一探,小孩吓地赶紧跑开。
林谷禾出了人群,看到域淙正站在声势浩大的演奏外围,表演的演奏者们围成弧形,手里皆拿着乐器,林谷禾只认得出大中小提琴、长笛、双簧管、木琴。
演奏已经开始,声音非常的悠扬,人声嘈杂的环境里,这里仿佛是被隔离的天地。
“这个什么曲子?”林谷禾小声的问域淙。
域淙原本听的认真,听见林谷禾问他,看了一眼林谷禾的自行车,“刚去哪儿了,停下来就没见你了。”
林谷禾“嘿”一声,模仿骑士的表情和伸出瓷缸的动作,“那雕像给我吓一跳,但还挺好玩儿的。”
域淙配合他,煞有其事,“你可以把他替下来了”,推上自行车调了个弯儿,“走吧。”
“诶……去哪儿?我想听听音乐。”林谷禾把域淙叫回来,继续站在外围,又小声问,“知道叫什么吗?这曲子。”
“新世界交响曲。”
此时悠扬宁静的前奏逐渐被轻快活泼的节奏取代,林谷禾忍不住轻呼,“靠,这走向啊。”然后才诧异地看了一眼域淙,“还真知道啊?”
“你刚没来的时候,指挥介绍过了。”域淙一只手抄兜里,一只手放在公路车车座上,好整以暇地说。
“.…..”
域淙眼睛也看着人群中心沉浸表扬的演奏者,有点恍惚,“我以前听过。”他跟林谷禾解释,“是捷克比较有名的古典音乐。”
林谷禾看着域淙,“但你不喜欢。”
域淙笑了一下,垂眸看向林谷禾,“你又看出来了?”
见林谷禾还在看他的眼睛,域淙推了推他的头,“没有到不喜欢的地步。”想了想,过会儿才说道:“只是音乐不像文字也不像语言,无论过了多久,它会深刻的存在你的脑海里,一旦旋律响起,你会清楚的记得什么时候听过,在哪里听过。”
林谷禾点头,“我明白,你想说它有故事性。”
“可以这么说。”
林谷禾又转回头看着他,“那也可以很简单啊。”
“?”域淙疑惑地看向林谷禾,两人四目相对,音乐从活泼的节奏过渡到激昂的结尾,弦乐器和木管乐器——大小提琴、低音提琴、长笛、单双簧和巴松管同时奏响,整个曲子在高潮处达到极致。
激昂的曲调慢慢洒下余韵时,林谷禾回头看着站起来致谢的演奏家们,“一首音乐可以不只有一个故事。
就好比,从此刻开始,这首曲子会有新的故事。
我们骑着车踏过无数的石板,穿过大大小小的小巷,这是故事。
你站在这里等我,我站在你身边,周围熙攘的人流,各自承载生活的繁琐,在旋律的引领下,我们共同沉浸在一片宁静,这也是故事。
你看,风吹拂过,不同于往日的风,它沾染旋律的韵味;阳光洒过人群,不同于往日的阳光,曲子的余韵在广场的每个角落荡漾,这些都是故事。很完整对不对?”
域淙看着林谷禾没说话。
林谷禾愣了一下,域淙眼里沉沉的,像神秘的漩涡,他张口想说的话在舌尖绕了两圈,又跑了回去。
“然后呢?”域淙问,发出的声音依旧低低的。
林谷禾一时没回过神,“嗯?”
“你不是没说完?”
“哦,”林谷禾摸了摸寸头,“我想说,以后,当你偶然听见这首曲子,你会记住今天硌得你只能站起来踩踏板的石板路、穿梭过的小巷、和煦的风,金色的阳光,还有给你讲故事的我。”
演奏间歇,有电视台的人记者在采访刚才的指挥,人群没有散去,域淙已经推车往外走去,“走了。”
林谷禾跟上,“你同不同意我刚才的观点?我觉得还挺有道理的。”有个女士从他前面穿过,他停下来让她,然后又追上域淙,“我以后听到这首曲子,我肯定会想到你。这首曲子在我这里的故事只有你一个。”
域淙的脚步顿了一下,没说话,广场上不停有人穿梭,他不断停下来又不断往前走,又听见林谷禾欠欠地说:“还会记得我给你讲半天,但你没有给我反馈,很打击我自信心。”
域淙只得停下来,等林谷禾推着车跟他齐平,他有点无奈地看着林谷禾,叹了一口气,“败给你了。”
这不是林谷禾想要的答案,但看着域淙的表情,心里却奇异地升起隐秘的愉快——好像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的那种愉快。
从广场南面出来,林谷禾见不少人时不时抬头仰望前方蓝色尖顶的钟,他连续拍了拍域淙的手臂,有点激动,“这是不是就是那个著名的布拉格天文钟?”
林谷禾之前听说过,布拉格天文钟是世界上最古老且仍在运行的天文钟,不止有报时的功能,还可以显示太阳、月亮、星座在宇宙中的位置,以及每天日出、日落的时间。
域淙‘嗯’了一声,拿出手机看了看,“快表演了。”
“什么表演?”林谷禾环顾四周,周围的人基本都抬头望着天文钟,他也好奇的抬起头。
“每小时整点,”域淙指着天文钟钟面上的三个小门状的窗户,“三个小门打开,会看得到耶稣基督和十二门徒的雕塑。
这些雕塑通过钟表机械装置的运动,逐渐浮现在钟面的特定位置,就像是一场宗教历史的缩影。”
林谷禾赞叹,“好厉害,就像在看时光的流逝。”
第二十一章 布拉格 (4)
域淙指着钟面的两侧,“待会儿,还可以看到四个雕像。”他看了林谷禾一眼,确定他还跟随自己的视线,“那儿,顶部,看到那个钟形屋顶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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