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卡尔推门进来时,他刚刚温好酒,正在切肉片。
哈维克对于他的到访并不意外,甚至笑脸盈盈的邀请:“又下雪了,喝杯酒暖暖再走。”
托卡尔没有吭声,军靴底厚, 落在地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拉开雌虫对面的椅子坐下,脸上一贯的漫不经心在此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雅尔塔莫名抽风,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谁也不肯见,王宫内外所有事情便落到他和埃尔克头上。
他们两个虽然在王宫不曾担任要职,但作为雅尔塔的心腹,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
目前叛虫全部落网,光是清点,核实身份就用了将近两天时间,不查不知道一查全特么是黑户!
托卡尔开始佩服埃尔克的睿智,隆科达过去的虫口管理系统就像一坨屎!
“吃吗?”
哈维克片了一小碟肉干递过去。
托卡尔没客气,接过,顺便拿起还冒着热气的红梁酒一饮而尽。
瞪了眼自小看到大的雌虫,主动询问:“说说看,你怎么惹他了?”
哈维克碾了一下指尖切肉时留下的油渍,轻声笑起来:“我哪敢招惹首领大人。”
托卡尔舌尖抵过腮帮,冷哼道:“我看你胆子比极北之海都大!”
哈维克放下碟子,摸了下鼻尖,小声解释:“我什么都没做。”
顶多就是知情未报。
托卡尔坐不住了,觉得这小崽子根本还没搞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刷一下站起来,压低声音质问:“那你告诉我那雄虫去哪儿了?你们几个到底在搞些什么东西!”
王宫那几只雄虫估计也脱不了干系,与闫凯多多少少都沾了点关系。
特别是诺兰那家伙,那只雄虫最后在托斯利亚商会直接消失,这么明显的做法也不知道阿尔亚那个老家伙是不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
放就放了也不知道把自己摘摘干净,反而生怕别虫不知道是他放走似的,特地把虫弄到自己的地盘!
这不是赤裸裸的挑衅!
活该他吃牢饭!
哈维克统共活了那二十几个年头,稚气未退的脸看起来异常无辜。
“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
托卡尔背着手,悔不当初。
之前就不应该同意索里亚把哈维克安排到那只雄虫身边,自古以来雌雄之间能发生些什么好事,全特么不是死就是残,好不容易活下来大概率也发疯!
托卡尔现在无比庆幸自己英明神武的决定。
远离雄虫,早死也幸福。
沉吟片刻,直言道:“我不知道雅尔塔对这只雄虫到底有什么执念,如果你知道任何相关消息,别想着隐瞒,那家伙现在正气头上,我也不一定拦得住他。”
哈维克老实的点头,真要追究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可说,闫凯走的匆忙,他也没有问,反正大概率也不会再相见,何苦知道更多,留了一丝念想。
“走吧。”
托卡尔微微侧头,重新推开门,外面是两排站得整整齐齐的禁卫军,手里的枪支全都上了膛。
哈维克表情呆滞的看着外面的阵仗,原本平静的心突然不淡定起来。
这出去了还有回来的机会吗?
托卡尔见状,嘁了声:“现在知道怕了?”
哈维克毕竟还年轻,虽然一早就知道首领必然发怒,但是想象和现实是有差距的,当自己真的面临,怎么可能不害怕。
他咬牙缩起肩膀,小心翼翼的走到托卡尔身后,与小时候犯错的模样如出一辙。
托卡尔瞥他一眼,叹了口气,摇着头率先走出去。
随即便有士兵进来,将雌虫的手脚全部铐住。
哈维克一颗心瞬间落到谷底。
* *
审讯室是一个纯金属打造的全封闭式房间,周围的墙壁泛着深灰色的光。
哈维克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沉重的铰链拖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回响,不停敲击着耳膜,他越往里走手脚越发冰凉。
托卡尔打开其中一扇门,雅尔塔双腿交叠,坐在黑色皮质沙发椅上,见他们进来,尖锐的指甲在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
哈维克突然被两名士兵一左一右的抬起,双手高举,悬空挂在雅尔塔对面。
雌虫身子微侧,单手抵住下颌,若是那对始终保持虫化的瞳孔,几乎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他死死盯着对面的虫,目光冷冽,开口声沙:“哈维克,肖恩家族一共506虫口,自阿里图斯王宫建立之日,便服侍于此,代代相传,足有四百余年,是与不是。”
哈维克心底无限恐慌,低下头,克制回答:“是。”
雅尔塔突然往前倾身,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浮现出一丝笑意,却残忍至极。
“哈维克。”
“属下在。”
“要是等下你的回答不能让我满意,”雅尔塔顿了顿,看着雌虫的眼神冷冽如冰,继续道:“那么肖恩家族,将会在今日,永远消失在虫族大陆。”
第54章 我却是不敢。
哈维克瞬间瞪大了眼睛,心里的恐慌达到顶峰。
他开始剧烈挣扎,偏偏脚不触底,束缚手腕的铁链绷得笔直,随着动作发出哐哐巨响,在密闭的空间格外刺耳。
粗粝的铁片划破表皮,鲜红的液体染红衣袖。
他却全然顾不上,急切的哀求:“首领!首领息怒!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可以杀我!杀我!千刀万剐都可以! 只要您高兴就好!我的家虫是无辜的!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您,您杀想发泄,杀我!杀我!”
哈维克不可抑制的红了眼眶,他不知道该怎样祈求首领的原谅,更不知道怎样才能拯救自己的家族。
随着雄虫数量不断的减少,肖恩家族到哈维克这一代,仅仅诞生他一只虫崽,所以虽然是雌虫,却也是在所有叔伯兄长的关爱下长大,没有吃过太多苦,也没有见过太多丑恶,所以才能养成如今这副略显天真的模样。
可也正是因为他的心里存着的这份纯善,闫凯才会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毫无防备的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雅尔塔目光落在粗重的银白色链条,静静注视着上面蜿蜒而下的鲜红,无端让他觉得兴奋。
空气中开始弥漫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体内的暴戾因子在瞬间尽数觉醒。
他竖成一条线的瞳孔微微扩散,咧开嘴角,神情疯魔。
哈维克见此情景,心口陡然一紧,无边的绝望瞬间将他笼罩。
雅尔塔交换了一下交叠的腿,淡淡开口,完全听不出喜怒,好似闲话家常:“闫凯去了哪里。”
派出去的探子连续暗查三天,精细到每一寸雄虫出现过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有发现,甚至连一件他过去穿过的衣服都没有留下……
那只雄虫就像从来没有在隆科达出现过那般,消失的彻彻底底。
哈维克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抖,惨白着脸连连摇头:“首领,首领大人,请明鉴,他没有说!没有告诉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雅尔塔撑在下颌的手伸出一根小拇指点了点自己的唇,像是在判断雌虫话语的真实性,忽然垂下眼睑,哼笑一声,放下腿站起来,步履平稳的朝雌虫走过去。
哒——
哒——
清脆的脚步声好像每一下都踩在哈维克心上。
见雌虫越来越近,只能死死咬着腮帮肉才不至于上下打颤。
雅尔塔在离他一米远的距离停下,默不作声的打量。
突然发现这只小虫子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大,模样居然也意外的俊秀。
雄虫多喜稚嫩漂亮的雌虫,而雅尔塔比闫凯大了50多岁,对这短命鬼来说他确实已经算不得年轻。
想到他们两只虫之前还吃喝同住,一股无名之火在雌虫心头熊熊燃烧。
哈维克被盯得头发一阵阵发麻,低声乞求:“首领大人,请您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雅尔塔整只虫都冒着寒气,似笑非笑:“他除了你几乎不跟别虫接触,你说你不知道?”
哈维克生怕雌虫生出一点误会,赶忙解释:“我奉索里亚中将吩咐照顾雄虫,只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并未过多与他接触。”
一开始真的就是那么回事。
雅尔塔越看越觉得碍眼,移开视线,继续道:“近日他不是天天待在侍从所。”
“首领大人明查,他的房间是按照索里亚中将的意思安排。”
他只是将原本的房间换到了自己隔壁……
雅尔塔嗤笑:“听你的意思都是索里亚的错?”
哈维克唇瓣抖了抖,喉咙都开始哽咽:“不是,不是……我只是一名普通侍从,都是按照吩咐行事,首领大人请您相信我!”
“相信?”
雅尔塔慢悠悠的走到雌虫身前,伸出瞬间虫化的手臂,掐在他的颈间。
哈维克被迫仰起头,呼吸困难,胸腔闷堵。
雅尔塔目光阴狠,好像一条圈盘猎物的毒蛇,冷声道:“我不相信你,哈维克。”
这只雌虫跟闫凯走得太近,他们之间一定有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首,首领,大,大人,饶,饶命!”
雌虫下手没有半点留情,哈维克在顷刻间因为质窒息双眼上翻,本能求饶。
雅尔塔一言不发的继续收拢手指,雌虫双脚在半空中疯狂乱踢,却都是徒劳。
哈维克浑身肌肉都在抽搐,脑子开始变得混沌,两个肺好像被挤扁的皮球,再也透不出一丁点氧气,然而就在他耳朵开始产生轰鸣时,雅尔塔突然松开手。
哈维克重获自由,大口大口的呼吸,可当冷气窜入嗓子,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雌虫整张脸涨得通红。
雅尔塔背过身,用力闭了闭眼睛,握着拳头的掌心被锋利的指甲搅得稀烂。
他居然……下不了手。
哈维克于他没有任何意义,闫凯却多次提起,雅尔塔隐约有所觉,若想雄虫回来这些虫动不得……
那只雄虫做得狠绝,没有留下一丁点与自己相关的东西,唯独这些活生生的虫……
雅尔塔几乎疼到不能呼吸,直到最后这只雄虫也一样将他完全拿捏。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要走。”
雅尔塔依旧背对着雌虫,他怕听到答案会因此失态。
哈维克脸色由白转青,牙齿咬着嘴唇已经一片血肉模糊。
他想到闫凯又想到自己的家族,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做出抉择,最后凄惨的发现,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哈维克不是多聪明的虫,这样的情况他真的处理不来。
绝望的闭上眼睛,准备催动炎火将自己引爆,却听对面不带一丝情绪的警告。
“你若是敢死,就在地下等着与整个肖恩家族团聚。”
哈维克颤抖着重新睁开眼睛,泪水汹涌而出,望着雌虫满脸乞求,可那张嘴即使到现在这一刻也没有张开。
是与不是,不难回答。
可他应承过,便是说到做到。
雅尔塔无力的垂落肩膀,嘴角勾扯。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兴许从开始这一切就是雄虫的缓兵之计,只等他放松警惕的那刻,远走高飞。
闫凯。
你真真厉害。
这一手玩弄虫心的本事,放眼整个隆科达没有一只雄虫是你的对手。
这些虫的命,早也在你的算计之内。
他们是唯一可以替我证明,你曾经来过隆科达的‘证据‘……
我根本‘不敢‘动他们分毫。
第55章 莫尔比斯
托卡尔一直安安静静守在门外,他虽然疼惜哈维克,但绝对不会违背雅尔塔的意愿。
这是战士对将领的绝对忠诚。
不多时,审讯室的门被打开,雌虫单手插在裤兜,从里面走出来。
托卡尔不动声色的用余光悄悄打量,一身白色军装干干净净,应该是没用刑。这才大着胆子朝里面瞥了一眼,见虫还活着放下心来。
“打算怎么处置?”
雅尔塔转动视线,落在雌虫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是整个虫的气压极低。
托卡尔被盯得心里莫名发虚,过去纵使同样寒气逼虫,却不如现在这般凌厉,好像一把磨光的利剑,靠近不得半分。
雅尔塔停顿片刻,半真半假的开口:“我说剁碎了喂雪鹰你肯吗?”
托卡尔挑了下眉,知道雌虫已经过了那个劲,现在纯粹发疯,便顺着他的话道:“你吩咐我照做。”
“留一块肉出来我唯你是问。”
“我办事你放心。”
雅尔塔冷哼:“从小看大的小东西,只怕你徇私。”
托卡尔面不改色:“军令如山。”
门口两只虫你来我往的杠,苦了还被吊着不明所以得当事虫。听他们毫不避讳的讨论他的生死,原本刚刚放下一点点的心重新归于绝望。
哈维克凄凄惨惨的闭上眼睛,结果还是难逃一死……
托卡尔跟雅尔塔吹了通牛皮,看对方完全没有一点松懈的模样,忍不住用手肘顶了顶雌虫的手臂。
“你悠着点。”
“我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想知道雄虫的去向,偏偏所有虫都在跟他作对。
雅尔塔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紧绷的下颌和太阳穴微凸的青筋依然将他内心的怒意完全暴露。
托卡尔在心里暗暗啧了一声,更加坚定之前的想法,必须与雄虫这种生物划清关系。
连雅尔塔这种疯子都无法逃脱命运的枷锁,轮到他只怕灰都不带剩下。
不过好歹是自己朋友,也见不得他一直抽风,想了想,非常不怕死的建议:“如果你真的想要找他回来就表现得正常一点,就你这精神状态是个虫都得吓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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