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鱼捋着尾巴上的鳞片,手下忽地用力,揪住一片鱼鳞往外拔,顿时割肉一般的疼,没忍住轻呼一声。
江饮冬仿佛在院子里长了耳朵般,听见声音直接走了出来。
魏鱼抬起头朝他笑,手指搭在尾巴上,掩住那块地方。
江饮冬蹙眉盯着他,蹲下身甩开他的手,比对着人腿的膝盖的位置,有一处鳞片外翻,挨着肉的根部,渗出了点血。
江饮冬在那处看了半晌,拢起的眉头未松,沉着气,“珍珠的事,别瞎折腾。”
“也别整其他花样。”
江饮冬没想到接二连三看到这类场面,会这般难以呼吸,他一个糙汉子都看不下去。
他好似拿着一把刀,架在一个无辜之人的脖子上,让他剜自己肉喂他,只因为这个人的一块肉价值千金,非他自己剜不可得。
他不拿刀架在魏鱼脖子上,却比拿了刀的人更狠。
江饮冬未曾背过这样沉重的负罪感。
他脑子里倏地闪过一丝念头,梦中纪宁的大量珍珠,到底是如何从魏鱼那里得来的?
魏鱼发白的嘴唇动了动,也被自己这几次的行为蠢到了,讷讷点头说好。江饮冬瞳孔幽深,神色沉的骇人,像极了要一巴掌拍醒他。
江饮冬找了块干净帕子,擦掉了鳞片的血迹,脸色恢复了平静,“下次再做蠢事,我就不费时养你了。”
魏鱼垂着眼,一副委屈的小可怜样儿,他抬头瞅了江饮冬一眼,和他对上,又飞快埋低脑袋,闷闷道:“晓得了。”
可惜江饮冬没打算放过他。
江饮冬收了帕子,坐在魏鱼对面,唇边忽地扯出一丝笑,“我不养了,当然是高价出手。”
他抬手捏住魏鱼的下巴,粗糙的拇指摩挲着,“比起珍珠,人鱼大抵能卖出天价。”
手下白嫩的皮肉颤了颤,一张小脸蔫巴巴的,魏鱼小声求道:“真不会了。”
江穷汉拇指上的老茧磨的他好痒!
“不想被卖也成,”江饮冬又添了把火,“想淌眼泪,想拔鱼鳞,找我。”
“我的手劲大,不花力气就能把你的小胳膊捏的又红又肿,甚至直接掐到紫。不仅是胳膊,我会将你的每一寸皮肤,都捏的不成样子,看你哭不哭。”江饮冬松开了手,魏鱼下巴处留了到红痕,眼底恶意升腾。
“拔鱼鳞的活儿我也能做,残忍的话就不多说了。”
他等着魏鱼的反应,却见魏鱼被他松开后,脑袋可劲往下埋,直接埋到了江饮冬胸口的粗布衫上,不让他见到正脸。
以为他被吓的很了,江饮冬伸手撩开挡住他脸颊的黑发,露出两只通红的耳朵和热的发烫的侧边脸颊。
“……”
这是被吓出来的反应?
魏鱼听到江饮冬说他力气大的后半句,就被震的说不出话来,脑子里浮现的全是变了颜色的小人图。
一连串露骨又大胆的话,像是一把火烧到他尾巴上,搞的鱼坐立不安。
农村糙汉子果然不纯洁,荤段子张口就来,还是这么刺激的!
他就这样杵在江饮冬胸口缓了一会,江饮冬也等着他。
几息过后,魏鱼淡定地抬起脑袋,水润的脸蛋上还有未褪的红晕,瞧着被欺负惨了。
江饮冬:“脸怎红成猴屁股?”
魏鱼闻言,脸蛋又爬上一层红,他清清嗓子,平静如水道:“有些人受了刺激感到害怕,是会脸红的。”
江饮冬不再说什么,起身一手环住魏鱼的肩,一手托起尾巴,把他抱回屋。
这事揭过,接下来日子,江饮冬待魏鱼如初。不知是不是错觉,魏鱼总觉得江饮冬对他疏冷了些。
许是江饮冬这些日子很忙,每日早出晚归的原因。听闻村里有人要盖新房子成亲,请了村里的壮劳力帮忙,有工钱还管饭。
早饭江饮冬做,午饭有时是江饮冬早晨多留了给魏鱼,有时是他自己甩着尾巴跳到灶屋倒腾出来的。
晚饭他们才凑一块吃。
魏鱼对这样的日子并无抱怨,瞧他的小肚子,都因为常用尾巴,练出了一层好看的薄肌。
但一个人守着小院,手头除了快被翻烂了的话本,没其它乐子可寻。每次他醒来发现江饮冬已经走了,便觉得难捱。
于是之后几晚便早早地睡着,次日和江饮冬一同吃早饭。早饭时间就那么一小会,说不了几句话,魏鱼白天需要自己一个人待的时间反而延长了。
折腾两次,魏鱼放弃挣扎,安静的闷在江家,乖乖当一条家养小人鱼。
岂料,这日江饮冬下了工,说要带他出门,去江家菜园后的那条小河。
前日雨水下的多,小河涨水快,气温也升上来了,江饮冬一直用凉水冲澡,今日索性等天黑,带着魏鱼一块到小河洗洗。
他瞧着好几日下工回来,人鱼的兴致都不高。
吃过晚饭,魏鱼自告奋勇,道今日要帮江饮冬洗衣裳。
魏鱼日常清爽,不如何出汗,除了做饭的时候,便两天换洗一次,仅占了江饮冬的两套上衣,洗起来也不费事。
江饮冬的褂子日日都被汗水浸透,换下了不当天洗还会发臭。
魏鱼窝在鱼缸里,每晚都能看见江饮冬光着膀子,在井边搓衣裳,搓好晾起来后,会再打一桶水,提到他看不见的地方洗澡。
见到江饮冬避着他,魏鱼倚在缸里,不悦地哼哼。无所谓,反正他耳力好。
江穷汉小气,自己每次洗澡,整条鱼可是都被他看光了。
江饮冬听闻魏鱼说要给他洗衣裳时,笑了声:“男鱼还要这般贤惠,以后媳妇做什么?”
魏鱼不赞同的嘀咕:“我们那有不少给媳妇洗衣裳的贤惠男人。”
他说话的越来越不避讳,江饮冬团脏衣裳的动作一顿,他把衣裳随意扔进木盆,眯起眼睛看院子的魏鱼。
不巧今夜月亮藏在了云层后,连人带尾巴都看的不甚清晰。江饮冬端着盆子走到魏鱼面前,“你给人洗过?”
魏鱼应了声,“我没媳妇,只给外祖母洗过。”
江饮冬眉峰舒缓,莫名愉悦,将木盆搁在魏鱼边上,挪揄道:“稀罕你给我洗衣裳了,贤惠的大尾巴鱼。”
“呸呸,”魏鱼:“你才贤惠,你尾巴大。”
江饮冬帮着魏鱼打水倒进盆里,见魏鱼盯着他的下半身,他道:“莫不是连亵裤都要我脱了洗?”
谁知魏鱼竟点头,“你明日起得早,再洗衣裳比较费时间。”
“你要我待会露着鸟抱你去游水?”
“那当我没说。”魏鱼憋着一口气,好半天嘟囔:“……你今日话好多。”
“有人给洗衣裳,穷汉子受宠若惊。”
魏鱼的衣裳洗到一半,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魏鱼停了手里的活儿,有预感去小河边的期待要落空了。这些日子江饮冬外出跑的多,很少再有人往他家找人。
江家很不顺路,不在村里的主干道上。
门外敲了又敲,江饮冬喊了声:“谁?”
门外人声音中气十足,吼了一声,“你二叔!”
听着心情不咋好。
“二叔等着,我在冲澡!”江饮冬一把抱住魏鱼冲进屋里,草草擦了下鱼尾,就把人鱼往床上塞。
魏鱼没反应过来就被安排好了,行动之流畅,活像常干这档子事。
说起来,这还是魏鱼第二次睡床。
第一回趁着人不在,在床上躺了一天,瞧着江饮冬怪介意,之后他没再干过。他不提,江饮冬自然不会主动邀他睡床。
江饮冬拉开门,把外头的江立诚迎了进来。
江立诚提着酒壶,还贴心的带了一小袋花生米,见着他就叨叨,“开个门这么磨叽。”
“总不能光锭子给二叔开门。”
江二叔先往屋那边瞅一眼,再看到光着膀子的江饮冬和井边反光的大片水渍,信了这个缘由。
江饮冬看清他的动作,神色微敛,嘴上玩笑道:“叔看我屋作甚,难不成想凭空看个姑娘出来?”
江二叔乐呵了,觉得侄子这阵子变化不小。以前跟个心比天高的木头一样,眼睛没放在村里。近日他和江饮冬都在李家做工,发觉江饮冬和村人都熟稔了不少。
“知道想姑娘了就成,改日叔给你好好挑。”
作者有话说:
小鱼:冬子你想姑娘了吗?
冬子:不是姑娘。
小鱼:那想啥样的?
冬子:有尾巴的,鳞片bulin
小鱼:(懂了)我去河里抓,有好多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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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江立诚吃苦耐劳,嗓门和他的力气一般大,一句话嚷的整个院都听的清清楚楚。他农闲时常在外做工,帮人修缮房子,盖新房。村里活少,他长期在别的村子雇主家住,忙活起来十天半个月抽不出空回趟家。
这次李家盖房子的活,便是江立诚给江饮冬搭的桥。
江饮冬把江立诚带到堂屋,点了灯,取了碗,叔侄俩把酒叙话。
江立诚说的多,江饮冬时不时抿口酒,应和几声。
他二叔许是这回在家里待的久了,和二婶置气没处撒,跑到他这不吐不快来了。
说来说去是二叔和二婶在给秀才堂弟相看人家,二叔想帮着他也挑挑,二婶就不乐意了,于是两人就吵上了。
二婶李秋兰心里头想的江饮冬清楚。他死了爹娘,没旁的亲人,要成亲一切事宜还不得亲二叔包揽。彩礼加上置办酒席,可是一大笔银子。
江饮冬只作不知,对他二叔道:“叔不急,我想先攒攒钱,到时候无论哪家的哥儿姑娘,跟了我也安心些。”
江二叔听他这懂事的话听的欣慰,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想开了好,愿意我插手就成。”
“不过我咋听说你家里进了人?白日你不在,烟囱都在冒烟。”江二叔有些醉了,眼神聚不住。
“村里除了摆酒,谁也不会把自家灶房交给别人。”江立诚道:“你咋的回事,莫不是真的学城里浪荡公子那套,偷藏了人在家里?”
江饮冬抿酒的动作一顿,眸子微闪,“哪有什么冒烟烟囱,许是吴婶儿家的烟飘我这上头了。”
他二叔不知听没听进去,嘴上停不住,“咱可不能干这事,看对眼了带着见长辈,可不能先往自己屋里带。”
屋里的确有人的江饮冬道:“二叔不必担心,这点事儿我还是懂的。”
江立诚进屋前的几嗓子,魏鱼听的一清二楚。
他趴在床边,竖直耳朵想听挑姑娘的后续,谁知听的全是江二叔和江二婶如何吵架,吵的厉害了,江二婶又是如何把脏衣服扔给江二叔自己洗,睡觉不让他睡床,赶他到大儿子房间睡等等,听的魏鱼哈欠连连。
他翻朝里侧翻了个身,伸长胳膊想捞一捞江饮冬的枕头,手指尖却碰到一处丝滑的布料。
魏鱼顿了顿,朝着床缝里面摸,抽出来了好几块帕子类的布料。大多是白帕子,黑乎乎的房间里,只有这个色分辨的出来。
魏鱼在每块帕子上都摸到了不同的刺绣,他摸不出是何花样,大抵是花儿和某类成双入对的野禽。
这帕子的布料比江饮冬给他的衣裳的还好,有的是薄纱的,有的是丝滑的,很是清爽,夏日里随身带着也不会累赘。
魏鱼的手指在这些帕子上徘徊,觉得帕子上的凉意,透着指尖传到了心口。
是和先前的汉子一同争抢的那位姑娘送的吧?
绣帕的数量如此多,可见二人的情深蜜意。收了帕子的人将其日夜放在枕边,珍爱程度可见一斑。
那个汉子可怜喽,江穷汉胜算满满啊。
魏鱼记得前些日子江饮冬为他擦拭鱼鳞,用的也是一方白帕。他那时动作快,魏鱼没瞧到帕子上是否有绣花样。
想当初他还半夜安慰江饮冬,不要盲目追着个专门钓人不给准话的,是他自己犯了蠢。
人家不仅不盲目,定情信物都收了一沓。
魏鱼曲卷了下鱼尾,这床到底没睡过几次,不大习惯,还是回他的鱼缸里睡。
江饮冬把喝的烂醉的江二叔送回家再折回自家,已接近子时,去河边洗澡的计划算是落空了。
他进院后没先回屋,在井边三下五除二地冲了澡,扯了廊檐晾衣绳上的干净亵裤穿,这才了进屋。
屋里比院子黑,江饮冬也能看到床上是空的,水缸里倒是缩着个影子。
悄无声息的,瞧着早就睡下了。
江饮冬动了动嘴角,无声地笑了下。
这么自觉,他以为这鱼要赖在他床上不走。
翌日。
魏鱼和江饮冬一起吃早饭,入夏天亮早,江饮冬问他怎么不睡懒觉了,魏鱼说不困,还要把昨个没洗完的衣服抓紧洗了。
江饮冬筷子停了下来,就昨日那茬和他道歉:“今晚去成不?迟一天,那河水也退不了多少。”
魏鱼低头嗯了声,没说别的,显然兴致不高。
江饮冬也觉得昨日不凑巧,好不容易哄的人开心,期待满满,结果被耽误了。今日再提,心情自是不同了。
他又道:“不然今晚带你去村里的大河边。那儿也没多远,保你游个畅快。”
魏鱼心不在焉,轻声道:“再说吧。”
江饮冬闭了嘴。
当日晚饭后,魏鱼趴在鱼缸边上昏昏欲睡,一副懒得动弹的样子,江饮冬也没再提出门的事。
两人之间和谐的氛围似裂了道缝隙,看不见的沉默从里面一股股地冒出来,谁都不曾主动修补。
不过在江饮冬以为魏鱼生的气一时半会消不了时,隔天下午,那个吃饱喝足会眯着眼在柿子树下打盹的魏鱼又回来了。
他还招呼着江饮冬在树下乘凉,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聊着。
李家的一间新房基本上完工,今日活少,江饮冬提前回来了。
江立诚见他愿意干盖房子的活,想拉着去另一个村里给人建房。他二叔算是这方面的工头,领着本村的几个汉子,有活了雇主会提前知会,让他们好提前空出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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