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江冬子晓得会不会气死……”
连着完了好几轮,江饮冬听的脸都木了。
江饮冬一只手臂圈住魏鱼的脑袋,隔绝了数不清的污言秽语。
终于,其中一人打了个喷嚏,两人慢悠悠上岸离开。
魏鱼拽开江饮冬的胳膊,长长的出了口气,小脸都被闷红了,他推着江饮冬离开草丛。
江饮冬把鱼抱起来,走到放衣服的地方,两人身上都有草屑,还沾了灰,都心照不宣的没提去河里洗一洗。
魏鱼边穿衣边挠痒痒,见江饮冬沉默,奇怪地问他:“蚊子不咬你吗?”
江饮冬心情还不爽快,“皮糙肉厚,蚊子都不稀罕。”
魏鱼忽然狡黠一笑,意有所指地扫视江饮冬上半身,“不糙,软软滑滑的,手感不错。”
他眼睛又往底下瞄:“你……还好吧?”
几息之后,口不择言的魏鱼被扛起,吊在江饮冬背上。偏生江饮冬脚程越来越快,把他颠的晚饭都要吐出来。
江小心眼儿!
这番折腾,两人身心俱惫,魏鱼睡在他的躺椅上,眼睛一闭就要栽入梦乡。
就在最后一刻,有什么唤醒了他。
“江饮冬,”魏鱼闭着眼睛喊,困的声音有些黏糊,“河边遇到的那两人,好像都是男的啊?”
黑暗中的江饮冬突然睁开了眼,他没作声。
躺椅上的人鱼睡出了小呼噜。
翌日,魏鱼做凉皮,江饮冬在灶屋烧火打下手。
天热,灶膛口的火苗争先恐后往外窜,最是熬人。
江饮冬的汗珠子从额角大滴大滴往下落,淌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垂在锋利的下颌,掉进脚边的木屑沫子里。
魏鱼的鱼尾巴用的得心应手。
他站在灶台边,身上干爽,长发简单束着,昳丽的脸颊被蒸锅熏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动作熟练,待江饮冬端出一盘蒸好的凉皮后,又舀了一勺面糊进盘放进锅里。
忙活好一阵子,凉皮成形了十张,叠在簸箕里。
魏鱼累成咸鱼,方才的劲头没了,便想找个地方瘫一会,瞥见江饮冬在收拾锅碗,准备将凉皮切了调好做午饭。
魏鱼凑过去,见他脖颈上小河一般流淌的汗水,忍不住伸手想帮他抹把汗,还未碰上,江饮冬便偏头躲了过去。
“别乱碰。”江饮冬手上动作不停。
魏鱼:“还没碰着。”
“有帕子吗,给你擦擦汗。”他又道。
离了烧火的地好一些,江饮冬没那么热,脖子上的汗是方才蓄的,他道:“用不着,待会去井边洗脸。”
魏鱼慢吞吞地说:“我见你先前用帕子给我擦鳞片,没有随身带着吗?”
“你要是想用直说,”江饮冬怪异的扫了他一眼,抱臂转过身,“我这糙的,用什么帕子,夏日都用大条的汗巾。”
说罢,他走到魏鱼身前,没体会到他其它的什么心思,只以为他懒得在闷热的灶房待了,才找出什么帕子擦汗的借口。
他倾身拦腰抱起人鱼,带他回里屋躺椅上,转身找出了一方白帕子递给魏鱼,又给塞了把蒲扇给他:“待这凉快会儿。”
魏鱼接着帕子仔细翻看了一遍,没有绣文,也没有任何小标志,就是一块普通的白手帕,料子也不怎好,好几处磨开了线,旧旧的。
帕子是江饮冬小时候用的,他娘去了后,这帕子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收在柜子里,很少拿出来,上回见到魏鱼鳞片受伤,用自己的粗布衫擦着不干净,莫名就用到了它
江饮冬见他动作,怕他又会说什么藏着哪家姑娘的帕子之类的话,“翻什么?小时候我娘给我擦口水的,你嫌弃不成?”
“还有别的帕子吗?”
魏鱼指尖捻着布料,想着小胳膊小腿的江饮冬,一脸不耐的让他娘给擦口水的模样。
江饮冬此时的神情和魏鱼想象的对上了,放大版的。他面无表情,眼角眉梢都透着不悦,伸手去抢魏鱼手里的帕子。
“不想用还我。”
魏鱼两手拽住大把布料不松手,眨着水汪汪的浅色眸子,很是无辜道:“那我就没得挑喽。”
帕子回落到魏鱼手上。
江饮冬出了房门,他做贼心虚般觑了眼门外,拎着帕子擦了擦鬓角的汗,趁机用鼻尖在上面嗅了嗅。
午时,江饮冬分出了五张凉皮送他二叔家,路上遇见一个扛着锄头回家的汉子。江饮冬和他不熟,却被那人嬉皮笑脸拦了下来。
“屋里头有人了,怎不和大伙支会一声,好给你庆贺庆贺。”
这汉子是村里死了婆娘的鳏夫,没钱找续弦,自己一个人过的气闷,平日对江饮冬这类单身汉子无感,这朝知道人家穷是穷,闷不吭声找了姘头,怎么不酸。
除了刘多麦,江饮冬在村子惯常不和人冲突,他斜了一眼这老鳏夫,脚步一绕从他身边走过。
汉子的锄头再次拦在江饮冬面前,他笑出黄牙,“给叔说说,花了多少银子?”
江饮冬眸色发暗,侧头俯视干瘦的老鳏夫,冷声:“叔还是多花银子吃些好的。”
他抬脚把锄头踢一边,那鳏夫和他杠上了,不知天高地厚地用自己的骨头架子去撞人高马大的江饮冬,未料到江饮冬浑身邦硬,反倒把他自己撞翻在地。
江饮冬未留眼神给他,径直往前走。鳏夫无形被羞辱了一番,坐在地上笑了起来,笑的让人发呕。
“俺想花快活钱,你把那姘头带到东边草垛给俺上一次,家底都掏给你。”鳏夫脱了鞋倒沙子,见江饮冬停了下来,说的话污秽不堪,“瞧你块头壮的,那哥儿定耐造,你干软了正好给叔尝——”
一声拳头到肉闷响,老鳏夫的黄牙掉了一颗,江饮冬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按在地上,又是一拳下去,他脸色阴沉骇人,如初露獠牙的猛兽。
“这嘴太臭,下回再熏到我,就不是两颗牙能抵消的。”
鳏夫嗓门被血水堵着咳咳说不出话来,恶毒的眼神黏在江饮冬远去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敛之 16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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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江饮冬将凉皮送到他二叔家,交代了青瓜花生米之类的配菜,便要告辞离开。
江立诚见他面色不怎明朗,似有心事,没强行留人吃饭,询问了他出村盖房的事。
“上回跟你说去外村盖房的事,考虑的咋样了?马上要动工,你给个信。”
江饮冬直接拒绝,“叔,我不去了。”
江立诚不太高兴,亏他相信江饮冬心思放在正事上了,没几天又变回原样。以为他还在想着纪家哥儿,便道:“我给你找媒人说亲,成了亲就给我老实养家!”
江饮冬还没吭声,他二婶一把拍上了他二叔的胳膊,又瞧了他一眼:“说啥呢,前儿请的媒人正给大连打听着呢。”
大连是江连,江月的大哥,江饮冬的秀才堂弟。
“那就再请一个。”
眼看二叔和二婶要吵起来,江饮冬拉了江立诚到屋外院子,低声道:“二叔不必说亲,我屋里的确有人了。”
江二叔愣了,不可置信地瞪了眼,随即眉间的褶子都要挤掉了,回神抄起布鞋就往江饮冬身上招呼,他赶忙拦下,把对江月的那套路上救助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江立诚还是蹙着眉,“你这可是趁人之危。”
江饮冬咳咳两声,张口就来,“没,处着处着日久生情了。”
江饮冬把他二叔安抚好,道这事慢慢来急不得,就跟纪宁来村两三年,依旧和这个村不太相融一样。
江立诚踹他,“嫁进来的媳妇跟纪宁母子俩能一样吗?”
江饮冬离开前,见到了他出息的秀才堂弟,青衫长袍,浑身儒雅。两人从小玩不到一块,长大了见面少更不怎么亲近,但江连是个性子好的,每回见了他都礼貌叫哥。
见着秀才,江饮冬想起了昨夜河边遇到的秀才。
江连他不晓得,那秀才吟唱的功夫可不咋地。
江饮冬进了自家院子,院里的柿子树枝叶又长了,有几枝搭在房檐上,遮阳的范围延伸到了里屋门前。
魏鱼在堂屋摆好了桌等他,见到江饮冬,凳子边垂落的鱼尾欢实的摆了摆,等人开饭的模样分外暖心。
江饮冬被老鳏夫搅的轰鸣的脑袋,看到魏鱼的这一刻,终于归于平静。
江饮冬跨步落座,执起递来的木筷:“你竟未偷吃。”
魏鱼哼哼:“饭食与人一同吃更有滋味。”
凉皮嫩滑爽口,配着清脆的黄瓜丝,酸辣咸凉一齐在口中交织,江饮冬神色诧异,觉得这条人鱼颇有些手巧的厉害。
他和魏鱼连吃了两大盘,盘里剩下最后一口时,两人的筷子撞到了一起。
江饮冬掀起眼帘,手中的筷子分毫不让。魏鱼伸出嫣红的舌尖,卷了唇边的油,小舌咻的缩进口中,抬眼看江饮冬时,眸中渴望的似是眼中人,而非盘中餐。
江饮冬的指腹蓦地一紧,筷子滑了一截,魏鱼趁机把凉皮往自己这边扒拉几下,见江饮冬又要抢,出声阻拦:“我筷子上的口水全沾上去了!”
江饮冬顿住,“那又怎么样?”
“吃别人这么多口水怪恶心的。”
魏鱼说着刺激人的话,语气却轻飘飘,莫名让人升起反抗欲,催促着江饮冬接着做点什么、
江饮冬用指腹的茧子摩挲手中的木筷,牢牢夹住几根凉皮不放,他学着以往魏鱼慢吞吞的语气说:“这上面,也有不少我的口水。”
说罢,手上用力,几根韧道弹性的凉皮被扯断,在盘中一分为二。
魏鱼没了异议,夹住自己那一小份,半晌哼唧了句幼稚。
最后一口凉皮进了两人的肚子。
因着凉皮做出来的效果不错,魏鱼提议他可以做多一些给江饮冬拿到镇上卖。于是两人在午后又忙活了一阵,等着面浆沉淀的时候,江月来了。
江饮冬给她开门,江月一进院子就往里窜,江饮冬随意掩了门,拎着她衣领时,小丫头还贼眉鼠眼的瞄个不停。
“江月,你是个姑娘,跟你哥学学,斯文秀气点成不成?”
江月摊手:“你都说我是姑娘了,为啥要和我哥学呢。”
里屋,魏鱼坐在床上拢了拢衣衫,拿起一本书,装模作样的摊在手里看着。
江月没有上次那般大惊小怪,她走到魏鱼面前,蹬蹬有劲的大跨步变成了小碎步,小脸上起了微红。
江饮冬:“……”
不像姑娘的毛病,见着好看男人就被治好了。
等到魏鱼从书中抬头看过来时,小姑娘嘴唇嗫嚅,好半天才蚊子叫:“魏哥哥。”后脑勺当即江饮冬敲了下。
江饮冬冷着眼看她:“叫魏哥。”
魏鱼弯了弯嘴角,江月看的眼睛发直,当即改口:“小鱼哥哥。”
江饮冬耳朵受不住她含羞带躁,“能不能正常点,别叫这么肉麻。”
魏鱼和她打了招呼,江月笑嘻嘻的从自己随身的小布袋里掏出一把瓜子递给他,又在房中左右瞧,蹭蹭跑到桌前,把一布袋的瓜子全倒上面,江饮冬看那一堆,足足有一斤。
她倒是头回这么舍得。
江月自己搬着小板凳坐在魏鱼床边,这才回了江饮冬方才的话,“叫魏哥我总觉的在叫你们这些臭汉子。”
江饮冬:“……”
他眼神飘向一无所知的人鱼。即使有条鱼尾,再俊俏的汉子也是汉子。
魏鱼噗嗤一笑,江饮冬忍住揪她耳朵的冲动,“再口不择言当心我揍你。”
江月转头甜滋滋地对魏鱼道:“小鱼哥哥,你比花儿都漂亮,是我见过最美的哥儿。”
嗑瓜子的魏鱼:“……”
有朝一日竟有人用他和花比美,饶是他一个美男鱼也不堪承受。
江饮冬此刻倒觉得,江月这丫头的另一副面孔颇有趣。
魏鱼扯了扯嘴角,礼尚往来,“你也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小姑娘,比……比小兔崽崽都可爱。”
江饮冬面上险些绷不住,这都是什么破比方。魏鱼这人鱼,着实太不男人了些。
小姑娘却很吃这一套,心里美的忘乎所以,装乖装的得心应手。江饮冬在一旁听了两三回他们的对话,终是逃到了灶房。
江月说累了,动手给魏鱼剥瓜子,魏鱼拿出江饮冬的那方白帕子垫在下面。
江月一口气剥了十几个递给魏鱼,而后悄咪咪凑过来,“鱼哥哥,你和饮冬哥夜里都睡这一张床上吗?”
魏鱼把瓜子倒进嘴里,边嚼边道:“不啊,还有那张躺椅。”还有那里的鱼缸。
“那就好。”江月松了一口气,虽这是她娘让她打听的,但她自己也很关心,“这床这么小,饮冬哥强壮如牛,我真担心他把你压坏了。”
“咳咳。”魏鱼被呛到,小姑娘连忙给他顺顺背,魏鱼眸子忽闪:“不会发生这种事。”
他们不睡在一起,小姑娘还是发愁,“可是你们这样怎么生崽崽啊。”
“啊……?”魏鱼的瓜子全掉床上,惊诧的眼睛圆溜溜,脸蛋不自觉漫上了红。
小姑娘摇了摇头,兀自嘀咕,“不行,娘说成了亲才会生崽崽,那你们如今还是不用一起睡觉。”
魏鱼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似有道看不见的屏障,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条缝,涌进了大股大股甘泉,浇的他心口不安,蠢蠢欲动。
他后知后觉,这里好像不是他所认知的普通村子。
所以,男人和男人能生子,还能正大光明在一起?
难怪当初江饮冬眼神怪异地确定他是不是男子。也难怪,昨夜江饮冬听着两个男人打架也不稀奇。
但似乎也不尽然。
江月剥的瓜子仁堆成了小山,魏鱼出神的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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