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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谓迷恋(近代现代)——赋予青山

时间:2024-03-16 09:41:35  作者:赋予青山
  舞曲演奏过半,他们站在摇晃着身躯的人群中央,像是有看不见的暗流隔出一片区域,慕稚生出几分安定与自在。
  但廖松琴的存在本就不该让他自在。
  慕稚试图往角落钻,“我去拿点饮品。”
  然而腕上一紧,慕稚猛地回头,对上廖松琴黑沉沉的眼。
  那种熟悉的悸动又漫上心头,慕稚喉咙发紧,短暂地失去了声音。
  “嗨。”一道女声插进来。
  两人这才发现舞曲已经结束了,一位金发女孩走过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廖松琴,“要和我跳舞吗?”
  廖松琴手上兀地用力,慕稚都有点疼了,轻哼一声。
  他这才松了手。
  “你弟弟?”女孩个子高挑,穿着高跟鞋与慕稚几乎持平,她露出个笑,对着慕稚又问了一遍,“小甜心,可以把你哥哥借给我跳一支舞吗?跳完就还你。”
  慕稚强压着还在狂跳的心脏,一心只想着离廖松琴远些,闻言也顾不上别的了,一个劲点头。
  女孩轻笑着,来牵廖松琴的手。
  这次又是没能成功。
  廖松琴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他看上去得体而温雅,微微低头直视着女孩的眼睛,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他不是我的弟弟。另外,抱歉,我的舞伴会嫉妒,请不要这样做。”
  慕稚落荒而逃。
  他趁着新一支舞曲响起,周围的人群开始移动,找准空隙就钻了出去,一路跑到屋外的花园。
  廖松琴是不是疯了?
  他喘着气,两手撑着膝盖,好一会儿才平缓了呼吸。
  廖松琴明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思,为什么还说得出这样的话?
  慕稚不自觉抚上嘴唇,一年前那个夜晚留下的余温犹在,他抬起头,看到玻璃移门上映出的自己,黑色织金的面具贴合着他的上半张脸,鼻梁挺翘,露出的唇鲜红湿润,是慕稚羞窘之下自己咬的。
  狼狈至极。慕稚自己都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因廖松琴而变得不够得体,变得胸腔轰鸣,行为都不受控,几乎要不像自己。
  慕稚眨眨眼,这才发现眼眶竟有些湿润。
  “你怎么跑来这里了?”花园那端陆隅跑过来,手上端着块蛋糕。
  慕稚出了层薄汗,花园里空气沁凉,风一吹过来,他微微打了个哆嗦,直起身看向陆隅。
  “我刚刚在厅里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你。”陆隅把盘子递过来,“给。”
  他说着低下头,对上慕稚微微濡湿的眼。
  “这是……”陆隅急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下次不会走开了,你……”
  “陆隅。”
  慕稚打断他,平复了一下情绪。
  “里面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他指了指眼睛,“这是生理盐水,什么都没发生。”
  陆隅半信半疑,还要说些什么,慕稚率先往长廊走去,那里联通着室内,隐隐有乐声飘出来。
  顺着长廊快要走进大厅,慕稚瞥见前方有一道人影。
  南语倚着廊柱,指间夹了根烟,另一只手撩了撩裙摆,抬眼看过来,“松琴刚刚在找你。”
  慕稚此时不太想看见廖松琴的脸,迟疑着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继续往前走去。
  “松琴这个人……”
  擦肩那瞬,南语的话夹杂着零星火光响起,声音不轻不重,“他不太会表达,如果哪里说错了,你别生气。”
  慕稚眨了眨眼,那层浅淡的水汽很快变干,他看向南语的背影。
  “走了。”南语掐了烟。
  陆隅好奇地看着人走远,“松琴哥和南语姐……关系很好?”
  这种话竟然由对方代劳,和情侣间的互相维护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慕稚先前跑去花园的理由也变得明晰,竟然是和廖松琴起了争执。分明是个性格柔软的人,在面对松琴哥时,似乎总会激起些波澜。
  陆隅心想,真是感情很好的兄弟啊。
  宴会后半程,慕稚躲在角落吃了三块蛋糕,在谢绝了陆隅拿来的第四块蛋糕时,隔着人群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具。
  他连忙蹲下身,缩到墙角。
  陆隅不明所以,“……吱吱?”
  不远处,廖松琴没有找到人,面具下的脸色又难看几分。
  “陆,大家都很想你。”宴会主人走了过来,他是在场唯一没有戴面具的,一张亚裔面孔在吊灯下盈满笑意。
  他邀请陆隅,“马上要跳最后一支舞了,不去见见大家?”
  不远处,陆隅出国交换时认识的朋友朝他们举起酒杯,有人还吹了几声哨,“别只和小甜心呆在一起了,来啊!陈还给你备了纪念品,你一直想要的。”
  宴会主人陈对着他们笑了笑,视线转向慕稚,“欢迎你也来。”
  慕稚犹豫着,他能看出陆隅对他们口中的纪念品有些意动,但碍于自己在身边不好走开,冲着那边一个劲摆手。
  “去吧。”慕稚碰了碰他,“跳一支舞而已……没关系的。”
  陆隅震惊地回过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欸?”
  他那堆同学爱起哄,陆隅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拉着慕稚在众目睽睽下跳舞,因为对方从踏进舞池起就有些僵硬,视线也总是低垂着,显然不太适应这样都是陌生人的场合。
  但慕稚说可以,陆隅顿时觉得,那群比饿了两顿的鹌鹑还吵的同学发起了光,简直是神仙在世。
  他脸都有点红了,一把拉住慕稚小臂,往西南角奔去。
  大厅里灯光骤然变了。
  廖松琴站在角落,周围的壁灯暗下去,唯余大厅正中央的吊灯,水晶吊饰将灯火切割成千百份,照亮了灯下十几名年轻人。
  不多时,人群因熄灯而起的骚乱平定下来,悠扬的舞曲响起,周围的人回过神,纷纷牵起舞伴的手,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轻缓地舞动。
  有落单的男女过来和廖松琴说话,但这个高挑的男人一言不发,线条流畅的下颌紧绷着,着了魔似的紧盯着大厅中央。
  “我不太会跳。”陆隅凑到慕稚耳边悄声说,“怎么办啊。”
  慕稚随着舞曲后撤一步,正要说话,脚尖传来一点痛感。
  “……”
  陆隅面具后的脸红透了,结结巴巴,“啊,这下,对不起……”
  近在咫尺的人微低着头,肩膀动了动,发出“噗嗤”一声。
  慕稚压着笑抬头,轻声说,“跟着我。”
  他说着手上用了点力,陆隅顺着力道流畅地换了舞步。在外人看来,两人面具上的羽饰颤动着交错,陆隅一抬手臂,带着慕稚漂亮地转了个圈,又很快迎向对方,亲密而不失分寸地手搭着手跳舞,不时凑近交谈,灯火把他们映得暖融融,像两只壁炉边窝在一起取暖的动物,旁人不敢惊扰。
  “咔嗒”,角落发出一声轻响。
  有人回过头,就见那名一直没有跳舞的男子摘下面具,指节摩挲着面具边缘,像是要将它收起来,却不知是不是力气太大,将它弄折了。
  黑色面具裂开长长的纹路,廖松琴看了会儿,随手扔进垃圾桶,转身走出大厅。
 
 
第7章 无法粘合
  慕稚今夜又有些醉了。
  和陆隅跳完那支舞,他便趁着那群同学围上来跟陆隅说话时遛出了人群,经过长桌时见到几杯色泽鲜艳的饮品,慕稚鬼使神差拿了起来。
  等散场时,慕宁等人站在后门口,他环视一圈,在人群末尾找到了正慢悠悠走过来的弟弟。
  慕稚还带着面具,唇水润润的,一看就喝了不少酒,面具没能完全遮住的脸颊上染着红,见慕宁看他,张嘴露出个笑。
  “……”慕宁扶着他,“傻乎乎的。”
  他帮慕稚摘了面具,被遮挡了整夜的上半张脸终于重见天日,慕稚果然面色酡红,微眯着眼,睫毛不时颤动两下,眼角的小痣朱砂般殷红。
  “认识我吗?”慕宁在他眼前晃晃手,“我是不是你哥哥?”
  慕稚先是点头,随后扭头找着什么。
  慕宁“啧”了声,“你松琴哥哥已经上车了。”
  慕宁要扶着他往前走,慕稚不干了,一甩手,身子晃了两下,继续慢悠悠跟着他们往停车场走,路走得还挺直,至少比另外几位真喝醉了的好。
  回到度假屋,慕宁把弟弟安顿好,拉着几个还没喝多的跑去地下室打电动。
  陆隅也没喝多少,他玩了几局投篮机,跑去给慕稚倒了温水送到楼上。
  他脸皮薄,不敢多看床上的人,往床头柜放了杯子就火速退出去,关门更是跟做贼似的,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等会儿。
  陆隅动作一滞,这个场景……怎么有些眼熟?
  “陆隅。”转角处传来声音,他回过头,看到站在长廊阴影处的廖松琴。
  廖松琴往前走了几步,身上还穿着舞会时的衬衫,扣子一路系到了最上方。
  他对着陆隅笑了笑,“你哥在楼下找你。”
  陆隅不疑有他,“哦好,你要睡了吗?”
  廖松琴不答,反而看着他身后那扇闭合的门反问,“慕稚睡了?”
  “嗯,我怕他口渴,给他倒了杯水。”
  “好。”廖松琴似乎只是随口一问,目不斜视地走过慕稚门前,进了隔壁的房。
  陆隅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蹙眉思索会儿,作罢。
  隔壁屋内,廖松琴换下那身熨贴齐整的衣物,穿上宽松的运动服,下了楼。
  他找出小锅,娴熟地热了牛奶,又找出木质托盘,连同几粒奶片一起端上了楼。南语在楼下玩射击,陆隅也被支开,他这次不必掩饰,直直进了靠外那间。
  房里只亮着盏地灯。
  廖松琴踩上地毯,柔软的羊毛极好地消弭了声响,床铺间一片昏昧,上面酣睡的少年对这个外来者的到来毫无知觉。
  他慢慢走近,将手里的托盘放到床头,上面摆着牛奶和椰汁,都是醒酒的饮品。
  但这个尽职的哥哥没有把人叫醒。
  实木托盘上摆了两粒奶片,在黄融融的灯光下莹润丰腴,看得人口舌生津。
  哄小孩的玩意儿。廖松琴想。
  随后他捻起一片,递到唇边,在嘴里滚了一圈后压到舌下,在黑暗中压制住某种冲动。
  奶片甜腻腻的,不知道慕稚为什么喜欢。他总是喜欢一些廖松琴过去从未接触过的东西,床上的安抚玩偶,摆在玻璃罩子里的所谓盲盒,还有那些柔软、馥郁,让廖松琴连伸手触碰都似乎成为亵渎的衣物……
  他过去从不碰这些。
  床上的人含混地哼哼着,真丝被单随着他的动作滑落,露出半个肩头,廖松琴的目光挪了过去。
  那上面有个蚊子包。
  大概是骑马时弄的……不对,骑装裹得严实,那些牲畜寻不到空隙,那就只能是在换衣服时。
  陆家那小子看到慕稚换上骑装的样子,怕不是眼珠子都得黏上去。
  牙根有些发痒,奶片很快被咬碎,廖松琴抬手试了试牛奶的温度,有些烫,还不能入口。
  刚到他家时,慕稚被烫到了都不好意思明说,只会吐一吐舌头,好像很苦恼地皱起眉,然后用湿润的唇吹凉牛奶,哪怕这样做无异于杯水车薪,却还是会吹很久。
  廖松琴想到这里,缓缓蹲下身,单膝跪在床边。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在单薄的被褥上移动。
  慕稚还穿着那条宽松的短裤,一条腿横亘在柔软的织物上,脚踝细伶伶,小腿肚削直,用手指抚摩时,却能掬起可爱的肉感。
  像是终于找到了落点,廖松琴视线凝滞在那一截光.裸的肌肤上,他的指节抽动着,仿佛随时会做出一些不受控的举动,把睡梦中的人彻底拉回现实,但最终他只是紧紧攥拳,呼吸粗重地用眼神舔舐着那一抹白,直到唇齿间甜腻的味道彻底消散,留下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还不能叫醒他。
  廖松琴在踝骨处又找到一块蚊子包。在过去几个月,慕稚身上那些牲畜们触碰不到的地方,也有着殷红的痕迹。
  即便如此,以往也有他从不敢触碰的地方,那太危险,他会控制不住力道,而慕稚睁眼后也无法承受那样的惊吓。
  但今夜,廖松琴就是想让慕稚醒来。
  ———
  慕稚十八岁那年,慕宁终于去往国外接手父母的产业。
  家里没有适合照顾慕稚的亲戚,他就想起了廖松琴。
  到了入住那天,廖松琴推了公司的事,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家里,以确保小孩会住得习惯。不料,却在对方上门前一小时接到了紧急会议。
  等他从二楼书房里出来,慕稚已经到了。
  “哥哥好。”慕稚换了拖鞋,一双乌黑的眼看着他。
  廖松琴下了楼,提起他的行李,“和你哥告别过了?”
  “嗯,他不许我留在机场,让我快点过来学习。”
  慕稚一左一右拎起两个小箱子,很努力地跟在廖松琴身后上了楼,廖松琴让他分一个给自己,慕稚小声但坚定地拒绝了。
  “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慕稚说,“松琴哥哥,你不用太迁就我。”
  慕稚正在读高三,学校放了寒假,他自从入住廖松琴家就没怎么出过门,整日窝在房里学习。
  廖松琴原本还担心慕稚憋坏,一次过路,却见门边躺着颗脑袋。
  他吓了一跳,再一看,慕稚躺在地毯上仰面睡着,脸上盖了本书,看起来是用功中途不慎昏睡了。
  廖松琴有些心疼,正要把人叫醒,一看封皮:《聊斋志异》。
  他又放下了抬起的手。
  慕稚一觉睡到晚饭的点,醒来发现自己侧躺着,书掉在地上,身上则多了薄毯。
  楼下廖松琴喊:“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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