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一时弄不明白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可是秦思意的眼泪清泠泠跟在那个吻之后落下,他便只知道一味纵容地点头允诺了。
“你保证?”
“我保证。”
分明是自己提出的要求,秦思意的声音却好似一道无法脱口的哽咽,积压在喉咙里,永永远远地残余下剥离不去的酸涩。
第112章 赠言
『钟情想要再被秦思意亲一亲。』
钟情知道死缠烂打有多掉价,也确实试着克制过一段日子,可是秦思意哪怕不说话,仅仅只是存在着,都会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从进入演讲大厅开始,钟情的视线便始终追随在对方身后。
秦思意今天穿了燕尾服,白色的领结将他的脖颈束紧,在近乎刻板的制约下,散逸出无欲疏离的傲慢。
他在台上讲话,手中的文稿被翻开,修长干净的食指在之后顺势拨了一下话筒。
这动作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多数人都会在演讲前调整麦克风的距离。
可秦思意将这极短的一瞬做得如同一道暗示,在演讲大厅庄严的穹顶下,酝酿出清冶的暧昧。
钟情坐在后排的位置,闲适地将腿交叠起来,双手却不自觉的握紧了。
他的喉结随着秦思意的吐字轻慢地上下移动,带动视线从后者的指尖移向眼眉,看着对方的目光冷郁地落在黑白的讲稿上。
钟情想要再被秦思意亲一亲,或者假如对方允许,由他主动去亲吻也可以。
席间的温度有些高,钟情稍稍松了点领结,放下腿,用一种更合适的姿势坐在了位子上。
斯特兰德的演讲被安排在最末。
秦思意的发言结束,很快便回到台下,走向钟情身边的位置,等待在典礼的最后与所有人一道齐唱校歌。
这是一个延续了上百年的传统,每一位从这里毕业的学生都会在这一天将双手交错,分别与左右两边的人相握,不论对方是同一栋宿舍的朋友亦或几面之缘的普通同学。
钟情不太喜欢这个约定俗成的环节。
这首歌最初由校内一个公会的会歌改编,在听感上给人以强烈且压抑的宗教感。
一行行交错相握的手根本不像是临别前对同窗的不舍,而更近似于一场规模宏大的审判,人群中的任何一个,都有可能成为被拖上台的祭品。
可即便反感,钟情到底还是将手伸了过去。
他身边站着的是刚刚回到斯特兰德区域中的秦思意,他不可能放过这个久违的与对方接触的机会。
后者今天戴了眼镜,细框的金属镜架在钟情的余光里熠熠反射出吊灯落下的光。
那是一种冷感的反馈,就和对方掌心的温度一样,在初夏的夜晚藏着冰凉,让钟情不由得将视线往秦思意的侧脸上放。
对方的下巴些微扬起,有点像初见那天在斯特兰德休息室里的模样。
秦思意要比钟情记忆里的样子消瘦了些,勾勒出更为清绝的轮廓。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将目光往身边移动,钟情去握他的手,他便如往年对待任意一位同学一般,轻而得体地回握。
“你又要做什么?”
事实上,秦思意预料到了钟情的缠人,只是他没有想到,对方会粘着自己不放。
从演讲大厅出来,人群三三两两转向了礼堂,借由舞会的喧嚣去结束这个漫长的夜晚。
钟情紧紧追在秦思意的身后,也不说话,就那么影子一样,一步步踩中对方才刚踏过的石砖。
“学长也申请了defer吗?”
他在即将到达礼堂时往前走了一点,挨在秦思意边上,又比曾经亲昵的距离要稍微再远一些。
秦思意走了几步,似是决定回答一般停下来,不知怎么却只朝钟情身上瞥了一眼,很快又继续转往先前的方向。
“学长申请了defer的话,明年等我毕业了,我们就变成同级生了。”
钟情试图带动情绪,语气里刻意地添上了小朋友似的天真。
这句话将未来构想得无比美好,以至于秦思意好不容易才没说出口的字句被迫回到了嘴边,沉重而自厌地指正到:“我没有嘉时的履历,也没拿到特别好的推荐信,申请不到defer的。”
他无异于是在告诉钟情,自己只能往一条看得见的死路里走,后者没有必要更没有理由继续为了一个毫无价值的同学纠缠下去。
“没关系。”钟情停下来,攥住了仍在向前的秦思意的手。
“没关系的,学长。”他说,“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国上学。”
如果说秦思意先前还算是平静,那么在听见钟情这样幼稚的发言之后,他几乎是即刻换上了带着怒意的惊诧。
他将对方的手甩开,浆洗过后硬质的衬衣不好去拽,秦思意便扯着钟情外套的前襟,分外严肃地将他推到了墙边。
“你现在是18岁,不是8岁!”
秦思意被钟情气得不知要再说些什么好,对方能够在他面前说出这样不禁思考的话,未必就不会把自己的将来交到随便哪个别有用心的人手上。
他当然知道钟情有足够的资本去试错与挥霍,然而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他,在这样的事情上放纵,就连想法本身从最开始都是不应当产生的。
布莱尔先生把对方交给了他,秦思意认为自己有责任在离开前让钟情回到正确的轨道上。
“你想清楚了再来找我吧。”
“要是还是一样的内容,那就当这是我给你的临别赠言了。”
秦思意松开手,细心地把钟情的衣襟捋了一下,那方式与他拨话筒的动作有些像,将郁愤都变成了微妙的眷恋,看得人不禁以为他其实也舍不得与对方分开。
“Linus.”舍长隔着马路在对面的紫藤花下叫了他一声。
“要拍合照了。”对方站在花朵垂坠的阴影里,灰蓝色的眼睛被遮住了,叫人看不清此刻的神情。
秦思意只好匆匆应了一声,又转头警告似的瞪了眼钟情,抱着还没来得及放回宿舍的演讲稿,再不停留地往礼堂赶去。
——
“你们好像不太愉快?”
秦思意身边的人换成了舍长,斯特兰德的毕业生们聚在一起等待合照,对方递了杯软饮给他,照旧用往常的语调,让问询都带上了与之不相符的漠然。
“还好就要毕业了。”
秦思意没有正面回答,倒也用另一种方式给出了答案。
他将玻璃杯接过去,举在手中并不去饮,盯着远处的相机,企图穿过镜头一般,让视线去往尚且未知的‘以后’。
“……原谅我,我知道接下去的话可能不太礼貌。但是如果你有经济方面的困难,我可以为你提供帮助。”
舍长的话将秦思意飘远的神思瞬时拽了回来。
他不可思议地抬眼,深深朝对方眼底望了进去。手中盛着水液的玻璃杯摇摇欲坠,映出礼堂内穷奢极欲的灯火,倏忽便将那杯软饮染成一汪点在水面的火焰。
放在以前,秦思意一定想都不想就认定对方是在羞辱他。
可如今舍长就诚挚地站在他身边,他也没有再去傲慢的资本,一切都变成了对现实的映照,哪怕他真心实意地反感这句话,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此刻真真切切只是出于好心。
“抱歉,萨沙。”
秦思意拒绝了。并非因为最后那一点骄傲,而是他明白自己很难再有偿还的可能,也不想在离开这座占据了自己所有年少记忆的私校之前留下无奈的亏欠。
他回避地对着杯口抿了一下,香甜的果汁淌进喉咙,留下一阵带着酸涩的回甘。
“Linus……”
“我们以后可能都不会再遇见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萨沙?”
秦思意打断了对方,他的解释稍显委婉,不过已然足够让对方读懂。
“你可以把那当作我对你的投资。”
舍长还是决定再试着说服他一次。
“我知道它本身就是会有风险的,我可以自己承担。”
摄影师开始招呼着各个宿舍的学生们拍照,两人的对话在这里中止了,让秦思意的沉默暂时化为了一种正在犹豫的假象。
闪光灯最后将所有人的表情都定格在了钟声响起的一霎,秦思意的眼睛跟着眨了一下,在白光盖过视线的前一秒,看见钟情正站在二楼的护栏后,沉沉望着自己。
“萨沙,那是一场赔率低到几乎不存在的赌博。”
他把杯子还了回去,无声地给出了最为明确的拒绝。
“毕业快乐。祝你有一个完美顺遂的人生。”
第113章 告白
『占有欲。』
舞会结束的当夜,L市的夜空明朗得甚至能看清星星。
分明是常年阴沉多雨的城市,在秦思意即将离开的前几天,却少见地连日晴好了起来。
随着离别的渐进,钟情的克制终于在对方的责问后土崩瓦解,变成积蓄已久的怨愤,迫不及待地寻找一个出口。
秦思意说他幼稚,钟情当然没有办法否认。
他就是要讲那些不着边际的话,谁叫秦思意一次又一次地承诺又食言。
哪怕在最后一夜,斯特兰德依然严格地遵循着在三次铃响之后熄灯的规定。
秦思意前几天都跑去了舍长的寝室借宿,但今天他必须要回来面对钟情。
月色将整条走廊都染成银白,像一条过分平静的河,由少年纤长的躯壳与倒影构成摇曳的水波。
他在一片寂静中扭开了门把,赶在布莱尔先生巡视前,悄悄跑回了自己的寝室门外。
秦思意深吸了一口气。在他构建的预想里,打开这扇门便意味着自己不得不去面对钟情。
对方是他最想见也最不愿意见到的人,他们的每一次交谈都伴随着争执,他只能反复地否定自己的真心,被迫承受谎言所导致的恶果。
心悸、耳鸣、反胃、窒息。
这些似乎成了钟情两个字天生的附属品,甚至于现在,秦思意才刚将门推开,便已然感到了不适。
房间里有一片融在树影间的暗调色块。
钟情坐在秦思意的床边,捧着一本诗集,正对着房门的方向。
他在等后者自投罗网。
门把一响,钟情便抬起眼帘,无甚表情地将视线落向了那道渐渐涌入人影的缝隙。
秦思意洗漱过了,穿着套黑色的睡衣。
他的眉目沉得像是偷走了许久未见的阴雨,裸露在外的皮肤却又白得近乎要盖过身后满墙的月光。
那双漂亮细白的脚踩在寝室红棕的地板上,睡裤真丝的面料便蹭着脚背缱绻地晃啊晃。
他一步步走到了钟情面前,末了停下,冷着声提醒到:“让开,这是我的床。”
秦思意只是说话,并不抬手去碰钟情。
他的十指垂在腿侧,指尖点着布料,陷下一弯破开水面似的流畅弧度。
钟情一动不动,目光平直地对向秦思意被遮得严实的腰际。
他半晌才撑着床沿向后倒了些,仰起脸不知所谓地笑了一下,继而伸手,一把将秦思意拽得和自己一起撞进了被褥。
事实上,在假期结束之前,钟情就猜到自己不会有对方许诺下的所谓‘奖励’了。
秦思意就连‘生日快乐’四个字都吝啬说给他听,何况是他所期待的不切实际的象征着十八岁的礼物。
但是没关系,钟情最擅长去争取。
他看着秦思意在扑向自己的瞬间流露出掩饰不掉的慌乱,饱满的唇瓣随着一声细微的抽气声分开,直到被钟情衔住也没能想起要合上。
秦思意的鼻尖点着钟情的脸颊,呼吸乱得像是刚经历过缺氧。
他茫然无措地盯着被月光照亮的天花板,舌尖木讷地勾起,被钟情恶劣地咬上了一口。
后者的双手起先钳制着他的手腕,不久便松开,放肆地贴着睡衣游弋。
秦思意的脑海一片混沌,许久也没能搞懂正在发生些什么。
他本能地呜咽,听上去不像抗拒也不像反感,倒是仿佛正羞赧地撒娇,缠着钟情去解开系得工整的纽扣才好。
后者得寸进尺地去舔舐他微挑的眼尾。绯红一点点爬上皮肤,将脸颊与耳垂都染得与眼梢一样红。
秦思意的大脑要等钟情捉住他的脚踝才开始回神。
他错愕地看着对方留下的指痕,被揉乱的睡衣和黑发一起散在铁灰色的床单上,月色隔着纱帘掉进来,好像借此为他们描上一道用以区分的细线。
钟情看着床上的少年,古典的气质让他优美得简直如同一尊神像。
树影铺在对方细腻的皮肤上,没有变得斑驳,反而更衬出一层柔和静谧的光晕。
他用手掌去按秦思意的腰。修长的手指张开,贴着腹沟一路向上。
对方这时才终于想到抵抗,被抬高的左脚一下踢在钟情的肩膀上,迫使后者停下了正在作恶的手。
他坐起身,握紧了拳头砸向钟情的嘴角,还没等对方说些什么,又接着站起来,对着钟情的锁骨踩了下去。
后者倒是无所谓秦思意拿自己出气,他顺势躺在对方的被子上,恶劣地继续用目光去扫对方小腿流畅的线条。
“是你自己说的,会给我奖励。”钟情说着笑了一声,嗓音有些哑,黏糊糊地缠着秦思意耳畔的空气。
“我说了要给你什么了吗?你这是在抢!”
他漫不经心对上秦思意气得发红的眼睛,抬手在对方的脚踝上攥紧了,努力用还算沉稳的语气回到:“是啊,我就是要抢。”
“不抢就连一句生日快乐都等不到,不是吗?”
钟情掐着秦思意的皮肉反问,也不起身,就那么任由对方踩着。
他去看后者因为急促的喘息而起伏不平的胸口,看对方抑制不住颤抖的手,那只踩在他肩上的脚其实很凉,凉得简直不像在夏夜,而更像回到了充斥着尖叫与鲜血的岁末。
“你找谁不行?”秦思意说,“年轻漂亮爱钱爱你的人多得是!我不喜欢,不想要,不接受!你听不懂吗?”
“你要礼物?”他停顿了一下,踢开钟情的手,边退后边说:“可以啊。我现在给你订去阿姆斯特丹的机票,你去吧,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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